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不認親人徒自苦感懷身世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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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大的那個漢子哼了一聲,説道:“咱們的師姑號稱辣手觀音,你倒憐憫起她來了!辣手觀音,平生從不受人憐憫,要是給她知道你説過這樣的話,恐怕她非但不領你的情,還要賞你老大的耳括子呢!”年紀小的那個説道:“就因為她老人家生好強,晚景落得如此淒涼,又不能向人訴説,我才覺得她格外可憐。”年紀大的那個冷冷説道:“胡師弟,你倒真是一副軟心腸。你忘記了當年你也曾經見過師孃受她折磨之事而深不平麼?依我説,她今天落得這般田地,正是自作自受!”年紀小的那個低聲説道:“我沒有忘記。”他的師兄談起往事,似乎甚為憤慨,繼續説道:“想當年,師孃肚子裏懷着孕,卻給她加上莫須有的罪名,在寒冬臘月,趕出門去。要不是她趕跑師孃,楊炎也不至於生下來就不知道誰是父親,她也不至於為了找這個侄兒,反而賠上自己親生的兒子了!
“師孃後來在小金川戰死,恐怕和產後失調也不無關係,推源禍始,都是她造成的過失。她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這不是自作自受麼?
“哼,要説她可憐,師孃才更值得咱們可憐呢!胡師弟,不知道你怎麼想,在我的心中,雲紫蘿雖然給咱們的師父休了,我可還是始終把她當作師孃的!”楊炎在牆外聽見這番説話,不覺呆若木雞,心中如受刀絞,想道:“原來我的孃親曾經為我吃過這許多苦頭!齊大哥為人總還算不錯,想不到他竟有那麼一個手段狠辣的母親,虧她還好意思要找我回去。”心念未己,只聽得年紀小的那個嘆了口氣,接下去説道:“三師兄弟中我年紀最小,師孃對待我有如親生兒子一般,我可説是由她一手撫養大的,怎能忘了她的恩德?在我的心中,她不僅是我的師孃,還是我的養母。遺憾的是:我今生再也無法報答她的恩義了。
“那年她被師姑趕出家門,我背後不知了多少眼淚,也曾切齒痛恨過帥姑。但後來年紀漸漸大了,偷聽大人的議論,方始知道這也不能完全責怪師姑,當年那件事情,本來就是一個誤會!”他話猶未了,他的師兄又在冷笑道:“胡師弟,我看你還未曾完全知道事情的真相呢。與其説是誤會,毋寧説這是師父一手造成的陷師孃於不義的誤會!”他的師弟怔了一怔,説道:“師兄,此話怎講?”師兄説道:“你先説你知道了一些什麼?”師弟説道:“聽説師孃和孟元超本來是一對戀人,早就有了婚姻之約的。後來謠傳孟元超已在小金川戰死,她才嫁給師父。”師兄説道:“但師孃嫁入楊家之後,可沒有絲毫行差踏錯。後來雖然知道那是謠傳,她和孟元超也從沒有暗中來往。”師弟説道:“這些我都知道。”師兄繼續説道:“那你知道師父那一次為什麼要假死騙人嗎?”師弟説道:“是不是為了害怕孟元超?”師兄説道:“那只是師父後來為了替自己辯護,製造的藉口。”師弟説道:“那麼真相到底如何?”師兄説道:“他是為了要敗壞孟元超的名聲,我甚至懷疑師姑趕師孃出門,此事亦已早在他意料之中。師孃無依無靠,還能不去尋找孟元超嗎?”師弟説道:“師孃的父親本來就是義軍頭領,在盂元超來到小金川之前陣亡了的。小金川有師孃父親的許多朋友,她到小金川去恐怕也未必就只是為孟元超。”師兄説道:“不錯。但如此一來,等於是師父使他們相會,這可就有了陷害孟元超的藉口了。”師弟説道:“這對師父有什麼好處?”