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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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蘭聽到她丈夫死訊的時候，我正好在她身邊。那天晚上，我正在她兒子的房間裏教他英語。

霍蘭則坐在客廳的沙發裏讀着一本雜誌，突然，門鈴響了起來，那已經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但每一個細節我都記得非常清楚。

直到今天我仍然非常堅定地認為，如果不是因為那樣的時刻和那樣的事情，我也不可能成為現在這樣的男人。

當年，我還是個大二的學生，和霍蘭相識併成為她兒子的家教是偶然也是必然。那天，我去學校的圖書館借書，看到借閲處的櫃枱後面坐着一個新來的管理員。

前幾天正好和宿舍的幾個同學一起在錄象廳裏看了台灣電影演員舒淇演的電影《紅燈區》，由於第一次看到漂亮女人的體，所以印象非常深刻。這個新來的圖書管理員和舒淇長得像極了。

我看得有些發呆，下身似乎也有了反應。

“喂，同學，你是要借書嗎？”那女人問我道。

“是，是…我想借一本《資治通籤》。”我想她一定看出了我的心思，不有些臉紅。

“呵呵，是《資治通鑑》吧？小夥子，‘籤’和‘鑑’還是有區別的。”她説着，去後面的書架拿我要的書。

那時，我們學校圖書館的這一部分還不開放，我看着她婀娜的背影，想着自己唸錯的字，臉更紅得發燒了，過了一會兒，她回來了。

要過我的借書證進行登記，看到我的名字就唸道:“郝龍剛，…物理系的。…哦，那你的數理化應該學得不錯吧？”她抬起頭來問我道。

“還，還行吧。”

“英語怎麼樣啊？”她又問道。

“我是英語課代表。”我有點自豪地回答。

“哦，那好啊…”她辦完手續，把書遞給我，説道“喂，跟你商量個事情吧，願意做家教嗎？”

“願意啊，…給誰家孩子教呢？”為了給自己點小錢花花，也為了多接觸社會給自己積累一些社會和工作經驗，我一直希望找個家教的活。現在沒想到機會來了。

“就教我兒子吧。你教他數學和英語，語文我來教…我是學文的，數理化不行。”説着，她寫了張字條“給你，這是我家地址，離學校不遠，就在離學校兩站路的那個小區裏。”

“那…老師您貴姓啊？回頭我去您家試試…您兒子多大了啊？”我接過字條，説道，心想她看上去那麼年輕，怎麼會有需要家教的孩子呢。

“我叫霍蘭，兒子上小學二年紀了，…咱們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啊，所以從現在開始就要讓他受到最嚴格的訓練。”霍蘭是個優雅嬌的女人，時年32歲。

本來在圖書館的文獻建設部做編目工作，由於借閲部的一個女管理員生孩子休產假，她臨時過來幫忙的，正好被我碰上了。

她老公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技術總監，工作非常忙碌，收入也頗為可觀。剛才我已經説過她長得很像舒淇，但也許是因為結婚生過孩子，她更多了一些成、豐腴的氣質。

不過她的面相很年輕，我原以為她只有二十五、六歲，不太相信她已經有了一個上小學的孩子。

第一次去她家的時候，我很慨她家的奢華，因為在那時候能住上將近二百平米大房子且裝修得非常緻的家庭畢竟還不是很多。

不過，霍蘭畢竟是在學校工作的，一點沒有富人家女人那種頤指氣使的傲慢態度，反而非常和藹、親切，也比較大方，在和我商定了每週上課的時間後，霍蘭告訴我，如果通過了一週的試用期，她會付給我每月五百八十元的家教費。

這在當時可是絕對的高薪了，我去她家給她兒子上課的時間是每週一、三、五的晚上，每次去她家的時候一般她老公還沒有下班，看來掙得多的人就是忙啊。

而她總是很熱情地接我，問我吃飯了沒有，路上坐車是否方便等等。在我給她兒子輔導功課的過程中，她有時也會過來看看，給我端來沏好的茶。

我想，大概她是希望用她這樣的熱情，換來我對她兒子更加認真負責的輔導吧。有時候，在她開門把我進去的時候，會和我握握手，並有意無意地掐一下我的手指。

當我與她對視的時候，總會看到她眼睛裏閃爍着猶如太陽光般明亮的光芒，她黑瀑布般的長髮也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過，雖然內心有些悸動的覺，但作為未經人事的青年童男來説，我仍然沒有、或者説不敢有對學校老師的非分之想。

霍蘭的優雅和美麗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即使她在家裏不經意地穿着一條沙灘褲和休閒套衫，也能表現出一個成家庭主婦典雅人的氣質。她修長的四肢和凝脂般的皮膚時刻散發着女人的嫵媚，黑褐眼睛閃爍着温和關注的神情。

