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跌倒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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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刃整個兒亂了!
從沒戀愛過的人,卻在愛情的星星之火面前惶然退卻,像一個被燙痛過的孩子。
她學習着躲避:吃早餐的時候她總是低着頭,垂落的黑髮遮住半張臉蛋,隔絕戟人鋭烈的視線;上學路上她“習慣”和開車的啓一同座,或是獨自蜷在後頭,要是戟人執意同座,她便從頭至尾地把自己嵌進書本里;午餐時僅有三人的相處總是她最緊張的時候,可也許是你追我躲的時間長了,戟人有所了悟,又或者只是不忍見她如此惶惶,總也讓她安安靜靜地混過;若下午課下得早,她不敢四處晃盪,就怕是一個不小心跟他遇個正着,向來是藉口到啓一那裏幫忙,才晚一點三個人一起回家。
這樣的閃躲令戟人生氣,她清清楚楚知道。因為他望着她的目光漸冷卻,初時的熱烈質問在藍灰裏退盡,取而代之,是不愠不火的淡然。他不再追她,不再她。
這樣的結果如刃原本應該滿意,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可是,心卻不聽話地失落。
念他!是不想,亦不該,卻是無力自控!終於她必須承認,她是喜歡着他的,哪怕命運不允許,哪怕詛咒時刻提醒,她依然在十四歲相遇的最初動了真心!知道他的有心她不是沒有欣喜,可是正因為欣喜她才愈加慌亂。
愛情,究竟是何等樣的魔物!
記得聽誰説,它是人世間最稀罕、珍有的花,因為太嬌貴而不能用水土牆栽,只得以真心和着淚水夜灌溉。又是誰説,它是世上最強大的力量,能讓脆弱的變得堅強,讓後怕的勇往直前,卻也讓盛開的一夜凋敗。如刃倒覺得愛情是一場最滾燙,最疼痛的試煉,讓陷落的人個個遍體鱗傷,在愛情過境之後枯萎,凋謝!
而如今,它更藉着他人的眼變成一種毒品,叫她軟弱。
雖然那在天台上戟人並沒有説出那些令人心跳的字眼,“喜歡”或“愛”通通沒有,如刃卻還是越來越清晰地聞到自己身上屬於愛情的香味,從心底深處漸濃烈地散發出來。她無力阻止它的瀰漫,卻又同樣無力阻止自己的慌亂,因為她知道自己是不能愛的,那是不被允許的!
有多少次她能沁冷、安恬,面對那些燃燒着的眼睛,“謝謝,可是我不能。”清楚而又冷靜,拒絕得優雅從容。為什麼就不能對他?
不要,不能要呀!愛情是太勾引慾望的東西,像世間的任何一種情。這個道理她五歲便已清明,何以十七歲了才開始糊塗?
在那些失歡的子裏,母親令她疼痛,每每自夢中哭醒她都許願忘記。母親的遺棄雖從未令如刃自卑或者自棄,卻叫她漸冷淡了情,無慾無求——沒有對母愛的渴望就自然沒有承痛的子。這樣的道理她比誰都更加了解,卻在他不高興的表情裏失神、慌亂。是如水活生生的例子令她戰慄,她的肩背上烙印着眼看不見的惡魔的胎記!
這些思緒糾纏反覆,攪得如刃頭疼,魂不守舍。連影山政信和如綾都關注起來。也因此,此刻一家人圍坐一桌的晚餐安靜得叫人質疑,三雙眼睛不約而同地在對座的戟人和如刃之間徘徊。跟着兩人食不知味。
如綾最先沉不住氣,夾起一塊放在女兒碗裏,“你嚐嚐,貴子特地為你做的。”
“啊?”如刃卻被母親的温柔嚇了一跳。原來雖然米飯一口口往嘴裏送,心卻老早飛到九霄雲外發呆去了。錯愕過回神,她忘了垂落的眼睛正上戟人冷冷的戲謔。
啊!他看出她的心思了嗎?他看透她的表裏不一了?想躲,戟人已經伸着手把碗遞過來,眼光示意她面前的一盤魚,“我想要那個!”如果可以如刃是會馬上將整盤魚送到他面前的,可是不行,四雙眼睛盯着她。
“哦!”她輕輕咬着下,準備換夾菜專用的竹筷。
不料卻叫他一筷子阻住,“不要!”他不準,“我不介意!”他雙眼凜凜地瞅着她。
她差一點想説他明明可以自己動手,他的筷子都能打到她的了,不是嗎?可是,啓一湊得好近。她慌忙地夾起一塊魚,為了不讓自己的筷端碰到他的米飯,她幾乎是把魚扔進他婉裏。不過他好像並不介意,反而得逞地笑了。
收回筷子,如刃還來不及安撫自己快蹦跳出來的心,他那邊緊跟着把空空的湯碗送到面前,“謝謝!”不是徵求,沒有轉圜,碗落在桌子上。
“戟人!”影山政信終於按捺不住。這小子,一次不夠,還要來第二次!
“沒關係。”如刃已經站起來,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既然她選擇要做妹妹,他就給她這個機會,因為這些事原先經常是小眉在做,“要一整碗嗎?”她馴順。
“你決定就好!”他笑笑地説,灼熱的視線落在她直的背脊。正因為她得這樣直,他才看出她有多麼緊張。她在抗拒!可是抗拒什麼呢?他嗎?他比較相信是她自己!
好容易如刃捧着湯回來。三分之二滿,因怕不穩的雙手在太多的湯汁裏自己的情緒。顫顫的,她遞過去,他伸手來接。存心吧?他温暖的手指覆蓋她冰冷的指尖。她驚顫,湯碗救不及地跌落在下頭的菜盤裏,湯汁菜汁濺了一桌。兩人的衣襟上也斑斑點點。
“我…”如刃的臉紅起來,話只卡在心頭。
“沒事、沒事,等一下讓貴子來收拾就好了。”如綾忙拍着女兒的肩頭安撫,和丈夫換好奇的眼神。
可是如刃卻已不能安坐,“我…上樓了。”轉身衝上台階。
戟人目送她上樓,直到裙角在視線裏消失,“我吃飽了,你們慢用。”説完也離開飯桌,只不過是走向反方向的庭院。
影山政信和如綾一個望着樓梯,一個看向庭院,都問啓一:“怎麼,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