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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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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由九太爺帶頭的曾氏八大長老,全體到了曾家。他們進了曾家的祠堂,在裏面和,牧白,文秀做了長達兩個小時的諮商。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然後,雨杭和夢寒被帶進了祠堂裏。兩人抬頭一看,只見八大長老威嚴的在祠堂前方,坐了一排,,牧白,文秀坐在兩邊,人人都面凝重,表情嚴肅。

夢寒這才明白,她是上了“法庭”等待“審判”和“處決。”

“夢寒!”九太爺嚴厲的開了口,他白髮飄飄,白鬚冉冉,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你的婆婆已經向我們揭發了你的罪行,現在我親自問你一句,你承不承認?”夢寒低垂着頭,被這樣“公開審問”她實在羞慚得無地自容。

“我承認!”她低低的説。

“大聲説!”九太爺命令着。

夢寒驚跳了一下,臉蒼白如紙。

“我承認!”她不得不抬高了音量。

“你承認和江雨杭發生不軌之戀情,罔顧婦道,傷風敗俗,逾禮越法,紊亂倫常,是也不是?”夢寒被這樣的措辭給擊倒了,額上冷汗涔涔,身子搖搖墜,還來不及説話,雨杭已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去,喊着説:“都是我勾引她的,誘惑她的!你們數落她的罪狀,應該都是我的錯!你們別審她,審我吧!何必去和一個弱女子為難,要怎麼辦,就都衝着我來吧!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是我在主動呀…”

“放肆!”一個長老大聲説:“這是咱們曾氏宗族的家務事,自有九太爺定奪,你沒有資格説話!”雨杭着急的看着這八個道貌岸然的長者,忽然覺得,他們和曾家門外那七道牌坊長得很像,只是,七道牌坊不會説話,而這八大長老會説話。如果自己要去和這八大長老説道理,就好像要去對石頭牌坊説道理一樣,笨的不是牌坊,是對牌坊説道理的那個“人!”他一肚子的話,此時一句也説不出來了。

“夢寒!”九太爺再説:“關於你的情形,我們八大長老已經做了一個決定!因為你的公公再三陳情,咱們才網開一面,給你兩條路,讓你自己選擇一條路走!”夢寒一語不發,被動的,忍辱的聽着。

“一條路,剃度出家,一生不得還俗,不得與江雨杭見面,從此青燈古佛,心無雜念,了此殘生!”夢寒咬緊了嘴,臉更加慘白了。

“第二條路,”九太爺繼續説:“以‘七出’中,蕩之罪名被休,自曾氏族譜中除名,要出曾家門,得從七道牌坊底下過去,向每一道牌坊磕三個頭,説一句:‘夢寒罪孽深重,對不起曾家的列祖列宗!’過完七道牌坊,從此與曾家就了無瓜葛,再嫁他人,咱們也不聞不問!”夢寒睜大眼睛,雨杭也睜大了眼睛,兩人都像是在黑暗中見到了一線光明。夢寒這才抬頭看了看九太爺,怯怯的問:“此話當真?只要通過牌坊,磕頭告罪,那…就可以還我自由之身?”眾長老冷然的點頭。盯着夢寒,動的説:“夢寒!為了維持我家清譽,選第一條路!即使是青燈古佛,你還是書晴的娘,如果你選擇了第二條,你和書晴就永無再見之!”夢寒驚痛的抬頭,哀懇的看着,悽楚的喊:“不!你不能這樣待我,請你不要剝奪我做母親的權利!你們都有過失去孩子的痛楚,為什麼不能體諒一顆母親的心?”

“如果你真的愛書晴,你就會為她的未來,為她的榮譽着想,那麼,你怎麼忍心去選擇過牌坊?那是會被萬人唾罵,遺臭萬年的一條路!”嚴肅的説:“選第一條路吧!”

“夢寒!”雨杭急切的喊:“你什麼路都不用選!現在是什麼時代了?怎麼可以私審私判?”他抬頭怒視着八大長老和:“夢寒目前沒有丈夫,她有權利愛人和被人愛!你們停止去膜拜那些石頭牌坊吧!停止用人來活祭那些石頭牌坊吧!你們看不出來這是很愚蠢很無知的事嗎?

“雨杭!”牧白急喊:“不得對族長無理!”

“我有第三條路,”雨杭叫着:“我帶夢寒走,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跨進白沙鎮一步!行嗎?”