剛去她家的時候，我總是有些忐忑地稱呼她“霍老師”她看出了我在她面前的那種手足無措的慌亂心理，要我叫她“霍蘭”或者“霍蘭姐”希望幫助我克服慌張的心態。慢慢地，我終於習慣了叫她“霍蘭姐”聽到她丈夫死訊的那天晚上天氣非常熱，我是穿着運動短褲和無袖的籃球衫去她家的。在給她兒子輔導的時候，我能覺到，霍蘭不斷通過敞開的房門，從客廳朝我們這裏看着。我知道她是在關心她兒子的學習。

但腦子裏仍然在想象着她是在偷偷欣賞我在籃球場上曬黑了皮膚和堅實的肌。當門鈴響起來的時候，她放下手裏的雜誌，從客廳那邊朝我這裏看着，似乎在問我:“這會兒是誰來敲門呢？”我怕她發現我在偷窺她，趕快裝做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更加認真地輔導她兒子。霍蘭在走過她兒子房間去開門的時候，順手關上了她兒子房間的門，大概是擔心影響她兒子的學習，但她也沒有完全把門關嚴，也許想借助我的力量防範門外萬一出現的不速之客。

我一邊繼續給她兒子輔導功課，一邊偷耳注意着外面的動靜。一陣開門關門聲和低聲談之後，我聽到霍蘭壓抑着尖叫了一聲，然後就有啜泣的聲音傳來。

我趕快起身跑到門邊，通過門縫觀察着外面的動靜，只見有三個陌生人站在外面的客廳裏，其中一個還是穿着制服的警察。

那個警察背對着我，在和霍蘭説着什麼，但我聽不清楚。霍蘭坐在沙發裏，雙手捂着臉低頭聽着，她肩膀動着，肯定是在哭泣，這時，她的兒子也抬起頭來，問我外面是誰來了，我趕緊安撫住他，要他繼續把力放着功課上。

然後，我在思考是否該出去看看，不過，我沒有馬上就跑出去，因為我知道只要我一出去，她兒子也會跟出去的。

後來，我瞭解到，那兩個和警察同來的陌生人是霍蘭丈夫公司的副總，他們和警察一起來告訴霍蘭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她老公在出差的路上遭遇車禍，他和司機、還有另外兩個技術人員都未能倖免，當場就失去了生命。

很快，霍蘭的父母姐妹和親戚就聞訊趕來，她家頓時失去了往的寧靜，在紛鬧中有人在安霍蘭，有人在照顧她的兒子。

我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不知道該幹什麼，也不知道該説什麼，看着突然變得悲傷、憔悴的霍蘭，心中有些無名的惆悵與辛酸。

看着低頭捧着臉哭泣的霍蘭，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跟前，想説點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霍蘭姐…我…我能幫你做點什麼嗎？”我喃喃着説道。

霍蘭抬起頭看着我，滿臉的淚水，但並沒有哭出聲來“不用了，謝謝你，龍剛，…沒人能幫得了我，…你先回去吧…”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悲傷的情緒刺痛了我的心。

“真是太不幸了，抱歉啊…”我只會這樣毫無意義地説道“要不…我先回去了…你多保重啊！”説着，我朝門口走去。

“嗯，謝謝你，龍剛，今天太晚了，你快回去吧。”説着，她竟然站起來，跟着我走到了門口。

“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請一定告訴我啊。”我説着，從她的臉上看到了堅毅的表情，雖然她依然滿臉淚水，原本順滑的頭髮也紛亂地糾纏在她臉頰上。

但她的目光中已經有了擔當災難的勇氣。也許是我自做多情，這時我突然覺自己對她有了一些責任，好象自己有義務和能力幫助、安撫這個遭受了突如其來災難的女人。

從她的臉上，我看到了她內心的美麗和堅強。

“謝謝你…”她低聲説道，轉身走開了，回到學校的宿舍，躺在牀上回想着剛才的事情，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內心一陣難言的痛楚。出事以後，霍蘭的姐姐來到她家，和她一起住了一段時間。

大約在舉辦完葬禮十天以後，我重新去霍蘭家繼續輔導她兒子的功課，本來，我應該先打個電話過去，問問是否可以還要我繼續上課，但我很怕聽到她説暫時不要來的話，所以決定直接去了再説。

去之前，我專門跑到學校附近的花店給她買了一大捧鮮花。是霍蘭的姐姐為我開的門。大概是出事那天晚上人多亂哄哄的，雖然我認得她，但她卻沒有認出我。看我捧着一大束鮮花，她還以為我是送花的快遞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