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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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把頭埋在枕頭裏,時間很早,太陽還沒有升起。
是一個夢,提早將鬱喬喚醒。她笑看着牀頭邊的合照,呆呆笑着,照片裏有阿嬤,有阿董、大橋、齊翔和自己,大家都在笑,笑得很張揚。
她一向渴求家人、渴求親情,在收留兩個無處可去的男人,又加入阿董之後,她有了家人的支持與安。
阿董搬進來已經一個多月,原本的針鋒相對,慢慢磨合、慢慢融洽。
偶爾他們“全家人”會駕車出遊,有時他們會一起擠在沙發裏看鬼片,齊翔負責做點心,大橋負責關電燈,她負責鬼叫,而阿董…負責把她抱在懷裏。
他總説自己不會安人,可是不經意出來的小動作,讓人窩心。
説實話,滿屋子人,她哪會害怕,可是她一叫再叫,因為,一次兩次,她眷戀起他的懷抱…
都説暗戀早已結束,都説她對他,只是家人對家人,可是常常一個不經意間,他就讓她怦然心動,讓她想要出軌,真是糟糕啊。
不過,她不會愛上他的,絕對!
上上星期三,療養院打電話來,説阿嬤生病送醫院,那時她嚇得六神無主,從沙發上跳起來。
她一面跳一面大叫,“沒事的、沒事的,阿嬤沒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叫得夠大聲,阿嬤就會沒事,還是因為她必須用足夠的音量來向自己保證,才能保證出自己想要的結論。
她到處翻鑰匙,急得像無頭蒼蠅。
正在做晚餐的齊翔被她的吼叫聲給嚇到,熄掉爐火,衝進客廳,問她發生什麼事。
她全身發抖,本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把事情代清楚,只曉得滿腦子混沌,下一刻,她被齊翔抱進懷裏,而嘴巴灌進温開水,然後大橋的臉出現,口氣鎮定地告訴她,“把鑰匙給我,我開車送你到醫院。”她還是胡塗又混亂,等到她意識到自己站在醫院門口時,發現大橋握住她的左手、齊翔握住她的右手,而齊翔的另外一隻手提着她的包包,他們像一串螃蟹,橫着走。
阿嬤冒引發肺炎,醫生的嘴巴在她眼前張張闔闔,她都沒聽懂他在説些什麼,直到看見阿嬤那刻,淚水翻滾而下。
而阿嬤看見她,神竟然出現短暫清明,她笑着對她招手,説:“阿妹仔不要哭,阿姊沒代志,明天就出院了。”她猛點頭,但眼淚煞不住車,她抱緊阿嬤,阿嬤輕撫她的頭髮,柔聲説:“阿妹仔,你要認真讀冊,阿母、阿爸才會光榮,攬雖然是查某囝仔,不過,除了認分也要上進。”她知道阿嬤把自己當成她的妹妹,那年私奔後,阿嬤再沒有見過她的家人。
那份深藏的思念,酸楚了她的心。
她什麼都不能做,只會哭,哭得涕泗縱橫、哭得悽慘哀怨,直到一雙大掌落在肩膀,她回頭,看見阿董關心的眼神。
“你怎麼來了?”
“家裏沒人,我打電話問大橋的。”他彎下,牽起她的手,阿嬤已經睡着了,他坐到病牀邊的小沙發,再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攬着她、輕拍她。
“大橋呢?”
“他送齊翔回家,幫你準備晚餐和換洗衣服,這幾天,你得留在醫院照顧阿嬤。”點點頭,她問:“醫生有沒有説,阿嬤要住多久?”他失笑道:“大橋沒猜錯,你本沒把醫生的話給聽進去。”
“是啊,我表現得像個瘋子。”虧她還以為自己是女強人。
“沒關係,我問明白了,阿嬤的病是冒引發肺炎,才會高燒不退,加上阿嬤年紀太,療養院不敢輕慢,便趕緊送醫院。大橋看過x光片,肺浸潤的狀況不嚴重,住三、四天醫院,用抗生素治療就沒問題。”
“真的沒問題嗎?”