師兄哼了一聲。説道:“師弟,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難道你不知道孟元超是朝廷的欽犯?”師弟呆了半晌,説道:“師父、師父的用心不會,不會如此惡毒吧?他也一直沒有做什麼官,而且如今死活未知,咱們做徒弟的,似乎,似乎——”師兄説道:“不錯,做徒弟的本來不該在背後議論師父的過錯,我只是替師孃不值,因為你是師孃最疼惜的弟子,我才和你説。也或許那只是我的胡猜,你不必放在心上。”師弟嘆了口氣,説道:“世上有許多事情,是非本就難明。誰叫咱們是做徒弟的呢,師父縱有千般不是,總是咱們的師父。”可是在他語氣之中,不啻已經默認師兄的“猜測”是符合當年事實的了。
楊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隱,這些都是齊世傑未曾告訴他的,聽罷心情不大為動,暗自想道:“爹爹不會像他們所説那樣卑鄙的,爹爹縱有不是,孟元超的不是必定更多!不管如何,他總是我的生身之父!”他這樣想,其實在他心底深處,亦已開始到是否應該找孟元超“報仇”一事,有所懷疑的了。至少他已經知道父親未必都對,孟元超未必都錯。不過這一點朦朧的意念,就像冰山一樣,十分之九埋在心底,他可不敢讓它“浮上來”糊中忽聽得年紀輕的那個又在問他師哥道:“宋師哥,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自從那年師孃在小金川戰死之後,師父也從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你可知道他老人家是死是活?”這正是楊炎最想知道的事情,登時好像從夢中醒來,不知不覺又再聚會神的聽下去。
只聽得那個被稱為“宋師哥”的漢子説道:“我相信師父還活在人間!”師弟説道:“你怎麼知道?”師兄説道:“大約七八年前,有一次我在川陝路上走鏢,聽得江湖朋友説道,説是孟華曾經碰見過咱們的師父。”師弟説道:“此事我也曾經聽人説過,但聽説孟華知道師父不是他的生父,已經把師父殺了!”師兄道:“對你説話的是什麼人?”師弟説道:“是一個什麼貝子家中的教頭。”師兄笑道:“原來是這麼一個身份,那就無怪他要造孟華的謠了。”師弟説道:“告訴你這件事情的又是什麼人?”師兄説道:“是一個和義軍有關係的人,名字我不能告訴你。不過這人不但和孟華相識,也是咱們三師哥和四師哥的朋友,我相信他是不會説謊的。”師弟説道:“但這件事也是七八年前的舊事了,你怎麼知道他現在還活着。”師兄説道:“還有一件事可作旁證,咱們的大師哥不是已經當上了御林軍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兒了麼。”師弟説道:“這怎麼能證明師父活在人間。”師兄笑道:“你心腸很好,就是腦筋不會轉彎。不錯,大師兄的本事是比咱們高明一些,但憑他那點本事,也還不夠在御林軍當差的。御林軍是皇帝的親軍,一個普通武師,只憑本事,也不能混進去的。那還不是靠着師父的面子,師父雖然沒有做官,但他和御林軍的首腦人物可都有情,這件事你或許不知,我是知道的。”師弟笑道:“師兄,你‘拐’的這個‘彎’也未免拐得太遠了吧?”師兄説道:“算了,信不信由你,我不想把更多的事情告訴你了。”師弟忽地問道:“師兄,你覺得大師哥去做官好不好?”師兄楞了一楞,反問他道:“你覺得怎樣?”師弟説道:“我不歡喜大師兄做官。不過話説回來,要不是他當上官兒,也不會保薦他們進震遠鏢局頂替他。”師兄似乎頗有觸,説道:“咱們同門六人,想不到如今變化如此之大。大師兄當了官,二師兄在家鄉做雄霸一方的土豪,三師兄和四師兄卻去投奔了義軍,只有咱們兩個最沒出息,做了混飯吃的鏢師,幾年來從未受過重用。