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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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君天馬上知道他已經沒有了選擇。

只要彌勒去向不變，一定會遲早發現他躲在這裏的事實，就算他沒有發現，不可能放過這小和尚的帝釋天追上來時，也一定會發現！換句話説，無論如何他也會曝光，而帝釋天絕不會容許今夜之事，被除了他自己以外的第二個活人看去！

也就是説，帝釋天一定會在殺小和尚的同時，把他這個“局外人”也一併除去！君天不暗恨自己今夜是走了什麼黴運？原本只是純粹看戲，竟看到惹火上身？

不過此時已不容他再有多餘時間怨天尤人，把牙一咬，人如星彈丸般急而出，取得正是與彌勒奔來的反方向，也就是帝釋天追來的位置，邊大喝道:“小和尚快走！讓我們‘破獄’的人來替你斷路！”

“不放過任何可以利用的機會”是他的座右銘，如果情況迫不得已得他要和帝釋天為敵，那麼至少也要賣個恩情給另外一方，才不會落到兩頭皆空。他所喊出的“場面話”更是大有深意，目的是營造出讓帝釋天懷疑他身份和有無後援的效果，只要對方有投鼠忌器之慮，他逃走的機會就又多了幾分。如果可能，君天絕不會和帝釋天這樣的強手正面衝突，現下卻是別無選擇。

雖然看不到光團中的面孔，但是君天卻可以肯定帝釋天對他的出現到驚訝，後者對自己“天視地聽”的功夫擁有絕對自信，自己這麼突然的冒出來，一定破壞了“天王”原本的全盤計劃，使後者覺得情況未必全然在自己掌控之中。會如此大費用心的原因，也是因為對手實在太強了。不過，對於此刻趕鴨上陣的窘境，屬於他體內的另一個分身、另一個“天”卻有一種與本體迥異的興奮。

“正好用你這個與老鬼齊名的傢伙，來測試我與現今最強者之間的實力，到底還差上多少！”一隻眼睛反着興奮的光，與右目冷靜的深邃黑暗成反比，雖然思想未能同步，但為了保命，身體卻早一步做出反應。

“涅盤解甲劍！”君天戟指戳出數十道鋭的劍氣，如水銀瀉地般的向帝釋天，這樣的劍氣要威脅到後者的“光明不滅體”當然是不可能，但要拿來當“探路先鋒”卻是綽綽有餘。帝釋天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也不見他有所動作，但所有的劍氣來到光團的一尺處，就像是碰上了什麼莫名的阻礙一樣，紛紛頓住！破滅！然後消失！竟無一例外！

“不管小子你是哪一方的人，今天你都死定了！”涅盤劍氣本不能阻慢帝釋天的來勢，只見一團光華快得像是瞬間移動一般一下子便來到君天身前，還未動手，濤天的霸氣已足以使敵人不戰而敗，不愧是名列魔門中三大巨頭之一的人物。

而面對屬於神話級的宗師人物，又在他眼前剛剛殺掉了白道巨擘之一的般若，君天的心內，竟然找不到一絲畏懼或是氣餒，相反的，竟還有一點難抑的興奮。難道已練成“不動心”的他，骨子裏竟還留着死老鬼那所謂，天生的武者之血？不管如何，今天都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試看看去盡的他，到底有多“強”？

“涅盤動地劍！”一聲吆喝，千百道劍氣竟在帝釋天落至君天身前的同時，從地中破土而出，再飛向帝釋天，原來後者早在腳下暗藏潛勁，第一波劍氣只是誘敵兼觀察，這一次的“涅盤動地劍”才是他真正的主力。

“有意思的佈局，你這小子的功夫也不弱啊，難怪敢來救人，只是你以為憑這樣的伎倆就傷得了本王嗎？”光華內傳出帝釋天興致的聲音，儘管這少年又一次的使他意外，但也僅止於此而已，這樣的劍氣還不被他放在眼裏“光明不滅體”一運，有質無實的光團立刻變得轉不已，華光大盛中，涅盤劍氣似擊入了大海，仍是傷不到他分毫。君天笑道:“只是這樣的伎倆當然難不到‘天王’，再來吧。”不知該説他是有勇無謀還是有恃無恐，接連兩招失利似乎並沒有影響君天的鬥心，雙掌合什，人如星彈丸般直向光華中心，但此舉卻與送死無異，到底君天的腦裏是在想什麼了？

“涅盤寂滅劍！”帝釋天冷笑道:“這是幹什麼？明知不敵想要送死嗎，那本王就成全你！”帝釋天的護體光團中，忽然凝起一束光華迅速結為槍狀，光槍爆漲帶着一團白光焰，直取飛而來的君天口。