“那有那麼便宜的事?要斷,就要斷得乾乾淨淨,不管你的看法怎樣,夢寒是曾家的媳婦,就要聽曾家的安排,沒有任何道理可講!”九太爺威嚴的説,語氣和態度都充滿了權威:“你就是去告訴省裏縣裏,官府中也要順應民情!”雨杭瞪視着九太爺,知道他的話並無虛言,不着急大叫:“夢寒,你什麼都不要選,看他們能把你怎樣?”

“夢寒!”也喊:“快選第一條路,為你自己的尊嚴,為你女兒的未來,你別無選擇,只有這一條路!”

“夢寒!”文秀也喊了:“你給靖南留一點面子吧!如果你選了第二條路,靖南在九泉下都不會瞑目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各喊各的,就是要夢寒選擇第二條路。只有牧白神情憂鬱,一語不發,似乎對這兩條路都憂心忡忡。就在大家此起彼落的喊聲中,夢寒猛然把頭一抬,兩眼中出了清亮而堅定的光芒,她決定了,直直的直了背脊,高高的昂起了頭,她語氣鏗然的説:“我決定了!我選第二條路!我過牌坊,我給曾家祖宗磕頭謝罪,因為那是我欠曾家的!債還完了,我和曾家的恩怨情仇就一筆勾消了,我再也不受良心的譴責,再也不為了這份愛而偷偷摸摸了!我向往這份自由,已經賽過了人世的一切!何況,這條路是通向我情之所鍾,心之所至的一條路,我別無選擇,無怨無悔!至於書晴,”她抬眼正視着:“她有一天會長大,當她長大的那個時代,我們誰都無法預測是怎樣一個時代,但我可以肯定,她不會以我這個母親為恥,她會以我為驕傲的!因為我沒有讓你們的牌坊壓倒,因為我在這種惡劣的環境底下,仍然有勇氣追求人間的至愛!”她説完了,全屋子的人都有些震懾,連那八大長老,也不對她困惑的,深深的看着。雨杭的雙眸裏,幾乎迸發出了火花,他熱烈的注視着夢寒,用全心靈的震動,狂熱的喊着:“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過的!我會陪着你!不管牌坊下有怎樣的刀山油鍋,我都和你一起來面對!”事情就這樣決定了。當天,夢寒在曾家的休書上蓋了手印,立即被八大長老帶到宗祠之中,去幽起來,等待明天過牌坊。行前,她甚至沒有見到書晴一面。

那一天終於來了,夢寒被八大長老帶到了曾家的七道牌坊之下。這七道牌坊,是夢寒今生的夢魘,還記得第一次從這牌坊下走過的種種情景,牌坊下萬頭鑽動,人山人海…她被花轎抬來,在這牌坊下,第一次見到雨杭。五年後的今天,她又來到這牌坊下,放眼看去,不觸目驚心。原來,白沙鎮的居民又都傾巢而出了。牌坊下面,擠着密密麻麻的人羣。而且,個個動,人人興奮。他們帶着許多籮筐,裏面裝着菜葉爛果,還有許多鍋碗瓢盆,裏面裝着湯湯水水,還有很多的人,拿着掃帚畚箕,瓦片…簡直看得人心驚膽戰。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曾家的人也都到了,除了書晴,被命令不得帶來之外,連丫頭,傭人,家丁…都來了。和文秀站在八大長老身邊,表情都十分嚴肅。牧白挨着雨杭,擠到了人羣的最前方。雨杭一看這等陣仗,就臉慘白了,他驚呼的説:“天啊!為什麼會驚動全村的人?為什麼不是悄悄的磕頭就算了?怎麼會這樣?難道大家一定要處死夢寒才甘心嗎?”

“我老早就警告過你…”牧白顫慄的説:“你不相信我!我老早就跟你説,這不是你們兩個人的事,這會是整個白沙鎮的事,你就是不肯相信我…”

“不行不行…”雨杭喊着,想往夢寒的方向擠去:“不能過!夢寒!”他拉開喉嚨喊:“算了算了,不要過了!”夢寒聽不到他,她已經被一片人聲給噬掉了。慈媽沒命的衝到夢寒身邊,哭着大喊:“小姐!你不要傻了!你看看有多少人?你走不完的!他們沒有人要讓你走完的!這是一個陷阱,你不要傻…”