好不容易今年才出京城,卻是替師姑跑腿,並非保鏢。”師弟笑道:“師兄,你怎的那麼多牢騷?我倒寧願替師姑辦事,不願替富貴人家做鏢。”師兄説道:“我是兩者都不願意,但誰叫咱們不像二師哥那樣有錢,又不像師哥四師哥那樣去造反呢?只能替人家跑跑腿了。不過,我也並非亂髮牢騷,我一直疑心一件事情。”師弟問道:“什麼事情?”師兄説道:“兩年前咱們曾經和三師哥暗中有過一次會面,我懷疑這件事情大師哥已經知道,告訴了總鏢頭。所以總鏢頭不敢重用咱們。”師弟説道:“大師哥若然起疑,他大可以叫總鏢頭把咱們趕出鏢局,甚至令咱們入獄他也有辦法。宋師哥,可能是你多疑了。”師兄説道:“你還不懂得大師兄的為人,他是最要面子,咱們又並沒有做出什麼,他為了顧全自己的面子,自是不便把他保薦的人趕出鏢局,只能叫總鏢頭冷落咱們。”師弟笑道:“要是你懷疑的是事實,我倒慶幸咱們能夠為師姑跑腿了。在這裏雖然辛苦一些,勝於在京師提心吊膽。”師兄道:“這也説得是。假如不是總鏢頭不敢重用咱們,他就不會買師姑的面子隨便讓咱們離開多久就是多久了。但我受師姑的氣受得比你多,縱然在這裏勝於在京師被人冷落,我也還是不甘心為她捱風抵雨。”師弟笑道:“師兄,你看開點吧。帥姑縱然不好,世傑師弟自小和咱們的情可是不錯,難道你不願意把他我回來麼?”師兄説道:“我就是為了世傑才肯替師姑跑腿的。嗯,雨聲好像小了很多,大概就快要停了。”師弟説道:“停了就好,咱們可以放心睡一覺,明天好赴路。嗯,這場雨下得好大,要是還不停止,路就更難行了。”師兄苦笑道:“明天,明天還不是和今天一樣?咱們本就不知應該到什麼地方尋找,只能像沒頭烏龜一樣,在凍窗上盲目亂撞。”師弟安他道:“總勝於被大雨困在荒山好些。或者,説不定會有奇蹟出現呢。”師兄忽地“咦”了一聲,説道:“胡師弟,你聽聽,外面好像有人!”原來楊炎聽得父親尚在人間,心情大為動,呼也不知不覺重了些,大雨一停,就給這兩個人發覺了。
楊炎只好不再隱瞞,抖抖索索的走近廟門,説道:“我、我見這裏有火光,我、我想…”那姓胡的笑道:“你想進來烤火是不是?”楊炎裝作畏畏縮縮的樣子説道:“我可以進來嗎?”那姓宋的師兄盯了他一眼,問道:“你是什麼人,來了多久了?”楊炎説道:“我是個小叫化,以為山上可以避雨,誰知雨越下越大,我又冷又餓。後來雨勢較小,我看見這裏的火光,就連忙走來。剛剛來到。兩位大爺,請你們做做好事,讓,讓,我…”楊炎衣裳破爛,身上沾滿污泥濁水,一副瑟縮的模樣,活像是個飢寒的小叫化。那姓宋的師兄再也沒有疑心,笑道:“這破廟也不是我們的,你當然可以進來。”那姓胡的師弟心地更好,連忙説道:“真可憐,這場大雨把你淋壞了,快進來烤火吧。我們這裏還有一點吃的東西。”楊炎在火堆旁邊蹲下,接過他遞來的糌粑,裝作餓壞的樣子。送入口中大嚼,含含糊糊的説些多謝的話。
那姓胡的道:“你會喝酒嗎?”楊炎説道:“不知道。但只要是能吃能喝的東西,我都能夠進肚子裏的。”要知他是叫化子的身份,叫化子討的是冷飯殘羹,酒是難得有人施捨的。故此只有這樣説法,方才合乎他的身份。。
那姓胡的帥弟不覺笑了起未,説道:“喝點酒可解寒氣,你不必客氣,就把這葫蘆裏的酒喝了吧。醉了也不打緊。”楊炎接過葫蘆。説聲:“多謝大爺。”果然一點也不客氣就把葫蘆裏的酒喝個乾淨。
忽聽得有人説道:“好酒香,我可以借光烤個火嗎?”説話的聲音不大,卻震得他們的耳鼓嗡嗡作響。
楊炎暗自想道:“這個人的內功倒還不弱,但有這樣功夫的人,決不會無緣無故炫。莫非是段劍青的黨羽,衝着我來的?”楊炎對他這手功夫雖然不敢小視,也還不致吃驚。宋胡二人可是不暗暗吃驚了,連忙説道:“朋友請進!”只見一個豹頭鷹目的魁梧漢子大踏步走進廟門,約莫四十來歲年紀,相貌甚是豪,手裏提着一三尺多長的鐵煙桿,兩邊太陽微微墳起,一看就知是個內家高手,他的這鐵煙桿沉甸甸的,看在內行人眼裏,一看也知是可以用作點脈的奇門兵器。
