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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九章: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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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末年七月,紹國和高國再次爆發大戰,高國被打的節節潰敗,使用幾個南遷被收服的蠻人部落,組成大軍調往邊境對抗紹軍,這些蠻族士卒桀驁難馴,一路燒殺搶掠難以壓制,蠻族過境和不斷髮生的大戰,邊境大量難民開始逃亡。

一路之上兵荒馬亂,強盜匪徒佔據深山荒野,甚至連那些妖魔都開始趁亂湧現,強盜殺人越貨,妖魔食人血人魂魄。

而碰上了兵卒,那更慘,這年頭的兵卒,比那妖魔鬼怪更可怕。

在昌地和藤地的中間,是屬於高國的地界,一座無名山上有着一座廟,這廟看上去不像是山神廟,也不像土地廟,就這樣修建在山路旁邊,供應着過往行人棲息,留下一炷香。

破敗的廟宇裏,豎着四個神像,此刻上面的泥胎早已剝離,手足甚至都有了缺裂,只剩下了輪廓。

三個孩子沿着山路一路逃了上來,急忙躲進了這間破廟,身後三個渾身染血的蠻族騎兵持騎着馬持着長刀隨之到來,看到是一間廟宇,立刻有些畏懼。

三人在門外探頭探腦,看了半天不敢輕易闖入,這些蠻人面帶獸紋,平裏生飲人血都不帶變的,暴,但是對神祗卻格外的恐懼害怕。

誰知道這個小廟,會不會就存在着某個地神山祗,派了一個人進去看了一下,什麼都沒有看到,之後就有些忌憚的離開了。

三個孩子就躲藏在神像的背後,剛剛那人明明探過頭來,卻沒有看到他們,聽着馬蹄聲遠去,三個人才長長的吐了口氣。

然後三人中,滿臉帶泥,看上去最膽小的負厚不由得低聲啜泣了起來,一旁的湯黎則安着他,將懷中所剩不多的糠餅掰了一半給他。

三人之前跟隨着一個逃難隊伍逃往,路上又碰上了那些燒殺劫掠的蠻人,高國使用蠻人軍隊對抗紹國的方法非常有效,但是為禍之大,也難以想象。

蓋倉則是三人之中看上去最顯眼的一個,長相俊秀得猶如女孩一般,出自貴族大夫,或者説,這個時代有姓氏的大部分都是來歷追溯到大桓時期的後裔,沉默不喜歡言語,靜靜的看着廟宇之外,對身旁的一切漠不關心。

負厚咬着糠餅,絕望的看着外面漸漸黑暗下來的夜幕。

“我們還能夠活下來嗎?都死了,爹、娘、小白、中齲還有…還有!”負厚哽咽得再也説不出後面的名字:“都死了…全都死了!”湯黎看上去濃眉大眼,五官端正而充滿了朝氣,此刻用力的嚼着餅子,眼中彷彿有着火焰在燃燒一般:“有朝一,有朝一我一定要改變這個天下!”負厚髒兮兮的小臉看着湯黎:“改變?怎麼改變?”湯黎一下子站了起來,衝到了廟門外,回過頭來,衝着天空怒吼,好像要將膛之中一切的不平、不甘、憤怒都喊出來:“讓這個世界不再有戰亂,讓人人都能夠吃飽飯,讓所有像我們一樣的孩子不再失去爹孃,顛沛離!”負厚的眼睛亮了起來,可瞬間又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家人和失去的一切,化為黯淡:“聽我阿孃説,從我爺爺的爺爺那個年代開始,就一直在打仗了,只要有人存在,這場戰爭就不會停下,哪怕是曾經那個統御一切的王朝,也沒有停下戰爭的腳步。”

“總有一個方法,改變這個局面的,至少能讓大多數人幸福的活下去!”這個時候,始終低頭沒有説話的蓋倉抬起頭來,看着紛紛擾擾的兩人,目光有着超越了這個年齡的平靜和淡漠:“那又如何,人生匆匆不過百年,凡人如螻蟻塵埃,眨眼即逝。”

“就如同夏蟲不可以語冰一般。”

“唯有修士、武者、巫祭、神祗,才能夠超那壽命的極限,抵達一切的終點。”

“也只有他們,才能夠掌握一切,隨意擺佈着世間眾人。”兩人再次爆發了烈的爭吵,而負厚則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拉着快要打起來的兩人。

