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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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道?
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
愚者愛惜費,但為後世嗤;仙人王子喬,難可與等期。
仙樂輕揚,舞姿嫋嫋,偌大的御花園裏除卻滿地翠豔奇花,更引人的,是那一道道穿梭在花叢間的清靈舞影。
睇着舞影,聆着清樂,一條條檀木長几後方的是持着酒杯舉眸捕捉旋舞少女身影的南唐官吏,那些眸子,有的百無聊賴,有的興味盎然,有的如痴如醉,雜於其間卻有雙眸子,那裏頭,盛滿了悒鬱與不耐。
張磊隔着酒杯注視着殘酒,今若非知道皇上也會來,他是不會出現的。
可真來到了這裏,皇上坐得老遠,眸裏是曼舞的美人兒,耳裏是豔的樂音,在他心底,對山河的繫念怕是一絲也不存的,是以,他自知,就算真能坐到了皇上身邊,又能説出什麼引起他興趣及注意的話語?
陪皇上談天氣?還是陪皇上論舞姿?
一杯盡,他對自己生起了厭惡。
眾人齊聚於此是宰相韓熙載的主意,前皇太后冥誕,擇天下優伶為其追懷舞之。
今在御花園裏舉行的是總決賽,來報名的千名佳麗經過層層篩選,只留三十名入圍總決賽,換言之,這三十位幸運兒將有幸得見南唐風天子龍顏,甚至,飛上枝頭當鳳凰,入宮為皇妃。
一杯再盡,張磊睇了眼那坐在上席眉開眼笑闔不攏嘴的李煜,他摔開了酒杯立起身來,夠了,就這樣吧,他的耐已然耗盡,這些子就當是個教訓吧,時不我予,何須佇候?畢竟,他並不是為着功名利祿而來的。
楊伯父曾説,力挽狂灁並沒有錯,但,若當真大勢已去,天命難違,明哲保身並不代表是懦夫的行為。這話,他到今方有了深深的體悟,所以,算了吧,別讓自己的執意成了別人的困擾,更何況,他肩上還有另個重要任務,他的小小可人兒,如今何在?
那甫接獲白寧宇書信,他就想拋開一切去尋她了,可他沒有,這些子裏,他裏煩躁,夜裏無眠,既憂心國事,又得焦慮惦念着他全心鍾愛的她。
為了不想再讓悔恨痴纏,他決定放下這裏的一切,忠於自己的心,去尋找他已然守護了大半輩子的她。
“賢侄,”徐景通疑惑地出手拉住離去的他“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不!只是,”張磊清淡淡睇了老人一眼“該走了。”僅僅一句話就已足夠讓徐景通明瞭跟前青年人的意思了,喟然長嘆他鬆了手,連挽留都沒有。
“是的,是該走了。”老人低喃的聲音也不知是説給張磊還是説給自己聽的。
張磊邁步正擬離去,下一瞬竟讓園子裏另一頭的鬨笑聲給轉移了注意力,原先,那只是淡淡不經心的一瞥,可當他睇清楚那在人羣圍簇下跌倒的人影時,不得不停了腳步。
人羣裏,曜底,那是個身着綾綢白衫,微酥,高盤着兩坨螺旋髮髻的清妍少女,少女似乎並不嫺於音律,樂音飄飄,人人輕舞飛揚,只她,半天踩不着鼓點,舞不出章法,方才那響亮的鬨堂大笑正是緣自於她踩着了自己舞的綵帶,進而踉蹌跌下,這也就算了,她竟還讓自己落下的綵帶給一層層裹緊了身子,登時,一個綵帶包紮成的人粽子就這麼滑稽可笑地呈現在眾人面前。
這韓丞相是怎麼回事?坐遠點兒的人心底全起了不解,舞技這麼爛的丫頭片子也能晉入總決賽?
可當那些盤着不解的眸子在覷清楚了那跌倒的少女後,目光紛紛轉成了然,那少女明眸皓齒、豔麗無儔,別説外頭尋常女子,怕連現時皇宮裏的那些妃子貴人,也沒一個能勝過她的絕麗容顏。
少女這一跤雖摔得狼狽,卻也意外地摔得了李煜的注意,只見皇帝從容踱下高台,一步步朝着那還被捆在地上的狼狽少女走了過去。
李煜的動作使得樂音乍停,也惹起他身旁寵妾窅娘的不滿,她嬌聲喊着皇上,卻也沒能叫住那風天子離去的腳步。
來到少女身邊,那因着出醜而酡紅着腮的她近看之後竟然更美,讓李煜情不自出手幫她解開那裹着她的不聽話綵帶,一層褪下一聲輕嘆,這麼美麗的女子,當真巧奪天工得可以。
“嬌兒斜傾待郎持!”李煜笑盈盈向褪盡綵帶的少女伸長了手“小美人兒,你在等朕嗎?”表才等你呢!皇帝!
齊珂珂下到嘴邊的話,罔顧男人伸長的手臂自己站起身來,眼睛左顧右盼尋着舞月,都是那傢伙,若非她要她報救命之恩挾她同來,她才不會來的。
但她沒尋着舞月,卻意外對上一雙難得破了冰潭正冒生着怒焰的眸子。
是他?那顆大石頭!
齊珂珂硬生生捺下心底乍然見着張磊時的雀躍狂喜,轉成了惱意,是呀,他不在這兒還能在哪裏?她該想得到的,硬石頭就該待在這該死的皇宮裏,陪那該死的皇帝,不可能因着憂心去尋找可憐兮兮、落魄無依的齊珂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