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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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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院士仍是不信的樣子。蘇家二夫人輪看看兩個都被嚇壞了的孩子,忍不住言道:“老爺,輕兒都這麼説了就一定是這樣的沒錯。再説了輕兒的話你還能不信嗎?這孩子一向知書答禮,為人處事得體周全,斷然不會做出什麼不合時宜的事情,老爺——瞧您把孩子嚇得,唉…”姨娘一邊嘆氣一邊摟過月白輕輕地拍着背。

“平裏就是太信任這孩子不會胡來才任由着她,這下好了,出了這麼個事情,你讓我老臉往哪擱?”

“爹爹,他們只是不太服氣孫何,想來不關三姐的事情,怕是説説也就過去了。”

“説説?女孩兒的名節就是這麼隨便説説才説沒有的!”蘇老爺子明顯氣消了許多,兩手來來回回地着,過了一會,才轉而對着月白,問“月兒,今之事可是如此?”月白抬起紅紅的眼,眼裏濕濛濛地來回看着爹爹與風輕,剛才,爹爹一進來就不由分説地斥責了她,她連説話的機會都沒有…爹爹畢竟是更相信風輕…相信風輕的…一瞬間,月白有些失神,莫名地抓緊孃親的手、莫名地點點頭。

老爺子一看,總算吁了口氣,但願如此吧!

“想來也是,孫何那人我倒還是有些瞭解的,憨直忠厚的這樣一個人想來也不會做出這等事的,不過,此次會試得了第一確實讓人始料不及,也難免讓人多説了幾句。所以,我説輕兒呀,”蘇老爺子捋着鬍子繼續説道“李庶幾不服氣也是在所難免的事,原本老夫也是頗看好他呢。唉,這真是可惜了。”風輕有些怔愣,不明地看着爹爹,而爹爹看到她這副模樣反倒是愉悦地笑出聲來:“輕兒,李庶幾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是吧?”她困難地嚥下所以有疑問,低低地“唔”了一聲。

這下蘇老爺子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再回過去看月白時道:“後好好待在家裏不得出門半步,免得再惹出事端。”月白無措地點頭,蘇老爺子掃了一眼她們母子“好好看着女兒,省得再添什麼煩心事。”走過風輕身邊,想到什麼又説“不要整天出去拋頭面,與韓公子還是少來往的好。”風輕還未來及想這句話的意思,爹爹的背影又猛地轉了過來,盯着自己,怎、怎麼了?

“今為什麼會出現在‘惠餅樓’裏?不是説去看新戲嗎?”在爹爹的迫勢下,風輕連大氣也不敢,絞着帕子,手心裏浸着汗,心跳得飛快嘴裏卻異常平靜地説道:“去時戲已過半,而且都滿人了,所以就到‘惠餅樓’裏坐了坐。”眼盯着父親的鞋尖,片刻後才動了動,接着就踏出了門,姨娘也很快跟上。呼,風輕也放鬆下來,緩緩地吐出氣來,過去扶起月白。月白一個勁地泣,斷斷續續地説着為什麼、為什麼不能與孫何在一起的話。風輕也不知該説些什麼,月白哭得累了才糊糊睡過去,風輕與篆香也就回房裏了。

經這麼一折騰,主僕二人也累了,簡單洗漱一下就入寢了。

天冷,兩主僕就睡到一塊取暖。

篆香翻來覆去睡不着,側着看自家姑娘用紗巾遮着臉,姑娘自出了三姑娘房門就沒説過一句話呢。

“四姑娘,不知為什麼總覺怪怪的,老爺怎麼這麼看中李公子呀?我就不覺得他哪裏好,還説不讓姑娘與韓公子來往,怎麼了?我覺得韓公子人好。今天明明是李庶幾鬧事,倒怪起韓公子來了,真是沒理由。姑娘你説是不?”篆香動手扯過風輕臉上的薄紗,姑娘怎麼一直都沒回個話呀?