“你們不嫌我這個不速之客吧?”這漢子口裏説着客套話,卻已大刺刺的坐了下來,在煙鍋裏裝滿煙草,“茲噠,茲噠”的就起煙來。
姓宋的師兄説道:“大家都是漢人,難得異鄉相遇,請問朋友高姓大名?”那人哈哈口笑,説道:“你們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們。你們是震遠鏢局的宋鵬舉和胡聯奎吧?嘿,嘿,兩位大鏢頭,幸會,幸會!”宋鵬舉越發吃驚,説道:“不錯,我正是宋鵬舉,他是我的師弟胡聯奎。大鏢頭三個字不敢當,我們只是震遠鏢局做跑腿的小鏢師。但請恕我們眼拙,不知在那裏曾經見過尊駕?”那人笑道:“你們沒有見過我,只不過我知道你們吧了。我不但知道你們,京城各大鏢局稍為有點本領的鏢師,大概我都能夠説出他們的姓名來歷。”宋鵬舉道:“原來都是江湖上的朋友,要是沒有什麼不便的話,請示尊姓大名,也好有個稱呼。”那人緩緩説道:“對別人我或許有點顧慮,但我是特地來和你們兩位相會的,豈敢隱瞞?小姓鄭,賤名雄圖,令師兄想必曾經和你提及過我的名字吧?”
“鄭雄圖”這三個字聽入宋鵬舉耳中,不由得面上變了顏,呆住了。
原來楊牧門下有六個弟子。宋鵬舉排行第五,胡聯奎排行第六,他們的大師兄閔成龍本是震遠鏢局的副總鏢頭,三年前保一支鏢曾被一個獨腳大盜所劫,這個獨腳大盜就是鄭雄圖。閔成龍之所以改行做官,固然是因為做官更能享受榮華富貴,但未始不也是因為那次失鏢受挫之敵。
不過這件案子後來由於有得力的人物斡旋,鄭雄圖把貨退回七成給震遠鏢局,震遠鏢局為了顧全面子,也就秘而不宣了。宋鵬舉心想:“經過那次的劫鏢退鏢,這姓鄭的多少也算得和我們的鏢局有點情,料想不至於和我為難吧?”便道:“原來是鄭舵主,幸會,宰會。可惜我們的酒已經喝光了…”話猶未了,鄭雄圖已是哈哈一笑,截斷他的話道:“喝酒你們還怕沒機會嗎?實不相瞞,我正是要來請你們喝酒的。只不知你們喜歡吃‘敬酒’還是喜歡吃‘罰酒’?”宋鵬舉面大變,霍的一下站了起來,説道:“鄭舵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鄭雄圖笑道:“宋大鏢頭,你別裝糊塗了。快把所保的‘紅貨’拿出來吧!我只要財物,不要命。嘿、嘿,這就是‘敬酒’了。倘若你們一定要吃‘罰酒’,哼,哼,那就對不起你們,我是財物也要,命也要了!”宋鵬舉沉聲説道:“鄭舵主,你的耳目雖然靈通,但這次卻是錯了!”鄭雄圖冷冷説道:“你別以為我和你們的鏢局有過,那次我是被退鏢的。如今我已無須賣任何人的面子,我首先就要劫你們的鏢出一口氣。”宋鵬舉道:“我説的不是這個意思。”鄭雄圖道:“好,反正我也不急。那你説吧,究竟是什麼意思?”一副羊在虎口,不怕他們跑得出掌心的神氣。
宋鵬舉道:“不錯,我們是震遠鏢局的鏢師,但這次可並非保鏢。我們尋找一位師弟才到回疆的。”鄭雄圖冷笑道:“你們騙得誰來?震遠鏢局的鏢師遠走回疆,保的不是‘重貨’還是什麼?你最小的師弟就是這位胡聯奎,還有什麼師弟?”宋鵬舉道:“是另一位師弟,是我們師姑的兒子。我這師弟出道未久就來回疆,他的名字或許你不知道,但我們師姑的名字想必你會知道的!”他不把師姑抬出來也還罷了,一抬出來,鄭雄圖的口氣可就更加硬了,冷笑説道:“你以為辣手觀音的名頭就可以嚇倒我嗎?我不管你們這些纏夾不清的家事,你是找尋師弟也好,是保鏢也好,你説沒有紅貨,那就光了衣服,乖乖的讓我搜!”宋胡二人豈能受這侮辱?一聽之下,幾乎氣炸心肺!