三個人,一冷漠如冰,一烈如陽,一平凡如塵。

這個時代,除了紹國目前正在緩緩推行的郡縣制逐漸替代原本的分封制度之外,其他所有諸侯方國之中,大多數依舊處於分封制度。

高國也是如此,一路所過之處,所有城鄉封邑都是大多都隸屬於那些卿族大夫,核心區域則屬於各國公室王族。

除了各國公室的領地,其他地方几乎所有大部分國人都淪為了這些貴族的農奴、家奴,那些作坊、商隊更是各個貴族階級的私屬。

而這些卿族大夫,大多數又都是武者、修士、亦或者是有着神道地祗庇佑,再或者就是這三者的後裔。

從上到下,幾乎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這個世界。

“這是一個屬於修行者的世界!”所有人都向往着能夠從軍,然後拜入某個卿族大氏的門下,能夠通過聯姻或者是立下功勞,讓自己的後代也擁有神魔血脈,踏上武者修行的道路,哪怕這個機會幾乎沒有任何可能,不過總有那麼一兩個幸運兒的故事讓人嚮往。

或者嚮往着被那名山大川之中的仙道門派收取為弟子,每次各國的修行者機構招收適齡孩童的時候,比如紹國的欽天監、高國的祝由司、磐國的祭神宮,白國和徵國的司祭台,都會造成萬人空巷,千家萬户渴求着將自己的孩子送入其中幸好的是,這個世界的紙張普及,還有學宮的存在,要不然普通庶民恐怕連最後一絲機會都沒有了。

夜幕降臨,三人吵吵鬧鬧,終於停歇,一頓拳打腳踢,三人好像釋去了心中的巨大壓力,負厚這才注意到身後的四座高大神像。

“這是什麼廟?你説會不會有神祗正在看着我們?”湯黎拍了一下負厚的肩膀:“這叫文廟,據説供奉的是學宮的聖人,我曾經聽學堂裏的夫子説過,學宮有着四位聖人。”湯黎指向了第四個位置:“這應該是易聖,傳聞大桓處於巔峯時期的時候,比神祗還要厲害的人物。”負厚一臉茫然:“比神祗還要厲害?那得多厲害!”湯黎得意的説道:“聽説不少山川大河的神,都是這位易聖封的,甚至就是這位易聖的弟子。”湯黎指向了前面:“第三位是伊聖,我讀過《無涯》,就是這位聖人寫的,第二位是莊聖,寫的是《問道》,可惜我沒有讀過。”負厚看向了最前列,第一個神像:“這個神像看上去最年輕,為什麼排在第一個!”湯黎臉上出了不一樣的表情:“這位就不得了了,是豐聖,據説人族剛剛出現的時候,豐聖就行走在這片大地之上,比我們知道的神話傳説,還要早的人物。”

“我們目前所寫的文字,所知道的文章,所懂的道理,都是這位聖人傳下的!”

“他手上好像還拿着什麼!”

“好像是一份書簡!”湯黎臉上出了神秘的笑容:“你知道嗎?我還聽説,這位豐聖目前還活着…”話音未落,就看見他們面對着的這座神像,突然爆發出了道道白光芒,這個時候,一直坐着打盹的蓋倉也一下子站了起來,驚訝的看着爆發出光芒的神像。

“活…活過來了!”湯黎説道一半的話,一下子變得結結巴巴了起來。

“神仙顯靈了?”負厚則倒頭就拜。

“光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蓋倉直視着這神像,於光芒之中,看到了一個屹立在時間長河之上永恆不朽的存在,不知道為什麼,蓋倉一瞬間動得不能自已。

而湯黎,則在光芒之中看到了天下大同的場面,負厚則望到了一間温暖的茅屋,自己和一家人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最後光芒凝結散去,化為了四個大字,烙印在了他們心中:“尚賢學宮!”一瞬間,三人彷彿都擁有了目標一般。

高國都城皋陽,處於外城偏巷的一間破敗學宮就是尚賢學宮,一條小河從學宮後牆繞過,偏僻,卻頗有一番風雅。

學宮之內,只剩下不到十幾人在求學,弟子五六人的尚賢學宮之中,此時已經入夜,學宮夫子睡之中彷彿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聲音很悉,悉的讓人那麼只是本能,也跟着那聲音而去。

“平商!平商!”這位老夫子已然近六十歲,在普通人中,已經是高壽了,糊糊起來,朝着門外走去,卻沒有發現,自己身後,一個閉目沉睡的自己,依舊留在牀上。

朦朦朧朧穿過院子,推開學宮的大門。

門推開,明明是夜晚,卻綻放出了萬丈光化。

天空出現了成羣穿着寬衣大袍的樂者奏響了手中的樂器,腳踏着烈焰的神駒從天空奔跑而下,攜裹着一個車架,浩浩蕩蕩猶如天仙降世。

大隊抵達破敗的學宮前,人羣之中一個悉的面孔對着夫子平商一揮手。

“老師!”夫子大驚失,他赫然間看到了,那位呼喚自己的,竟然就是自己的老師,但是還未能開口,其就自然飄到上了車架之中,落入了那車廂之中。

大隊人馬隨之而動,眾人伴隨着奏樂,浩浩然而來,飄然而去,一起化為一道光芒。

伴隨着陣陣花雨,前往大地之下,在那盡頭,有着一座漂浮在天空之中的仙宮樓閣,山下立有一塊石碑,書有壎都學宮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