風輕忙攔住篆香的手,只把面上的薄紗扯下出眼睛,卻不答篆香的話,只瞪着帳頂。

“哎呀,”篆香一下跳起來,震得牀鋪都差點晃了起來“姑娘,你説老爺的意思是不是想將你許給那個李庶幾?”猛地一氣,風輕撇過臉,紗巾就順着滑落在枕上“別胡説。”被下的手慢慢地攏緊,指甲一點點地刺進掌心裏,不、不會是這樣的!風輕不相信,她不相信會是這樣的!

“姑娘,我哪裏胡説了?”篆香渾然不覺風輕的異常“老爺一向就比較偏疼四姑娘,能不讓四姑娘常和韓公子出去?瞧瞧三姑娘就不行。現在又當着姑娘的面稱讚李庶幾,定是老爺想改了主意把姑娘許給李庶幾了。嗨,我都不明白那個李庶幾有什麼好的。老爺幹嗎一直…”

“別説了。”

“還對他另眼相待,真的是!”

“篆香…”

“姑娘,你怎麼了?”篆香翻個身子支着手撐着臉看着旁邊的風輕。

“沒什麼。”風輕淡淡地説。

篆香看着風輕側着的肩輕輕戰慄着,姑娘她…扯過被子把風輕捂得嚴實些才小心翼翼地問:“姑娘,你,傷心了?”

“沒有,別瞎猜。”風輕還是很淡很淡的聲音,比先前説的小聲了,悶悶地從被裏傳出來。

篆香心一驚,側着身子躺下來,攬着風輕的肩頭“姑娘,你別難過了,沒準只是老爺説説罷了。”

“沒事,我説了沒事。”話還沒説完聲音就哽咽了,她輕輕地氣,再氣,手從棉被裏探出來。

篆香一下就握住她的手“姑娘…”説着連她自己也難過起來,鼻頭跟着酸楚起來。

“沒事,突地就難過起來,我沒事的。”風輕緩緩吐着氣,嗓子裏、心裏都慢慢堵了起來,悶悶的情緒在心裏很快發酵起來,變成酸酸澀澀的覺湧了上來。

“姑娘,你別難過,這、這都怪篆香不好,惹姑娘傷心了。”篆香急了,輕輕搖着風輕。

“不關你事,我也不懂怎麼就難過起來,別説了,睡吧。”風輕反過來安篆香,輕輕拍着她的手背。

篆香看着一直側着身子的風輕,不知説些什麼,翻了身子平躺,眼睜睜地看着,卻不知道在想什麼。

風輕緩緩地氣、吐氣,卻仍是奈何不過酸楚的速度,一行清淚順着眼角落入枕裏,漸漸地濕暈開了。

事情並不若風輕所願般停下來,反而以其燎原之勢在整個書院漫延開來,一時間沸沸揚揚鬧得盡人皆知。蘇老爺子綠了臉,對着這個一向疼愛有加的女兒大聲呵斥,從此不得踏出家門半步。

不得踏出房門半步呵,風輕幽幽嘆息,聽聞下人説孫何有來拜訪爹爹,結結巴巴地解釋一通後説是願意娶三姑娘,而爹爹大怒呵斥沒有這樣的門生,孫何幾乎是被家丁架着出來的,無奈之下搬入鯉躍居里。

風輕時不時地去看月白,月白就只一個勁地哭,她也只是茫然無措的,幫不上忙。

韓偵來了兩次蘇府,説是來探望四姑娘,小廝則説四姑娘身子微恙不能見客;説是來探望老爺,就説老爺忙於書院學子‮試考‬之事無法與之見面。總而言之就是韓偵吃了閉門羹。這些都是從下人門嘴裏聽來的,每每聽到這些,月白總是用悽楚的目光哀怨地看着風輕,讓風輕也隱隱跟着難過,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其實在“惠餅樓”裏鬧的事並沒有傳得太厲害,因為大多被淘汰的學子都已回鄉的緣故,當然也因為孫何已是名副其實的省元,怎麼説都是朝廷選拔出的人才,即便要説些言,也會説得稍顯隱晦些。所以這事也唯有在“譽海書院”鬧得厲害些,傳得最為厲害的是孫何與月白的“私情”之事。孫何一聽到出個邊角就迫不及待地要去跟蘇院士説要娶月白姑娘。韓偵幾乎能想象孫何當時的笨拙模樣,一想到這個自己就頭疼。都説好了待到考取功名再去提親的把握大些,可這小子…唉,這小子讀書是一,可一説到人情世故…這可真是讓人頭疼的傢伙啊!

