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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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汪洋的岳母去世後,汪洋已經三天沒有去醫院了,他的牀位還在醫院保留着。這幾天,他和童小舒一起處理完他岳母的喪事後,就一直呆在家裏,應付着一個個的來訪者。汪洋的身體倒是好多了,來人已經越來越少,於是便產生了想去單位看看的想法。汪洋呆在家裏的這幾天,也是閒不住的,時不時地就會有人把電話打過來找他。
他坐在大廳裏的沙發上,把童小舒叫到自己的跟前,説道:“我該去上班了。”
“那你不去醫院了?”童小舒有點兒吃驚。
“醫院的手續也沒有辦,我是得回去,再聽聽醫生的意見。可我也不能總在醫院裏住着,單位的事太多。這樣吧,你得替我辦件事,必須你親自去辦。”
“什麼事?”
“出車禍的第二天,張恆就給我送來了20萬元現金,説是給我的醫療費和神損失補償費。這錢咱不能要。開始通隊的人覺這起事故有些莫名其妙,他們表示這是一起不應該發生的通事故。他們曾經找我瞭解過當時的情景,可我和張恆本就不認識,也沒有什麼利益上的關係,他和我能有什麼過不去的。這些天通隊的人也沒有收集到什麼證據,也只能定為一般的通事故。眼下,通隊的處理結果還沒有出來,當然出不出來都一定是他的責任,就是讓他給我神補償,也不應該給那麼多,這是明擺着的。你去他單位找他,不要和他提前約定時間,那樣,他是不會讓你去的。你讓我的司機田曉亮和你一起去,這件事他是知道的。錢我已經讓田曉亮送到我辦公室了,讓他去拿。”説完,汪洋站了起來。
“如果他還是不要呢?”
“一定要給他,如果他要是給我個三萬五萬的,哪怕是再多一點兒,我們拿着,那都是正常的,那也不用管通隊是如何裁決的,可現在不是那麼回事。你想,誰肇事後不都是想盡量減輕自己的責任,甚至規避責任,哪有還沒等着裁決下來就主動送上來20萬的。誰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我也不去想了,我也沒有工夫去想,把錢先還給他,關於醫療費和補償費的事再找時間和他談。”童小舒像是還有什麼話要説似的,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通了電話,電話是她的公司總經理湯明皓打過來的。
那天,自從童小舒離開湯明皓的辦公室後,湯明皓就反思了自己,覺得自己對童小舒可能是有些過分。於是,就在那天下午,他就主動打電話找到童小舒,而正是在那次通話中,他知道了童小舒的媽媽去世的消息。隨後,他就直接參加了茹雲的遺體告別儀式。
童小舒接完電話後,走出家門,就直接去找田曉亮了。
家中只剩下汪洋,還有他的兒子。
他把兒子叫到身邊坐下,便開口問道:“小凡,咱們好好談談,好嗎?”汪小凡坐在汪洋對面,一言不發。
汪洋站起來,走到兒子的座位前,輕聲地説道:“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説話呢?是不是覺得爸爸對你關心的不夠?”汪小凡搖了搖頭。
“那是為什麼?你是不是覺得有些委屈?”汪小凡“哇”的一聲哭了:“爸爸,我必須要他們向我道歉,我還不想讓你和媽媽離婚,我不想…”汪洋的鼻子酸溜溜的,汪小凡走進自己的卧室。
汪洋躺在牀上,他是第一次知道兒子已經知道他和童小舒之間的情上的裂痕,儘管兒子不太懂得什麼叫男女之愛,可會懂得什麼叫離婚,什麼叫單親家庭。此刻,他的身體裏頓時湧起了一股熱,他有了一種急於發的覺。可他理智地了過去,因為坐在自己面前的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而不是童小舒。
印刷廠廠長王有為打來電話,打斷了汪洋的思維。王有為把將要分印報紙的事向他做了彙報。
電話掛斷後,汪洋覺得有些累,他覺手術的部位隱隱作痛,他也説不清楚是刀口痛,還是裏面的受傷部位痛。這已經不僅僅是今天的覺了,自從那天從醫院裏出來後,這幾天一直就是這種覺。可他畢竟已經能下地行走,家裏、單位遇到了這麼多的事,能老老實實地躺在病牀上嗎?此刻,他想躺下休息一會兒,他走到兒子的卧室門前,看了看房門是關着的,就又走回自己的卧室。他上了牀,把一個枕頭放在牀頭和牀的九十度角的部位,把身子斜靠在上邊。他想這樣睡一會兒,哪怕是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也好。可他閉上眼睛後,卻怎麼也無法入睡,腦子裏總是亂七八糟的那種覺,那種近乎於內外困的覺。