“現在後悔可來不及了,”九太爺冷冷的説:“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沒有回頭路了,這七道牌坊,不由你不過!記住,每個牌坊下該説的詞,一句也別漏!去吧!”此時,羣眾已經等得不耐煩,開始鼓譟。拿着鍋碗瓢盆,敲敲打打,嘴裏大喊着:“怎麼還不過?快過牌坊呀!”不知是誰開始的,一下一下的敲着鍋盆,一聲聲的催促着:“過!餅!餅!餅!餅!餅…”萬人響應,吼聲震天:“過!餅!餅!餅!餅!餅…”夢寒的心一橫,迅速的往前一衝,站在第一道牌坊底下,羣眾們尖聲大叫了起來:“看呀!這就是夏夢寒,不要臉的女人,丈夫死了沒幾年就偷人啊…”

“滾啊!賓出我們白沙鎮!賓啊!賓啊…”

婦!蕩婦!‮子婊‬!髒了咱們白沙鎮的七道牌坊…”

“下卑鄙的女人!賓出去!賓出去!賓出去…”伴着這些不堪入耳的咒罵,是那些蔬菜爛果,磚頭瓦片,湯湯水水…全都往夢寒身上拋灑過來。夢寒被潑灑了一頭一臉,身上中了好多石塊,她已不覺得疼痛,心裏只是模糊的想着,所謂的“地獄”大概就是這種景象了!她在第一道牌坊下跪了下去,在一片磚頭瓦礫的打擊中,匆匆的磕頭,哭着説:“夢寒罪孽深重,對不起曾家的列祖列宗!”説完了,她爬起來,開始往第二道牌坊跑去。更多的垃圾拋向了她,其中還包括了一陣飛沙走石,糊了她的眼睛。她已髮絲零亂,滿臉都是污水,汗水,和淚水。曾家的人伸長了脖子在看,看得人人都變了。慘白,文秀也魂飛魄散了。雨杭死命想衝上前去,牧白和家丁們死命的攔着他,牧白對他狂吼着:“你不要去!你幫不上忙,這段路必須由她一個人走完,否則,會給八大長老藉口,他們會説不算數的!夢寒已經受了這麼多罪,你讓她走完吧!”

“夢寒!夢寒!夢寒!夢寒…”雨杭淒厲的喊着,發瘋發狂的掙扎,掙一邊,又被攔抱住,踢開一人,又被死命拽住。

夢寒在第二道牌坊下磕頭了。

“夢寒罪孽深重,對不起曾家的列祖列宗…啊…”一塊磚頭擊中了她的額角,她不痛喊出聲了,血,從髮中滲了出來。一個女人拿了一支掃帚跑過去,飛快的就給了夢寒一掃帚。夢寒跌倒在地。羣眾高聲呼叫着:“打得好!打得好!”更多的人就拿了和掃帚來打夢寒,夢寒簡直站不起來了。菜葉和爛果對着夢寒飛砸而來,快要把她給埋葬了。

雨杭發出一聲撕裂般的狂叫:“啊…這太殘忍了…”就又摔又蹦又掙又踹的掙了家丁,撥開羣眾,勢如拚命的衝了過去。牧白急呼着:“雨杭!你要幹什麼?雨杭!你快回來…”牧白那兒喊得住雨杭,他已三步兩步的奔到夢寒身邊,僕下身子,他一把扶住了夢寒。

“夢寒!”他不顧一切的痛喊着:“我來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不是你一個人的!我來陪你一起跪,一起捱打,一起受辱,一起磕頭,一起走完它!”羣眾更加鼓譟起來:“看啊!這一對狗男女!姦夫婦!”

“姦夫婦!姦夫婦!姦夫婦…”羣眾吼聲震天。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丟向了他們。

雨杭把夢寒的頭緊攬在懷中,用雙臂緊緊護着她。連抱帶拉的把她拖向了第三道牌坊。

羣眾的情緒已經不腦控制了,看到雨杭現身,拚命保護夢寒,使大家更加怒發如狂,所有準備好的東西都砸向了兩人,這還不夠,連那些鍋碗瓢盆都扔過去了。這樣,雨杭頭上馬上被打破了,血了下來。牧白看到兩人已無法招架,而羣眾們還在失控的高叫:“打死他們!打死他們!打死這對狗男女!打呀!打呀…”牧白再也受不了了。他突然從人羣中衝了出去,飛舞着雙手狂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他站到夢寒和雨杭的身邊了,羣眾們怔了怔,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牧白就忽然對着羣眾跪了下去,哀聲大叫着:“饒了他們吧!我才是罪魁禍首呀!所有的悲劇因我而起,我對不起曾家的列祖列宗!他們兩個,只是一對深深相愛的可憐人啊!如果相愛有罪,世間的人,你你我我,誰沒有罪呢?”他對羣眾磕下頭去:“各位鄉親!斑抬貴手啊…我給你們磕頭了!我求求你們…”他對左邊的人磕完了頭,又轉向右邊的人,繼續磕頭,邊磕邊説:“我罪孽深重,我罪該萬死!求求你們!饒了這一對苦命的孩子吧!”他這個舉動,使所有的村民都傻住了。夢寒和雨杭鼻青臉腫的坐在地上,也傻住了。八大長老個個瞪大了眼睛,也傻住了,張着嘴,也傻住了,文秀的震駭達於極點,也傻住了,全世界的人都傻住了。沒有人再鼓譟了,所有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剎那之間,四周變得死樣的沉靜。牧白就在這一片沉寂中,繼續給周圍的人磕頭,磕得額頭都破了皮,血,從額上沁了出來。