“光明火矛？！”君天見狀眼皮不由自主的一跳，能凝氣成光已是江湖百年難見的絕技，如今帝釋天更能凝光成形，足證他的“天界光明火”已修到三十三因陀羅天的境界，即使是“閻皇”君逆天親來，恐怕也未必能勝。幸好他還有“後着”君天目神光，合什的雙掌不偏不倚的擊在光矛尖端，一股彷佛能化有為無的力場，在他掌勁運轉施行之下，竟把帝釋天的“光明火矛”化解的無影無蹤。寂滅，就是把一切化為虛無之意。帝釋天的光矛無功而返，君天已把握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一招“擊其中”縱身而上，劍指戟點在帝釋天該是額頭處的光華上。

“破！”説時遲那時快，劍指點中光圈外圍，跟着君天的“寂滅真勁”隨心而發，劍氣所過之處，一切都化為虛無，甚至包括帝釋天的“光明不滅體”光華由極盛、轉為黯淡，終至消失不見，然後原本藏身在光圈之內的“天王”終於被前者看見了他的真面目。那是一張媲美帝皇氣派的雄渾俊臉，星月拱稱下的絲絲微光，將他的輪廓體魄映稱得如天神般傲然而立，瞳孔內似破眶而出的一點紫光，此刻正隨着那陰森鬱沈的視線，投注在這使他今夜第三次意外的年輕對手身上。

一招得手，君天卻毫無得意之情，反而大呼不妙，因為帝釋天的表情並未如他原先預期的爆跳如雷或是詫異不已，有的只是彷佛千年古井下的深沉，這樣的反應只會是一個原因，那就是“天王”已經真正認真起來了！帝釋天一聲冷哼，君天猛覺四周空氣的温度忽然毫無先兆的鬥地狂升，夏夜微涼的氣候像一下子變成了乾燥高熱的大沙漠！

讓他不得不全力運功抵擋那難過的酷熱。帝釋天冷而鋒利的視線，投注在君天身上，讓後者幾乎受到一種刀刮的刺痛。

“小子…你到底是誰？”君天乾笑道:“不是都跟你説了嗎？我是‘破獄’的成員啊。”帝釋天毫無情的聲調道:“你表面上用的是佛門武功，但推動那招意的卻是魔門心法，縱然你掩飾得再完美，也不可能瞞過包括本王之內的三個人，你到底是誰！不肯説嗎…？”君天心中叫苦，知道帝釋天説的另兩個人就是“閻皇”君逆天和“地藏”魔陀佛，的確，這同屬魔門的三大巨頭，都能看破他隱藏在“道涅盤”下的真正實力。不過他現在的首要任務，應該不是怎麼去隱瞞自己的武功來歷，而是該如何設法在動了真正殺意的帝釋天面前，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管你是誰都不重要了，因為一個死人的身分對本王是毫無意義的！”話聲一落，帝釋天再度運起“光明不滅體”一度消失在他身上的光華再次大熾，在一片媲美照大地的金黃光亮中，傳來君天又驚又恐的聲音。

“大滅真氣？！”

“有見識，但也更因為如此，本王絕留你不得…”光華中傳出帝釋天的聲音，依然是那麼冷冽肅殺。君天只見滿天的光明，遮去了原本的黑暗，彷佛“天王”擁有能使夜倒行的神能，雖然前者明知那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數以萬計閃爍的豪光，讓君天一時除了刺眼的光明外，什麼也看不見，當他心叫不妙的時候，光明中忽然湧出一道雄渾奇的氣，化成一道長約數丈的匹練光刀，向他當刺至！

這一次帝釋天再無留手，威力甚至還在先前對上般若之上“大滅真氣”凝成的“滅光刀”刀尖未至，刀氣已幾乎先一步的破開了君天的護體罡氣，更讓後者絕對不會懷疑這一刀有將他一分兩段的能耐。

“可惡啊！事到如今，情非得已了！”面對帝釋天“認真”起來的一擊，君天知道如果再有留力，今夜死的一定是自己，猛一咬牙，竟然閉上雙目，兩掌合什，嘴裏念着從未聽過的梵文。只是如此，就能讓他避過這必殺一刀嗎？

“夢幻空花！”君天輕叱一聲，身體忽然變得如霧般稀薄透明下去，明明仍在原處，但那投影卻像海市蜃樓般虛幻不真實，正是他後自創而震驚天下的絕世身法…夢幻空花！

光明刀刃發出破空的嘶嘶聲，在一瞬間便破開了君天逐漸稀薄的軀體，分為兩半的身體卻沒有出一滴鮮血，反而像是霧氣一樣，隨風飄去，終至完全不見。

“怎會如此？！”帝釋天已完全無法掩飾吃驚的情緒，竟然有人能在他八成真力的“滅光刀”下全身而退，還是一名未滿二十歲的少年，真是傳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可卻偏偏是發生在他眼前的事實。