坦白地説,關於自己兒子的事,他自己是很少過問的,一是汪小凡從小自尊心就很強,什麼事都不怎麼用父母心;二是即使是有什麼事情必須家長介入,也不用他,那都是童小舒的事,這一點,她想的還是周到的,起碼比他汪洋周到。可兒子幾天沒去上學了,這可是從來就沒遇到過的事情,這可是需要認真地對待的事情。否則,會影響到孩子的心理成長。想到這裏,他拿起了身邊的手機,查到了他們單位負責教育戰線新聞報道工作的女記者劉麗的電話號碼,打通了她的電話:“劉麗嗎?我是汪洋。”
“我是劉麗,汪總你的身體怎麼樣了?也沒去醫院看看你。”
“還行,我已經好了,很快就上班了。我自己家裏遇到了點兒麻煩事,想讓你幫一下忙。”
“汪總,你説吧。是什麼事?”汪洋把汪小凡在學校發生的事如實地説了一遍,然後,又接着説道:“這孩子的格倔強,非要學校領導在他的班裏向他道歉不可。要不,他就不去上學,現在已經在家裏呆了好多天了。這樣下去也是個問題,我怕家長太堅持讓他去上學,會對孩子的心理產生不良影響…”
“汪總,你不用説了,我明白了,我先到學校去一趟,聽聽他們的意見再説。”電話掛斷後,汪洋的睡意已蕩然無存。他給司機田曉亮打了電話,田曉亮告訴他還沒有辦完他委託辦的事情。於是,汪洋就撥通了辦公室的電話,他讓李楊給他另外安排一輛車來家接他去報社。
大約20分鐘後,車到了汪洋家的樓下,汪洋從家中走了出來。當車離報社還有幾十米距離的時候,汪洋看到了報社大門外聚集着一大堆人,那些人幾乎是每個人的手裏都提着個5公斤裝的塑料拉油油桶。看上去,他們的情緒像是有些動。汪洋心裏思忖,這一定是又有什麼麻煩,迴避是迴避不了的。他從容地下了車。
汪洋下車後,正在門口維持秩序的保安看到他來了,就走上前去,推開人羣,想讓他們讓出一條道來,好讓汪洋走過去。可那些人本就不知道來人是誰,也沒有人聽命於保安的指揮。其中的一個保安稍微用力地推了一位60歲上下的男人一把,那人手中的油桶一下就掉到了地上。那位老人馬上就更加動起來,走上前去非要揪住那位保安理論不可。正在這時,汪洋跟在司機後面走到人羣中:“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聚了這麼多人?”
“汪總,他們都是來鬧事的。”那位保安説道。
“誰是來鬧事的?誰是來鬧事的?”在場的人們聽到保安這樣説,頓時亂了套,你一言,我一語地吵着。現場,頓時成了一鍋粥。
汪洋還是在司機和保安的幫助下,走到了人羣的最前面,他本來是可以進到樓裏去的,可他轉過頭來想問個究竟。人羣中不知道是誰説了句:“他就是報社的老總,就和他説,讓他給個説法。”人羣中大都是一些老年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基本上都是在重複着同樣內容的話。
汪洋麪對人羣,説道:“你們説對了,我就是這個單位的老總。你們現在這樣太亂了,説得再多,我也聽不清楚,你們能不能一個一個地説,慢慢地説…”
“好好好…”人羣中的叫好聲連成了一片。
這時,摔倒的那位老人才説了話:“你們不能這樣騙人,我們訂了你們的報紙,你們宣傳的是訂一份報紙,贈送一桶拉油。可你們贈送的是什麼油?是假冒偽劣產品,你們用這樣的東西來坑騙我們,還有點兒良心嗎?”
“誰説我們的油有問題?”汪洋問道。
“還用誰説嗎?你們擺在各個訂報點的拉油,都被市工商局的人拉走了,都拉了幾車了。”
“我怎麼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今天的事,不信,你就去看看。”汪洋向身邊的一個人問道:“你去給我把發行公司經理找來,讓他快點兒過來。”
“汪總,他出差了,前幾天就出差了,還沒回來。”這時,汪洋想起來了,發行公司經理是去省城參加省報協會了。
“那你去把李楊叫來。”
“汪總,我在這兒。”李楊正好剛從樓上下來。
“李楊,你知道這拉油的事嗎?”汪洋的態度很嚴肅。
“我不知道,拉油的事不是我經手的,那都是發行公司給編委會打過報告,編委會同意後,他們自己進的貨。”
“那問題會出在哪兒呢?”
“不知道。”
“先這樣辦吧,你問問在場的這些老人是什麼意見,我們現在還不能證明這裏面是不是真有問題。他們同意拿走的,就先拿走。同意放在這兒的,給他們每一個人都打個條,再讓他們留下地址或者聯繫方式。等我們查清楚後再説。明白吧?”汪洋和李楊的這番對話,在場的所有人基本上都聽到了。説完,汪洋就直接朝樓上走去,司機上前扶了他一把,他沒有拒絕。
當他還沒有走到二樓的時候,就停了下來。顯然,他是想休息一下。李楊緊跟在後邊,想上二樓找人下去負責登記工作。他看到汪洋吃力的樣子,便説道:“汪總,你顯然還不行,從手術到今天,還沒有多少天,怎麼能行呢?”此刻,汪洋確實覺太累了,他受傷的部位和手術的刀口,就像是整個鏈條上的一個薄弱環節,當他一到累的時候,那種疼痛就會加劇。他覺到自己已經堅持不住了,便説道:“好,走吧,送我回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