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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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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大半隻狍子好歹也值幾百文錢呢,怎麼都送了來?”幫張志把肩頭大半隻狍子放到木架上,甄十娘嘴裏連連辭讓,“我只留一條後腿就行,剩下的張大哥都拿去集上賣了吧,正趕上客商來收山貨,好一好,張大哥還能賣個高價呢。”説着話,甄十娘轉了身就要進屋拿刀。

“都是鄰居,簡姑娘千萬別客氣!”被張志一把攔住,“我又不是專門打獵為生的,這也是打山貨時趕巧撞見的,娘説狍子暖脾暖胃,對簡姑娘身體最好了…”他不好意思地着手,“簡姑娘只管吃便是,家裏還有半隻呢。”張志是甄十孃的鄰居,家裏就娘倆相依為命,張伯母四十多歲,但因多年的哮病,每年一到冬天就不動氣,連飯都做不了,看上去倒像是五六十歲的老太太。

甄十娘看不過,就把乾地龍炒黃了研成粉,讓她用白糖水沖服,開始張伯母也不信,她這病不知找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湯藥,卻總除不了,甄十娘這一包説藥不是藥的細粉怎會管用?

但見甄十娘也是誠心誠意,想着左右吃不死人,就試在吃了幾包,誰知竟連都除了。

張伯母的可想而知,又加甄十娘為人温淡大度,平深居簡出從不搬鄰里是非,看到她孤兒寡母的也不容易,便常讓張志過來幫着幹些活,拿她當親閨女看,有什麼好的都不忘讓張志送來一口,處的向一家人。

“…我知道張大哥家裏還有,我是讓你拿集上賣了,沒讓你拿回去吃。”甄十娘笑道,“這天太熱,存不住,我吃不了也都糟蹋了。”張家也是靠兩畝薄田度,大家生活都一樣的艱辛。

“娘説了,讓你吃不了就曬乾,或者掩制了也能存住。”張志憨厚,不會説話,見甄十娘死也不收,不覺急紅了臉,伸着胳膊死死地擋着她不讓進屋拿刀,“我娘説這狍子最補身子了。”見犟不過他,甄十娘就嘆了口氣,暗想,“…伯母也是好意,我若執意不收倒辜負了她,罷了,快冬天了,正是進補的時候,我明兒就再給她送些阿膠也一樣。”這麼想着,就笑着點點頭,“好,我收了就是,張大哥先進屋喝口…”話説出口,突然想起沈鐘磬還在屋裏睡覺,聲音戛然而止。

寡婦門前是非多,讓他撞見沈鐘磬睡在她屋裏可不好。

這可如何是好?

急出了一身細汗,甄十娘全忘了,她並不是寡婦,屋裏那位就是她兒子名正言順的老爹,是她名副其實的老公,全沒什麼怕人的。

正左右為難,秋菊拖着一大捆柴走進來。

張志見了,上前一手拎起來,幫着放在院西頭的柴火垛上。

“累死我了!”秋菊累得滿頭大汗,一邊用袖子擦,一邊朝張志咧嘴笑,“謝謝張大伯。”不捨得買,家裏的燒柴全靠喜鵲和秋菊上山打,喜鵲有了身孕,怕這一冬不夠燒,秋菊就一個人打近兩人的柴,剛下山時還能扛着走,後來抗不動了就拖着,人在前面走,身後就捲起一溜煙塵,像拖了一隻大尾巴狼。

見她滿頭滿臉都是灰塵,被袖子擦得一道一道的,像個花臉貓,甄十娘撲哧笑了出來,心疼地拍拍她,“以後再別背這麼多,累壞了身子骨…快進屋去洗洗,歇一會兒該吃飯了。”

“哎!”秋菊輕快地應了一聲,抬腳進了屋。

“別再讓她去背柴了,累壞了孩子。”望着秋菊單薄矮小的背影,張志有些心酸,“等收完莊稼,我幫着打幾天就夠你們一冬燒了。”甄十娘就嘆了口氣,“這一年到頭沒少麻煩張大哥。”又問,“張大哥什麼時候收割説一聲,我讓秋菊去幫忙。”欠人家的太多,可家裏唯一能借出去的勞動力只有秋菊。

她和喜鵲一個身子弱,一個懷着孕,都幹不了地裏的活。

“到時讓她幫我看兩天地就好…”張志正愁沒人照看,收地時一個人忙不過來,聽了就點點頭,看看時辰不早,告辭道,“簡姑娘忙吧,我先回了,娘還等着我用早飯呢。”

“我烙了雞蛋茴香餅,張大哥正好給伯母帶去幾張嚐嚐鮮,也省得你們早上開火了。”提到吃飯,甄十娘想起自己剛烙好的餡餅,她轉身進了屋。

甄十孃的廚藝好,能吃到她做的飯簡直像過年,見她端了幾張餡餅出來,張志高興的呲了牙笑。

送走張志,想到簡武簡文見到有吃又會高興的大叫大跳,甄十娘心情格外的好,輕輕哼起了小曲兒,一回頭,不覺驚住,只見沈鐘磬正臉青黑地站在她背後。

這人怎麼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

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

心裏抱怨,甄十娘只臉上不敢出來,她狀似隨意地關上大門,朝沈鐘磬微微一福身,“…將軍起來了?”絕不能讓鄰居們看到她院裏一大早就站着個大男人。

看着她臉上的笑容在見到自己的霎那間消失,沈鐘磬臉更加陰沉。

習慣了他的沉默寡言,見他不語,甄十娘也沒多想,繞過他加快了腳步往屋裏走,“…將軍洗漱了嗎,早飯馬上就好。”簡武簡文大約早餓了,沈鐘磬既然醒了,她的趕緊把菜炒了。

走了幾步,想到張志送來的狍子,甄十娘又返身來到架子前,用手指戳着那半隻狍子,琢磨着早上要不要再加道菜。

很少有人在他盛怒下還能如此淡然,沈鐘磬慢慢地轉過身,靜靜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微微了起來。

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是怒了。

可惜,甄十娘自從見了他,便一直對着他這張能凍死人的臉,又加上她本就沒想過要和他牽扯,對他這細微的變化卻是全沒注意,兀自把狍子翻過來,琢磨着切哪塊好,是紅燒還是爆炒。

狍子純瘦,沒有肥膘,做餡餅最合適了,只是早飯來不及,下午待那毒舌男人走了,她倒是可以做一鍋餡餅給大家解解饞,正想着,沒提防眼前一條巨大的黑影擋住了她的視線,“你什麼時候竟改了姓?”聲音不高,卻猶如臘月裏的寒冰,直讓甄十娘打了個寒顫。

改姓?

她什麼時候改姓了?

甄十娘有些懵懂,她不解地看着沈鐘磬。

“他剛剛叫你簡姑娘!”沈鐘磬聲音帶着股極力剋制的暴躁。

甄十娘聽了就暗道一聲糟糕:“天,怎麼竟被他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