吃驚的事還不只如此，當帝釋天展開魔門“搜神大法”視察方圓十里之內的動靜之時，除了即將跑出他應範圍之外的小和尚彌勒之外，竟然覺不到君天的氣息！

對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連最微弱的生命氣息也欠奉。

“怎麼可能…難道這小鬼…竟能在一瞬間逸出十里之外嗎…？”光華下無人可見的面目，傳出説不盡的驚異聲調，這世上能讓“天王”帝釋天呆愣不知所措的人，只怕即使是“閻皇”君逆天也不可能辦到。可是，今夜，卻被君天做到了。

良久良久，帝釋天似是稍微定下了心緒，光團中傳出他那自嘲也顯得太過傲慢的聲音，用像是已悉一切的口吻道:“這就叫做江山代有才人出嗎…太有意思了…君逆天，你和本王的鬥爭，要延續到下一代小輩的身上了嗎…？”平靜的笑聲中帶着説不出的殺意，跟着從帝釋天的光團之中，冒出一束沖天火花，直星空，炸出遠近可見、燦爛耀眼的煙火。

“白魔…是你一展身手的時候到了，讓本王看看‘天宮’調教出來的門徒，和‘冥嶽門’出來的弟子，孰高孰低吧…？”

“嘔…好重的傷！至少要養上一個月以上，這一次可虧大了。”半跪在地上，像只氣不已的老狗，自出道以來，奉行明哲保身之道為自己座右銘的君天，還是第一次有如此狼狽的一刻。

剛才帝釋天那一刀，他雖然以“夢幻空花”身法避過了刀勁，但卸不開的刀意仍是讓他身負內傷。

“天王”果然不愧是魔門三大巨頭之一，現在的他，完全沒有勝過對方的打算，還能有命逃出來已是萬幸。

體內翻湧的氣血仍未平息，似乎在告訴他剛才的那一戰有多驚險烈。

“對手實在太強，不但不能測試到他的實力，反過來還被看清自己的底細，我是不是太自大了呢…”君天苦笑着擦去嘴邊逸出的血跡，出道以來一直都順風順水，偶有危機也都能憑藉己身的智慧化險為夷，這樣平順的江湖生涯卻使他犯上了小看天下英雄的病，而現在就是為那錯誤付出代價的時候。幸好“道涅盤”最善於隱匿蹤跡，加上“夢幻空花”的驚人移速，雖然比不上影子的一瞬千里，但要避過帝釋天的“搜神大法”還是勉強能做得到。

“這一次救人可謂蝕上了老本，希望那小和尚能夠平安無事的逃掉，否則我豈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很抱歉，不只是小和尚逃不掉，就連你也必須死在這裏。”清晰平靜的聲音緊接着君天的話語從他背後響起，讓他忍不住大吃一驚，倒不是因為對方可以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貼到如此近距離，而是因為説話的口氣，那種擺明着“我要殺你”的句子裏卻不帶一點殺氣，就像是在説一件吃飯喝水般簡單平常的事情一樣，這是君天從未遇到過的。

“這裏你不行！讓我來吧！”腦中響起另一個“自己”的聲音，跟着在毫無先兆的情況下，君天的表情變換成了另一個“天”

…

玉天的表情！察覺到近而來的危機，兩個分裂出來的人格，首次取得了某種不言而喻的默契，之前和帝釋天一戰消耗了過多的元氣，所以“君天”退下，由“玉天”出場，儘管身體的負傷不可能恢復，但至少在神上是完美的…甚至還可能略勝一籌。幾乎就在“玉天”出現的同時，後背又傳出那平淡、平直的語調道:“我到你的神起了變化，像是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但這應該是沒可能的事，你是怎麼做到的？”這一次換到“玉天”為之震驚，能夠知道他擁有雙重人格的人，在這世上不會超過三位，背後人絕無可能是那三人其中之一，那會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這世上除了他之外，還有人能練成“不動心”？

“不動心”是魔門中一種至高無上的神功法，顧名思義“不動”就是取佛門中的“八風不動”是謂無論身處何種境界，都能保持一顆如水鏡般清明透徹的心，能夠忠實反應周遭的一切變化、記錄並隨之應變，練到極限時，甚至等於擁有經典中才有傳説的“他心通”、“造化神通”等異能。但是這等以魔入道的無上大法，豈是容易之事？魔門自創出“不動心”這門功夫以來，尚未聽聞有何人能夠真正練成？就是因為修練途徑太過艱險，而且愈是魔功深厚的人，修練過程愈是幻象紛呈，動輒便是走火入魔、全身經脈氣血逆走慘死的下場，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什麼人敢去練它了。

