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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激烈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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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長途很貴的,要不我拉你過去,上那輛車?”司機一片好心地説。

“誰讓你替我省錢了,讓你跟你就跟,囉唆什麼?”司機捱了戧,一踩油門,跟了上去。心裏嘀咕道,這人不像是公安,也不像個有錢人,幹嗎做這事?想了一會兒,不放心地説:“説好了,到時可得按計價器付錢。”

“我説你這人有完沒完,我説了不給你錢嗎?”司機見他真火了,沒再多強調,一門心思開起車來。

面的很快駛出縣城,跟着長途車,上了山道。秦西嶽心想,這一次,他一定要搞清楚曉蘇跟如也之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一直迴避着,不肯見他們。

山路越來越崎嶇,視線也漸漸變得空蕩,除了滿目的荒涼與貧瘠,你幾乎在冬的陽光下看不到別的。這便是著名的黃土塬,山嶺錯,山脈縱橫,公路像是山體的血管,蜿蜒曲折,在夾縫中一步步向前延伸。路上除了零星的車輛,連一隻鳥也望不見。人更是稀少,走了將近一小時,秦西嶽眼裏,才冒進一個人來,是個羊倌,手裏揚着鞭子,正啪啪地甩着。那聲響,像是山體發出的嘶鳴,格外的脆,也格外的野。尋着聲音望上去,半山處,秦西嶽望見了棉花朵似撲兒撲兒動彈的羊只。

這光禿禿的山上,羊啃着地皮居然也能活,秦西嶽心裏湧上一層歎服。要叫他説,這天不愛地不疼的苦焦地兒,能活人,真是奇蹟。

大約是走這樣的路,司機也有些寂寞,有些睏乏,沒話找話地跟秦西嶽呱嗒起來。秦西嶽這陣兒才不那麼急躁了,曉蘇一直在他的視線裏,她跑不掉,便也放心地跟司機喧談起來。

又走了兩小時,走得秦西嶽心裏都要冒煙了,長途車才在前面一個山埡口停了下來,下車的正好是曉蘇,跟她一道下車的,是個老頭,年歲跟秦西嶽差不多,不同的是,老頭的腿瘸着,行動很不方便。

秦西嶽説了句停車。司機瞅瞅前面,又瞅瞅秦西嶽,忽然問:“你不會是衝她來的吧?”見秦西嶽不做聲,又問:“你是她父親?”

“你怎麼知道?”秦西嶽猛地盯着司機,那目光有點嚇人。司機笑笑:“我就尋思着,莫名其妙你打什麼車,這下我清楚了,你一定是找她來的,對不?”秦西嶽嗯了一聲,他在聽司機説下去。

“她可是個好人啊,在我們華家嶺,誰都誇她。”司機又説。

“你認識她?”秦西嶽越發驚訝,華家嶺這地方他好像聽過,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聽的。

司機停好車,點了煙,邊邊對秦西嶽説:“我也是華家嶺的,嶺上太窮了,養不起家,才跑到縣城開出租。朱老師是去年來的,她還坐過我的車呢,早知道你是為她而來,就用不着這麼費事,我超過去,把朱老師跟老校長一同拉上不更好?”司機有點遺憾,看得出,前面下車的兩個人,在他心目中地位很高。

這時間,曉蘇跟老校長已離開公路,拐上了一條山道。司機問要不要把車開過去,秦西嶽搖頭,他想從司機嘴裏多瞭解一些情況。

司機其實是個善談的人,見秦西嶽聽得認真,便也很有興致地講了起來。秦西嶽這才知道,早在一年多前,曉蘇已離開銀州,到華家嶺希望小學當老師,這一年多里,她的事蹟傳遍這山山嶺嶺。曉蘇之前,華家嶺如此貧困的地方,很少有公辦教師來,來了也只是三五個月,就又鳥一樣飛走了。曉蘇不但跟華家嶺小學簽了終身合同,還將自己的五萬塊錢拿出來,替二十多個孩子了三年學費。

那個瘸腿老人,就是華家嶺小學的校長,一輩子守在這山嶺嶺上,跟山裏的孩子做了幾十年的伴。他的那條腿,就是在暴雨中為救孩子摔斷的。

司機也是個情中人,得知秦西嶽的身份後,説啥也不肯收一分錢,反倒把秦西嶽得很尷尬。

打發走司機,秦西嶽並沒急着去學校,他在離學校不遠處的一塊山坡上坐下,點了支煙,慢悠悠地上了。司機的話,讓他忽然明白一件事,曉蘇在躲他們。她所以選擇這樣一個地方隱居起來,目的,就是想躲開一切悉她的人,包括曾經的公婆。司機還告訴他,如今的朱曉蘇不叫朱曉蘇,她在這兒的名字叫朱曉曉。秦西嶽是個理的人,儘管心裏是那樣急着想見曉蘇,那樣想當面喚她一聲曉蘇,但他怕貿然闖進曉蘇的生活,會打亂她的寧靜,甚至給她再次帶來傷害。

