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暗夜的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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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睜開眼,視線裏出現他淡淡的笑容。
她愣了一下,只見他對她伸出手,示意她快些跟上來。心裏猛地一跳,她幾乎沒有猶豫地跑上去,緊緊地挽住他的手臂。
兩個人走在孟斐斯的街道上。金的陽光,金的建築,金的大地。她用樹枝認真地在沙地上劃出自己的名字,"記住噢,我叫-薇-,這才是我的名字。"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是卻能到他隱隱的笑意和專注的視線。心裏湧起一陣温暖,抱住他手臂的雙手不由更加用力。她開心地笑着,繼續説:"真好,就在你身邊。"她拉着他,繼續漫無目的地走着,四周一片柔和的彩,生命裏彷彿除了他沒有別人。
"你知道嗎,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夢到你死了。而你醒來的時候,已經全部把我忘記了。"
"喂,你不會忘記我的吧?"她撒嬌一般地搖搖他的手臂,等着他寵溺的回答,"我們説好了對嗎,不會忘記我的對吧?"但是卻沒有回應。
她於是更執拗地拉住他的手,不停地晃動,可突然手裏的温度變得異常冰冷。她抬起頭來,金猛然退去,四周化為一片異樣的深紅。而他依然站在那裏,口處破開一個巨大的口子,深黑的鮮血正緩緩地湧出來。
她失聲尖叫,連忙扶住他,伸手去按他口破裂的空。然而他的血卻不停地湧出來,沒過她的手,染滿她穿着潔白的短衣,她的手臂、腿、腳背上都是他的鮮血。
"不要,不要…"她一邊哭着,一邊劇烈地泣,而口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壓住一般,她的説話斷斷續續,無法成句,而他的眼睛深深地陷了進去,幾乎看不到完整的面容。她嚇得大哭,"我錯了,我不會再去想你了!我也不會求你再想起來了。求你活着,活下去好嗎?"而鮮血的湧出並未停止,那噴湧而出的腥熱味道,彷彿在指控着她。絕望好像無盡的藤蔓,將她緊緊地纏繞住了。她不由拼命地掙扎,而身體彷彿被什麼按住一般,動彈不得。她竭盡全力,但是卻好像被纏繞得更緊,始終無法擺眼前可怖的景象,神高度緊張,耳邊只聽到斷斷續續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給我解釋。"
"對,對不起陛下,這種下埃及的葡萄酒比較特殊,若是與常調製的鎮靜草藥在一起…"
"給我想辦法,不然這顆腦袋也沒用了!"
"是…陛下…"聲音漸漸遠去,她似乎又落進了無盡的黑暗裏。不知又過了多久,意識似乎突然回到了身體裏。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他有些擔心的琥珀雙眸近在咫尺。她用力支撐起身體,踉踉蹌蹌地將他一下子抱住,臉貼在他結實的膛,拼命地受着他心臟的跳動,彷彿為了確認他確實安然無恙,而自己剛才確實只是做了一個夢一般。
她突然將他抱住時他先是一愣,隨即表情又變得柔和了起來。他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髮,低低地説道:"是噩夢吧,一切都會好的。"她哽咽着,一邊輕咳一邊息,盡力分辨着夢境與現實,"還活着…還活着,對嗎?"他撫摸她頭髮的手突然停止了一下,然後又繼續了他之前的動作,低沉的聲音穩重而令人心安,"嗯,還活着。"她於是到很放心很放心,維持着抱住他的姿勢,然後又隱隱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又大黑了,雖然睡了很久,腦子卻到昏昏沉沉的。他還是坐在屋內的椅子上,靜靜地閲讀着手裏的文書。到她的視線,他便走出去,隱約聽到他是叫人送些食物回來。而吩咐完了,他就又走了進來,然後坐在自己的牀邊,雙手愛憐地拂開因汗水而粘在她額鬢的髮絲,琥珀的眸子裏映出她有些蒼白的臉頰,"好點了嗎?"她看着他,點點頭。
他便繼續説:"這兩天我比較忙,忽略了你。"她沒有及時回答,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然後她突然很緊張地向四周張望。
他繼續説:"你在找這個嗎?"他將裝着水之鑰的小盒子遞到她的手裏,看着她有些不安地將蓋子打開,確認之後才放鬆的樣子,又解釋了一句,"你剛才一直抱得緊緊的,但是你做了噩夢,我怕你不小心傷到自己,才把這個比較堅硬的盒子拿開。"她看着他好一會兒,才低下頭,輕輕地説了一句:"謝謝。"他淡淡地笑,"先吃點東西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再晚些時候回來陪你。"侍衞走進來恭敬地送上新烤的麪包、羊和葡萄。看她拿起麪包,準備放到嘴裏,他便放心地走了出去。然而艾薇只是把食物放在嘴邊,思考了一下,她便將羊倒在了牀邊的花盆裏,又將麪包撕開一小半,碎,散落到了房間的角落裏。
夜晚,她靜靜地躺在牀上,鼻息起伏着均勻的呼。他又回到了宮殿,輕輕嘆氣,修長的手指小心地撫過她金的髮絲,落在她的臉頰上,又慢慢地滑過她緻的下頜,停留在她纖細的脖子上。
然後,門外似乎有人跪下。
他一頓,停止了對她的接觸,幫她小心地蓋好被子,轉身走了出去。
"陛下,在底比斯南部看到了與畫面中男子相貌相似的人,已經依照您的命令殺掉了。"然後便是法老的聲音,"繼續找,不用擔心錯殺,不用每天都給我彙報了,七天彙報一次就可以。"
"是!"帳外沉默了半晌,然後是他漸漸離去的略帶疲憊的腳步聲。
牀上,艾薇驟然睜開雙眼,水藍的眼睛在黑夜裏顯得濕潤而明亮。側過頭,透過窗子向外看去。與白天不同,自己的寢宮外站着數十名左右的特軍團士兵。嚴陣以待,守護着自己…不,是看守着自己。
不讓她逃走。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從未想要實現諾言,他不會讓她離開自己。
心底突然生出了極地之冰,冷得她齒不住顫抖,連話都説不出來了。
那一天,艾薇一直沒有再睡着。第二天晚上,侍女如常地送來了新鮮的羊與麪包。艾薇如常地將羊倒進了花盆,又把麪包扯碎了從窗口撒了出去。
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腦子裏卻是飛快而縝密地思考。
月光透過窗口灑進來,然後卻漸漸地暗去了。
起初她以為是雲,了惺忪的睡眼,而稍一注意,就聽到房間裏傳來淡淡的呼聲。她猛地一起身,身披棕長袍的人靜靜地立在她的牀畔。寬大的帽子擋住了他的面容,出的只有稜角分明的下巴和彷彿沒有一絲血的皮膚。帶着風格迥異的各式戒指的雙手,靜靜地放在身體兩側。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她卻很明顯地可以覺到,他隔着厚重的外衣,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竟然是,那天在前花園見到的,赫梯的使者。
他穩穩地站立着,修長身體背後隱隱瀉出的壓迫,令她不由手裏抓緊被子,身體下意識地向後縮了一下。而只過了一秒,她就想張嘴尖叫。聲音還未發出半分,他已經來到她的面前,修長的手指輕輕地點住她的喉嚨,她就一句話也説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