“不動心”一直失傳到了近代，魔門中出了一個出類拔萃的天才…“閻皇”君逆天，以其天縱之智，終於參悟了其中的秘密。原來“不動心”的功法本與魔門的原來神就是反其道而行，所以愈是功力深厚的魔門高人想要修練其中的奧秘，就愈會落到被心魔反噬、自招其敗的下場。練成“不動心”先決條件之一，就是修練者身上必須不具任何其它魔門的功力…這真是一大諷刺！被魔門無數宗師奉為至高經典的功夫，竟然只有非魔門中人才能修練？

即使當君逆天解開這困擾魔門歷代無數高人幾百年來無解的難題時，也不免有一種啞然失笑，蒼天人之，出於一種惡意的嘲諷，他把“不動心”的修練法門，傳給了一個只有六歲大、尚未修練過任何魔門功法的幼兒。即使第一門坎通過了“不動心”仍是魔門數百年來最難修練的功夫之一，更別提是一個還在嗷嗷待圃的幼兒了。

也是那個幼兒的際遇得天獨厚，被君逆天以獨門手法先一步開啓了他的“無上六識”使得修練起心來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而那個幼兒也就成了魔門中五百年來，第一個練成“不動心”的人。説到這裏，大家應該都可以猜到那個練成“不動心”的幼兒就是我們的主角君天，但是後來因為某種原因，君天的心出現了致命的破綻，為了彌補這個神上的空缺，於是乃有了“玉天”這個副人格的誕生。修練“不動心”竟會使君天出現人格分裂的症狀，這恐怕是當初替前者打通“無上六識”的君逆天，也始料未及的變數吧？也正因為“玉天”這個人格是經由“不動心”的修練過程而來，對於這門功夫的掌握“玉天”更認定世上無人能及得上他，甚至連“閻皇”君逆天也不可以。當“君天”變成“玉天”後“不動心”開始運作，卻被背後來歷不明的神秘敵人一口道破，會這樣的原因只可能有一個，那就是對方也跟他修練的是一樣的功夫，基於先天同脈的應，才能看出其中的奧秘。雖然不知道背後來者是如何練成“不動心”不過這倒是給了他一個從目前困境中身的好想法。把玩着額前的一絡瀏海，玉天笑道:“有意思，沒想到這世上除了本少爺之外，還有人能練成‘不動心’，這使我十分有興趣知道你的身份，你是誰呢？”説的好像受制於人的是對方而不是他自己一樣，但是當玉天提到“不動心”這四個字的時候，終於首次能捕捉到背後那深不可測敵人的心靈波動，而這也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當機會出現的時候，能夠把握住那稍縱即逝的關鍵，才夠資格被稱為一高手，而玉天此刻的舉動，正是完美的實踐了其中的真意。

“夢幻空花！”當使出自創的絕世身法時，原本半跪在地上的身影，竟顯得有點淡薄模糊下去，事實是他已以高速移位，趁着對手心神出空隙的一剎那，急轉至另一處，留在原地的只是殘像的幻覺而已。

不過來人亦非等閒之輩，同樣擁有心境界的他，只在一瞬間便恢復明鏡止水的冷靜，並不為眼前的虛像所惑，且在第一時間便把握到玉天的真身，反應之快讓後者亦為之暗驚。

視線往自己的右側掃去，亦讓兩人的四眼相對，這一刻，彼此都看清了對方的面目。對手是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青年，一臉眉發竟是未老先白，雖然嘴角帶着融融的笑意，兩眼也笑得幾乎眯成一線，讓人一點也覺不到敵意、更別提是殺氣的外貌。

但是玉天卻憑心應到不對之處，對方的笑容，就像是蠟像一樣，只有“形”而沒有“意”而且經過玉天這麼久的注視，對方的笑容竟始終未變，簡直就像是掛上面具一樣，他轉念一想，已明其理。

玉天笑道:“原來是自斷七情六慾，把喜怒哀樂等官表達封印至只留下一種，用此方法，確實是可以避免修練時的心魔反噬，只是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那頭白髮就是因此而來吧，你到底是誰？”被一語道破自己虛實，白髮青年的臉上，仍然覺不到一點錯愕或驚訝，不變的眯眼微笑，甚至連語氣都一如之前的平板。

“帝釋天座下，首席弟子，‘蒼’白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