雨杭首先恢復了意識,他撲過去,扶起了牧白?幔偈奔浯佑旰佳劾錒齬齠攏煅實模逞頻牡禿埃骸暗∧閽蹩晌頤欽庋觶俊?br>這一聲“爹”叫得牧白也淚如雨下了。父子二人,相對注視,忘形的緊緊一抱,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立在那兒,兩行老淚,也不由自主的滾下了面頰。文秀的淚,也撲簌滾落,對於自己去九太爺那兒告狀的行為,此時,真是後悔莫及。夢寒掙扎着站起身來,掙扎着説:“讓我把它走完吧!”

“讓我陪你把它走完吧!”雨杭攙扶着她。

“讓我陪你們把它走完吧!”牧白説。

於是,他們三個,就這樣彼此攙扶着,彼此關懷着,狼狽的,悽慘的,顛躓的,跌跌沖沖的走過了每一座牌坊,夢寒一一告罪,一一磕頭,牧白和雨杭也跟着她磕頭。八大長老看得出神,沒有任何一個提出異議。羣眾已經完全被這種狀況給震懾住了,大家鴉雀無聲。

終於,七道牌坊都拜完了。

九太爺看着夢寒,聲音不自覺的放柔和了:“好了!夏夢寒,從今以後,你是自由之身了。”夢寒和雨杭兩個對看了一眼,雙雙轉過身子,對着牧白再度跪倒,雨杭磕下頭去,用那麼熱情,真摯,恩的聲音,低低的説:“爹!孩兒叩別了!”夢寒也和雨杭一起磕下頭去。

牧白帶着滿心靈的震動,伸手去扶起了他們兩個?嵫勰:齏講叮運橇礁隹戳撕靡豢蹋哦抖端魎韉模煅實乃擔骸叭グ桑『⒆用牽〉牽諮痴蚧褂心忝塹母恫歡系母蹦忝嵌園諮痴虻暮蓿牡院螅鶩耍舛褂欣系睦希〉男。閉庖瘓浠埃姑魏娜壤嵊止齬齠鋁恕懶似鵠矗挪錦怎牡淖叩僥棠堂媲埃閲棠逃止蛄訟氯ィ骸澳棠蹋野咽榍紓桓懍耍≌竦檔模綣幸惶歟暈業暮蘼牡耍臚ㄖ遙∪夢夷芎褪榍縵嗑郟一岣屑げ瘓。蹦棠貪鶴磐罰餱爬幔瘓浠岸濟揮興怠?br>夢寒回過頭去,接觸到雨杭那灼熱而深邃的眸子。她把手伸給了他,直了背脊,堅定的,平靜的,義無反顧的説:“我終於可以在太陽底下説一句,我是你的了!請帶我走吧!”雨杭伸手緊緊的握着她的手,兩人穿過人羣,腳步所到之處,羣眾竟都紛紛的讓出一條路來。他們慢慢的走着,穩穩的走着,順着牌坊前方那條大路,他們一直向前,不再回首,很快的,就把那巍峨的七道牌坊拋在身後了。慈媽帶着一份虔誠的恭敬,追隨在後面。

他們越走越遠,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終於消失了蹤影。

這是白沙鎮最後一次要女人“過牌坊”也從這次以後,所有的曾姓家族娶媳婦,不再叩拜貞節牌坊。正像夢寒所預言的,未來的世界變化莫測,當自由戀愛的風氣如火如荼的蔓燒到白沙鎮時,夢寒和雨杭的故事,竟成了那七道牌坊的“外一章。”大家很快就忘掉了牌坊所象徵的忠孝節義,但是,夢寒和雨杭的故事,直到今天,仍然為白沙鎮的居民們,津津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