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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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柳孤泉手指的方向,老醫侍長先是一愣,而後恍若詫異,又恍若本該如此地也跟着輕“喔”了一聲,“嗯!她。”
“我可以走了嗎?”未待老醫侍長有更多反應,柳孤泉早已有些坐不住似的逕自起身。
“可以、可以。”瞪着柳孤泉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老醫侍長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後連忙喚着,“小月,月噙香。”
“嗯?”就見那名造成了今幾起騷動,可至今還神遊太虛,且被眾人暱稱為“小月”的女子,在被身旁人推了推後,終於睜開幾幾夜沒睡的疲憊雙眸茫然四顧,“怎麼了?”
“還不快把你的眼皮子睜開,跟着柳御醫走!”望着月噙香那副惺鬆模樣,老醫侍長再受不了的背過身去,眼不見心不煩,“從今起,你便是天字號御醫房的女侍官了!”
“啊?我?喔!”聽着老醫侍長的話,再望向那個早晃得老遠的高大身影,月噙香驀地一愣後,慌忙拉起燒焦了一半的裙襬,急急追了上去。
這年,榮登天都有史以來最年輕首席御醫頭街的柳孤泉,二十三歲,而同樣榮登天都有史以來最年輕首席御醫房女侍官的月噙香,十七歲。
兩年後時值未時,一名男子緩步向皇宮御醫苑走去。
他的身形明明高大、偉岸,但身上那襲藏青長袍,不僅皺皺巴巴,而且衣襬上還東一塊泥漿,西一片漉濕…
他的臉龐明明清朗、俊偉,更透出一股純爺們兒的豪邁之氣,可他的眼眸卻半睜半閉,看似沒睡醒般的滿是惺鬆。
“柳大人好。”遠遠望見這名不修邊幅的男子,御醫苑大門口的情衞立即驅前恭敬問候。
“嗯!”男子隨口應了一聲後,懶洋洋地邁入大門。
“柳御醫,您好。”苑內一名來取藥的女宮人望見柳孤泉後,連忙用帕子輕捂鼻口低頭問候。
“嗯!”又應了一聲後,男子向右一拐,直朝一間掛着“天字號”三個字的房間走去。
他的手才剛碰及門扉,耳畔便聽得門內傳來一個俏皮、清潤的嗓音。
“喲!這該不會是我那無故消失了半個月的主子――柳孤泉、柳大御醫吧?”就見一名腦後懸着一條長長馬尾辮的清麗女子,由一張整理得有條不紊的案桌後緩緩站起,清秀的眉宇間滿是笑意與揶揄。
“我告過假了。”一**坐至座椅上,柳孤泉邊説邊將整個身子斜倚至扶手上。
“我説柳老爺啊!你昨兒個肯定失眠了吧?要不今怎麼來得這麼‘早’?”望着柳孤泉那徹底坐沒坐相的模樣,再打量了一下他那半睜半閉的眼眸,月噙香眼底的笑意更濃了,“要不要我給你捶捶背、捉捉龍提提神啊?”
“我沒失眠。”
“別客氣了,我的柳老爺。”月噙香站起身走至柳孤泉身後,一手捧起一大疊單子,但空着的一手,卻那樣自然地捶着他的肩,“你還是提提神得好,要不這積了半個月的請診單,在黃昏前怎麼有辦法全部看診完畢呢?”
“這宮裏就沒一個不犯病的人啊?”瞟了一眼月噙香手中那疊驚人的請診單,柳孤泉仰起頭望着房頂嘟囔着。
“你今兒個才知道也不晚。”月噙香聳了聳肩,將視線望向柳孤泉那襲皺巴巴的衣衫下襬,“不過話説回來,您又從畜醫處那兒抄捷徑過來了吧?”
“嗯!”柳孤泉含糊地應了一聲,“怎麼了?”
“你身上那股怪味兒,十里外都聞得着了!”月噙香轉身過去取出一套乾淨、齊整的衣衫及鞋襪,一把拉起柳孤泉將他推向一間側房,“哪!快去換上。”
“有怪味嗎?”柳孤泉聞了聞自己的袖子,納悶地皺起眉,但還是認命地換上月噙香給他的那套衣衫,“我覺得跟平常一樣啊!”
“是啊!苞平常一樣。”站在側房門外的月噙香邊整理着出診箱,邊笑説着,“那麼大個大老爺們兒,身上天天全是土味、藥味、草味、味,像話嗎?”
“這樣行了吧?”
“嗯!”上下打量着走出門後終於有點首席御醫架式的柳孤泉,月噙香點了點頭,一手拎起出診箱,一手拎起請診單,“天字號御醫房的柳老爺及月噙香,出發羅!”望着腳步輕盈走在自己身前,那個背後印着一個大大的“天”字,一身無懈可擊的標準御醫苑女侍官打扮的女子,柳孤泉用手撓了撓下巴,抬眼望天,而眼底,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能不無奈嗎?
他當初還以為選中的是個看起來傻呼呼的呆愣女子,誰知,竟會選中了御醫苑中有史以來最古靈怪、喳喳呼呼,卻也最伶俐,優秀到令人無力的月噙香!
是的,伶俐,超級伶俐,伶俐到他話只需説半句,她就可以完全明白他想做什麼,而接下來又該做什麼的地步;伶俐到對任何人都有禮有節,總能在最恰當的時機,補足他最不擅長,那最慘絕人寰的應對進退環節。
是的,優秀,超級優秀,優秀到任何人的病歷都能過目不忘,而且還建檔歸納得井井有條;優秀到宮中道路無一不明、無一不通,令他這個路痴自嘆不如,優秀到其他房的御醫及女侍官們老向他這兒來借將;甚至,優秀到他的天字號房中永遠窗明几淨,來者盡歡。
般了半天,在他以為她很傻、很呆的那,結果竟是她因家中有事而唯一失常的一!般了半天,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明白這個傢伙的伶俐及優秀。
但儘管這個傢伙伶俐又優秀,卻有個很不好的習慣,就是太喜歡笑!
不過這個愛笑的傢伙也有個好處,那就是口風異常得緊――無論他人如何問、如何誘,不該説的,她半個字都不會多説,只會抬起她那笑起來如同彎月般的眼眸,然後帶着一臉的無辜及純真,抱歉地望着你…
只是,再怎麼樣,總歸是個麻煩啊!
心中雖有百般思緒,但望向隨着月噙香輕盈步伐而輕輕飄動着的那條及烏黑馬尾,柳孤泉卻一句話也沒説,只是隨着她來到今的第一號病人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