風輕也不知道怎樣了,不過,她是那麼靈慧的一個人,想來是可以應付得了的吧。不由想着她在他面前那麼明顯地阻止篆香丫頭的話,説只是與李庶幾碰巧遇上…呵呵,明眼人都看出她説了假話,可是她仍是顯得一派無意,一派什麼事情也沒發生的嫺靜模樣。呵,連他都看出那個什麼李庶幾對她的心思呢,那樣的眼神…那樣看着她的眼神…真不是滋味呢——韓偵彆扭地承認這點,酸酸的悶悶的。

呃?韓偵幾乎是跳了起來,被誰大力地拍着脊背?側臉一看,竟然是孃親。

“我説兒子,跟你説的話你到底聽進去沒有?”韓夫人見韓偵似乎還沒怎麼反應過來,不由得皺眉,自己的兒子什麼時候學會發呆了?

“為孃的想安排你與門下省給事中的女兒見面,你意下如何?”她提高嗓門直接説。

哦,原來是這事,記得孃親有跟自己提過,當時自己説了一切聽憑孃親的意思,但現在,韓偵觸着心底的柔軟,説道:“娘,這事孩兒看還是算了。”

“為什麼算了?娘看過給事中的女兒,模樣俊俏不説,琴棋書畫樣樣通,配你不差!”

“娘,你給孩兒回了吧。”

“為什麼?是不是有意中人了?真有了讓娘給你説去。”韓夫人眼都亮了。

“哪有?娘你別亂猜。”韓偵看着孃親的大眼直直盯得他渾身發

“兒子你怕什麼?拿出點打仗的氣魄來,畏首畏尾的哪裏像我的兒子?”韓夫人説這話頗有豪氣干雲的樣子,但韓偵可是瞭解自己母親的,怕是再説下去更是沒完沒了的啦,隨即説道:“娘,現在廚房正忙呢,你不去看看嗎?”

“別顧左右而言他了,不過我是真要去看看,要不沒準不合你爹的胃口,”拂拂袖子,她不由得嘆道“怎麼有這麼挑的人?以前行軍打仗從沒計較那麼多,糧野菜哪樣吃不得?回了京都倒樣樣挑起來了!”韓偵也不答只是笑,突然腦子裏想了一個問題“娘,當初你為什麼會嫁給爹爹的?”話一出口,母子二人都愣了一下,韓偵愣是因為這問題過於唐突,而韓夫人愣則是…她似乎是很用心地想着兒子的這個問題,是了,當初她是出於什麼原因嫁給那個大老的?

半晌後,韓母搖搖頭看着兒子,再搖搖頭,不是不記得,是真的不知道。

韓偵有些傻地笑“沒事,娘,你去忙你的吧。”韓母看看兒子的臉,再想想,唉,算了,年紀都一大把了想這個做什麼。待要走之際又回頭對兒子道:“兒子,真有中意的姑娘讓娘給你説去啊。”説着又不悦地皺眉“別沒心沒肺地説什麼沒有之類的話。我看那給事中的女兒就合適,唉,就這麼白白費了一個好媳婦人選。”説着還頗為可惜,遠遠地還聽聞她的嘆氣聲。

韓偵笑着搖頭不答,望着孃親的背影,不由想到,其實這世間不知有多少男女都尋不到嫁娶的理由就這麼過了一輩子,可是,他現在突然覺得有一個嫁娶的道理很重要。如果説這個道理還與風輕相關,那對他而言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他輕輕地籲口氣,再去試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