兩人不約同而的霍地站起來,齊聲説道:“鄭舵主,多謝你的好意了,可惜我們不會喝酒。敬酒也好,罰酒也好,這酒還是留給你自己喝吧!”鄭雄圖冷冷説道:“我有個脾氣,説過的話,決不收回。既然你們不肯接受我的好意,這杯罰酒,你們不喝也得喝下!”説至此處,忽地側目斜睨,盯着楊炎説道:“這小子是什麼人?”宋鵬拳道:“是個不相干的小叫化。”胡聯奎道:“小兄弟,你快走吧!”鄭雄圖叫道:“不許走出廟門,滾過一邊!”楊炎應道:“是,大爺。”走到一個角落,靠着牆蹲下來,笑嘻嘻道:“大爺,你們敢情是要打架麼?我最喜歡看人打架。”鄭雄圖雖然覺得楊炎的舉動有點奇怪,卻也並不把他放在眼內,心裏想道,“或許當真是個不知死活的傻小子。”當下慢條斯理的了口煙,這才站起來道:“好,你們師兄弟併肩子上吧!”宋鵬舉道:“是你要劫鏢,雖然我們這次不是保鏢,也得按本鏢局走鏢的規矩。”原來由於震遠鏢局是鏢行領袖,亦即是最有地位的鏢局,故此它訂下了一條獨待的規矩:必須先禮後兵,劫鏢的強盜先動手,他們的鏢師才能動手。
鄭雄圖哼了一聲,説道:“那來的這多多臭規矩,好吧,我也沒工夫和你們客氣,你們既然不肯出紅貨,我就自己搜了。”説罷,緩緩的向宋鵬舉走近,左手還提着那煙杆在着煙,一副不把他們放在眼內的神氣,突然就向宋鵬舉抓下來。
宋鵬舉一個腹,腳步不動,身形挪後五寸,呼的便是反手一招。
這一下避招還招,拿捏時候,恰到好處。楊炎暗暗讚了個“好”字,心裏想道:“果然不愧是我爹爹親手調教出來的弟子,他這一招楊家六陽掌的功夫,使得似乎比齊世傑表哥還要更純。”心念未已,只見鄭雄圖噴了口煙,咽霧朦中他又是一抓抓下。這次宋鵬舉可避不開了。
“哼”的一聲,衣裳被抓破一角。
胡聯奎連忙上來幫助師兄,喝道:“你搗什麼鬼,想要暗箭傷人次?”鄭雄圖笑道:“你這初出道的雛兒,是毒煙不是毒煙,難道你聞不出來?我煙癮大,你憑着什麼規矩,不許我煙?”楊炎躲在角落,着隨風飄來的嫋嫋輕煙,深深了口氣,心裏想道:“這強盜説得不錯,果然沒有毒的。他噴煙人眼目,雖然有點取巧,但宋胡兩位師兄以二敵一,也扯了個直,不能説是他佔便宜了。”鄭雄圖口中説話,手底絲毫不緩,連進幾招。跟着哈哈一笑,説道:“你們不是我的對手,還不趕快亮出兵刃?我倒想見識見識你們楊家所傳的刀中夾掌的功夫呢?”宋胡二人似乎亦已知道不是他的對手,不待鄭雄圖把話説完,果然都把佩刀拔了出來,但他們以二敵一,還要動用兵刃,可不好意思發話了。當下悶聲不響,雙刀齊出,雙掌翻飛,夾攻這個名震江湖的獨腳大盜。
只聽得“當,當”兩聲,兩把百鍊鋼打成的朴刀砍在鄭雄圖這煙杆上濺起了點點火屋。郊雄圖身形滴溜溜一轉,他們的雙掌也打了個空。
鄭雄圖縱聲笑道:“拳腳對拳腳,兵刃對兵刃,這也是我的規矩!”笑聲中一個“怪蟒翻身”鐵煙桿唰的一個“盤打”盪開了宋鵬舉的鋼刀,倏的就轉到胡聯奎背後,狠下殺手。