“對,沒問題。”她鬆口氣,靠在他身上。真好,這種時候有人可以依靠。
阿董繼續説:“我跟護理中心提過,待會兒護士小姐會過來幫阿嬤換單人病房,你晚上照顧阿嬤,可以睡得舒服一點。”
“好。”她的視線鎖在阿嬤身上,片刻不離,他摸摸她的頭,再次保證,“阿嬤不會有事的。”她點點頭,對自己説:“對,不會有事的。”
“讓阿嬤好好休息,你不要太擔心。齊翔叫我們忍耐一下,説晚餐馬上就到,今天有你最喜歡的牛滑蛋。”
“被齊翔養了兩個月,我覺得自己胖好多。”從他眼中看見不贊同,不過他沒有跟她爭辯,順着她的心意,他摸摸自己的説:“我好像也胖了。”
“跟廚藝好的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就是幸福。”他點點頭,她的頭髮,低聲説:“小喬,不要害怕。”害怕?是啊,是害怕,害怕再次面對親人的死亡,害怕一個人承受這樣的傷痛。
“我在,大橋在、翔也在,我們會陪你一起照顧阿嬤。”他的幾句話,讓她重新有了力氣。
她告訴他,阿嬤很想念親人,只是命運迫她割捨親情,孃家人很不諒解阿嬤,和阿公結婚後,她好幾次回去,都被父母親拒於門外,後來命運多舛、諸事不順,她連回孃家的念頭都不敢有。
她説阿嬤、他提外婆,共同的話題讓他們説了又説。
接下來幾天,大橋、齊翔白天照顧阿嬤,她負責晚班,阿董下班後直接到醫院來,她很謝他們,他們都明白,面對生病的家人,她需要更多支持。
阿嬤莫名其妙地喜歡阿董是老早就知道的事,只要他出現,阿嬤就拉着他,話説不停。
阿嬤住院第二天,她到醫院和齊翔班,看見他摟着阿嬤唱“安平追想曲”阿嬤的歌喉很不賴,但最讓她無法忘懷的是,阿嬤臉上像少女似的靦腆笑容。
在阿董的堅持下,阿嬤多住了兩天醫院,把身子神都養好,又做了各項檢查後,才讓她出院。
出院那天,所有人都到了,大橋帶着新做的紅旗袍,讓她給阿嬤換上,旗袍上繡了牡丹,她大大誇獎他一番,居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完成刺繡大工程,他沒好氣斜她一眼,説:“你以為我是古代女人,沒事就彈琴剌繡?”後來她才曉得,那是他描了花樣,僱人繡的。
她幫阿嬤梳頭、化妝,阿董給阿嬤帶上亮燦燦的戒指,齊翔遞上新娘捧花,阿嬤的笑容沒有間斷過…
牀頭邊的照片,就是那天他們送阿嬤回療養院時合拍的。
阿董找徵信社尋訪阿嬤的家人,前幾天有了消息,他説等聯絡好,再陪他們去療養院見阿嬤,那是阿嬤藏在心中多年,不敢説出口的心願。
鬧鈴沒有響起,但鬱喬並不想賴牀,阿董現在不必那麼早進公司,加上兩個自由業傢伙,他們一家奉行睡到自然醒原則。
阿董説,在全家人的齊力迫下,他弟弟終於振作神,進入營銷部,他那人別的不敢説,但鬼點子一向很多,他沒有接替她的位置,但兩個星期工作下來,慢慢做出興趣。
既然阿董的父母親回國,他是不是要搬回去?
她一直按捺心情,等待他提出這件事,但他似乎並沒有這個考慮,所以她很高興…
伸伸懶,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她跳下牀,赤着腳衝出房門,朝齊翔的房門砰砰敲不停。
齊翔還在睡,他翻身、把頭埋進棉被裏,她等不及,扭開房門,就衝進他的房間。
“起牀、快點起牀!”她大叫。
齊翔不理。
她跳上牀,推搡他,一面推一面喊,“翔,快起牀,今天有重要的事!”棉被下齊翔撇撇嘴。能有什麼重要事,不就是皇后娘娘肚子餓,要卑微的御膳房快點準備吃食。
“起牀、起牀、起牀…”她動手拉扯他的棉被。
不要!他不要起牀。齊翔緊緊拽住棉被,在牀上滾一圈,用棉被把自己圈成蟲。
鬱喬氣了,用腳去踹他的腿。
“快點起牀,五秒鐘不起牀,我就把你丟出去!五、四、三、二、一!”齊翔還是毫無動靜,不過對門和隔壁的房間倒是出現動靜,蘇凊文和鍾裕橋分別靠在房門和廁所門邊,看着她和齊翔做拉鋸戰,眼裏帶着相同的懷疑——小喬有這麼餓嗎?
“齊笨翔、齊死翔、齊呆翔,你馬上、立刻、現在就給我起牀!”在鍾裕橋妥協,打算問她早餐想吃什麼,他下樓去做時,齊翔無奈地翻開棉被,沉重地嘆一口氣,兩手壓在她肩上,哀求道:“拜託你,讓我再多睡幾分鐘,微臣一定準備娘娘最喜歡的早餐。”
“好啊,你繼續睡,我打電話給文季平,説你不想見他了。”她推開齊翔,齊翔在發愣,被她一推,整個人往後仰,跌回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