思思回來的那些天,也多次問起過哥哥如也,問起過嫂嫂,秦西嶽真是沒法回答,他不敢把如也離婚的消息告訴思思,更不敢跟思思説,曉蘇下落不明,她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在寂寞與痛苦中咀嚼着生活的苦果。思思是個沒心的孩子,並沒在這事上糾纏他,也沒刨問底,但從神情中,秦西嶽相信她已覺出什麼。思思回去後,他給如也打過兩次電話,一次沒打通,一次通了,但聊得很不痛快。如也還是以前那樣子,心情很壞,説話的口氣也很壞,好像他的生活變成這樣,是秦西嶽造成的。秦西嶽跟他聊了沒幾句,氣呼呼地就將電話掛了。他受不了孩子們這種沒心沒肺蠻不講理的樣子,但他卻偏偏攤上了這麼一個兒子。

坐在山坡上,秦西嶽心裏瀰漫着厚厚一層傷。這傷,一半來自如也跟曉蘇,一半,來自他自己。秦西嶽承認,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也不是一個好丈夫。對兩個孩子,總是要求大於關懷,多於關懷。過去的子裏,他很少有空跟孩子們,跟女兒思思還好一點,對如也,他真是沒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當年如也一心想學繪畫,想搞藝術,秦西嶽先是強烈反對,後來見如也主意已決,絕不放棄,秦西嶽暴跳如雷,大罵如也在毀自己:“放着那麼多專業不選擇,為什麼偏要選一個毫無意義的專業?”在他心裏,男人應該把理想寄託在自然科學上,應該選擇那些能造福於人類的專業,這樣的一生,才不算虛度。至於繪畫啊詩啊這些所謂藝術的東西,秦西嶽頑固地稱之為墮落的專業,認為是在拿一生去奢侈地費。他在家裏,從不看電視劇,更不看娛樂節目,對當下的免費元素,一個也不知道,也不允許孩子們提這些。思思不止一次罵他是個老妖怪,他呢,反倒振振有詞:“老妖怪就老妖怪,總之,不容許你們搞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如也最終還是選擇了繪畫,至此,父子倆之間的疙瘩便徹底結下了,大學幾年,秦西嶽一次也沒過問過如也的學習,更沒問將來有什麼打算。能有什麼打算?靠一支筆,就算能畫出個天,又能咋樣?尤其是看到兒子留着一頭亂糟糟的長髮,人不人鬼不鬼地穿行在大街上,他的心都要氣得炸掉了。他認定兒子是誤入歧途了,簡直走火入魔!隨着如也走入社會,很多事情上,他跟如也的觀念不能調和,矛盾也越來越深。父子倆原有的那點兒徹底沒了,變成了路人。如也離開大西北,去深圳發展,不能不説有逃開這個家庭的因素在裏面,可他呢,非但不去耐心地説服兒子,還揚言要跟如也斷絕關係。如果不是後來有了曉蘇,緩和了這個家的矛盾,怕是,他跟兒子如也,真就斷絕掉關係了。

哦,曉蘇。坐在山坡上,秦西嶽忍不住又在心裏呼喚曉蘇。

這天的秦西嶽終是沒忍住去見曉蘇的衝動,太陽緩緩滑過西邊山頂,往下墜落的那一刻,他站起身,踩着夕陽的碎影,往半山的學校走去。

聽見秦西嶽喚,朱曉蘇完全傻在了那裏。夕陽褪淨的時候,朱曉蘇剛剛送放學的學生歸來,有兩個村子的學生放學要經過一條深溝,前些子那兒發生了山體滑坡,差點將路過的一羣羊埋在山下,老校長提出,往後放學,兩人分頭護送學生過深溝。她正低着頭往宿舍去,就聽見身後有個聲音:“曉蘇。”朱曉蘇驀然回首,驚見是秦西嶽,立時,驚怔住了。她做夢也不敢相信,秦西嶽會找到這兒!

“曉蘇,我終於找到你了,你這孩子…”秦西嶽説不下去了,黃昏裏,晚風下,他瞅見一股子淚打曉蘇眼裏奔出來,決堤一般,狂瀉不止。

“孩子,你受罪了。”秦西嶽哽咽着,站在曉蘇面前,飽經人生患難的他也一時不知該咋辦。朱曉蘇的身子顫動着,晚風將她吹得一晃一晃,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這一天的黃昏裏,朱曉蘇似乎只有淚,才能把自己的情表達出來,也彷彿只有淚,才能把兩年多的思念奔瀉出來。

兩個人被這突然的見面得手足無措的時候,老校長打校外走進來,驚乍乍就叫:“來客人了呀,朱老師?”曉蘇這才悽悽然抬起頭,抹了把熱淚道:“爸,進屋吧。”這一聲“爸”直把秦西嶽心裏暖得,一路的疲乏,瞬間就沒了。

真沒了。

校長是個識眼的人,一聽秦西嶽跟曉蘇的關係,驚詫了一聲,説:“不容易啊,這麼僻背的地方,你能自個兒找來。”説完,藉口燒水,鑽廚房去了。

屋子裏只剩下秦西嶽跟曉蘇兩個人時,空氣一下凝重起來,重得讓人不過氣。很多疑問埋在心頭,一時半會兒,秦西嶽竟無從問起。還是曉蘇理解別人,知道秦西嶽為啥而來,到了這時候,她也不想再隱瞞什麼,語氣沉沉的,就將發生在兩年前的那個淒涼故事講了出來。

秦西嶽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