也是楊炎估計錯誤,他見過齊世傑的武功,齊世傑的武功是和他不相上下的,他只道宋胡二人是齊世傑師兄,縱然不如齊世傑,也應該相差不了多少。最少,無論如何,也不會很快落敗,故此他打定了主意,不到最後關頭,不加接手。這一來是為了不願意暴身份,二來也是為了顧全宋胡二人的面子。他還以為宋胡二人可能還有絕招,留在後頭,未必打不過這個大盜的。
那知他的估計完全錯誤。
就在這霎那之間,鄭雄圖一個“倒採七星步”手起杆落“橫江截”一片金鐵鳴之聲響過,宋胡二人的鋼刀被他打落。鄭雄圖一招左右開弓,手法快到極點,宋胡二人來不及躍開,已是“卜通”一聲倒在地上。原來鄭雄圖的這煙杆,不但可以當作使,而且還可以用作判官筆來點道。
楊炎這才不一驚,想道:“這強盜其他功夫不算怎的,點的功夫可是好生了得?”宋胡二人忙用本門的內功心法運氣衝關,那知不運氣還好,一運氣之下,全身有如針刺一般,痛苦難當,他們不肯失了面子,只好咬緊牙關抵受。”鄭雄圖把二人點倒,哈哈笑道:“對不起兩位大鏢頭,我可要剝光你們的衣裳搜啦!”宋鵬舉又驚又怒,他不甘受辱,便想自絕經脈而亡。可是他運氣衝關尚且不能,要想自斷經脈,那裏能夠辦到?只是徒增痛苦罷了。
但在鄭雄圖要去羞辱他們的時候,楊炎忽地站了起來,伸了一個懶,懶洋洋的説道:“這位大爺,你別白費勁了。”鄭雄圖回過頭來,喝道:“小叫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楊炎説道:“他們所保的紅貨,藏在我的身上。”鄭雄圖哈哈笑道:“幸虧我有先見之明,原來你果然是他們的夥計。”楊炎説道:“你錯了,我並不是鏢局的夥計。只是我受過他們恩惠,得人錢財,與人消災,他們要我代為保管一個小小的盒子,我還能不答應麼?”宋胡二人好生驚詫,心裏想道:“這小叫化倒是好人,但他的謊話又能瞞得了這盜魁多久。”鄭雄圖道:“你得了他們什麼思惠?”楊炎説道:“他們請我喝了酒,還答應給我二錢銀子。”鄭雄圖道:“好,我也請你喝酒,給你二兩銀子,把那盒子給我吧。”楊炎作出又驚又喜的表情,説道:“給,二兩銀子,你這話可是當真?”鄭雄圖道:“當然是真的,快拿來。”楊炎向他走近,説道:“白花花的銀子遮了眼睛,我只能不講義氣了。不過,你可別要我喝酒,我的酒已經喝得夠了。你的什麼敬酒、罰酒,我更加害怕。”鄭雄圖是個江湖上的大行家,當然早已看出了楊炎形跡可疑,不過是不把他放在眼內罷了。當下喝道:“少説廢話,你已經知道我的罰酒滋味,要是膽敢戲於我,你也非得喝下罰酒不可!”楊炎説道:“大爺,你別嚇我——忽地叫道:“哎呀,不好,我,我要嘔了!”把口一張,一股酒向鄭雄圖面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