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淨土千秋掩風流第二十二章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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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瑪慧見多鐸不肯相信她的話,有些急了“女兒説面的,而是真的。下午在圍場的時候,二阿哥他…”説到這裏,卻仍然有些猶豫,只得低頭着衣角,很是緊張。
多鐸見她這個吐吐,
訴還休的模樣,就覺得其中有什麼隱秘了,這一次他端正了神
,鄭重其事地説道:“你有什麼話,就照實説吧,阿瑪跟你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要是您真的告訴別人了,怎麼辦?”
“阿瑪要是説話不算話,就變小狗。”小慧見多鐸這一次的保證確實很嚴肅,不再像之前那樣開玩笑的態度。於是,這才壓低着嗓音,好像生怕隔牆有耳一樣地,將她白天時看到的一切詳詳細細地敍述了一遍。講畢,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多鐸聽完之後,眉頭皺了起來,神也格外地凝重,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慧等了好久,這才忍不住地問道:“阿瑪,您究竟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呀?女兒可一句謊話都沒有,所説的一切都是千真萬確的。”他這才回過神來,雙手撫在她的肩膀上,極認真地問道:“那麼,下午審訊的時候,你確認你的口風把得很緊,一點也沒有出去?”她連連點頭“是的,女兒知道這事情説出去肯定會對二阿哥不利的,所以一點兒也沒有招供出來。”多鐸
覺這事情地確很棘手。
據他的經驗。如果真的撞見什麼別人的隱秘,越是嚇得不敢開口揭
,對方就越是起疑,就越是
夜擔心這個秘密早晚會被
出去,只有殺人滅口才是最好的辦法。否則,知情者的存在就像埋藏在後院地下的火藥,隨時會被引爆一樣,讓人寢食難安。對此。知情者最好的辦法並不是逃避。而是在對方還沒來得及動手之前就及時出來揭
。反客為主。這雖然鋌而走險,但不失為險中求勝地一種辦法。
可問題是,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隻有八歲地東海。一個八歲地孩子,怎麼會想到殺人,而且還能用這樣高明且不留痕跡的方式殺人?這實在太匪夷所思,違背常理了。
東海這孩子。是他看着出生的,才幾個月大的時候就抱來身邊,悉心照料,他甚至親手給他換布,洗
股,蓋被子,生怕有個冷着熱着,
冒發燒的。他看着東海從襁褓裏的嬰孩到牙牙學語。他學會的第一句話就是“阿瑪”而這句“阿瑪”是面對着他,衝他揮舞着胖乎乎地小手,
出甜甜的笑容時叫出的;他看着東海從爬行到學會走路。第一次能夠蹣跚地走出幾步的時候,孩子笑得好開心,好興奮,雖然很快踉蹌着要摔倒,不過他是
捷地張開手臂,撲到他懷裏的。他那雙温熱的小手緊緊地抓在他的
間,隔着薄薄的衣料,他
到心頭彷彿一燙,那種
覺很温馨,好像幸福要從心底裏盪漾出來一樣。東海那時候,努力地揚起小臉來,望向他地眼神,純真而充滿了信任和依賴。
他曾帶着東海到集市上去玩,路過一家民居門口地時候,東海被一隻老母雞和一羣緊緊跟隨它的小雞引住了,蹲下來好奇地看了許久。然後,指着那老母雞,説:“額七克,您看,您像不像它?”他很詫異“我一個大活人,怎麼會像老母雞?”東海又指了指躲在母雞翅膀底下那隻
茸茸的小雞,用稚
地童音説道:“當然像了,額七克就像老母雞,東海就像小雞仔。有再大的風雨也不怕,額七克永遠會保護我的,就像老母雞保護它的小雞仔一樣。”多鐸雖然已經有很多個兒女了,不過他們出生的時候,他要麼在外征戰,要麼忙碌於公務;他們學説話,學走路的時候,他要麼在外面聲
犬馬,要麼在小妾房裏作樂。也許是年少輕狂的緣故,他從來不去想那些沉重的責任,只喜歡及時享樂。然而,究竟是誰改變了他,是無情
逝的時間,還是她,熙貞?
也許,真正的改變就是東海出生的那一次吧。他第一次真正地知道了女人的辛苦,知道了一個生命的誕生是如此的艱辛和危險。她在生死一線苦苦掙扎的時候,他雖在身邊,卻無能為力。那時候,他曾經想過,榮華富貴又如何?耀世功勳又如何?如果要他眼睜睜地看着最心愛的女人死去,那麼他寧可一無所有。若失去了她,贏得了世界,又能如何?
他在下意識裏,經常把東海當作自己的兒子一樣,或者,他真的在可憐巴巴地奢望着,幻想着,這是他和熙貞所生的兒子,這是他們的情見證。當東海第一次説話,呼喚他為“阿瑪”的時候,他愣了一下,竟答應了。在答應的時候,他的眼眶裏面竟然
濕起來。一個堂堂七尺男兒,一個赳赳武夫,一個征戰沙場二十年,殺人不眨眼的將軍,竟然會為稚兒的一聲呼喚而
淚,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兩三歲時候的東海,漂亮纖細得像個女孩子,長得酷似他的母親,無論是白皙柔
的皮膚,紅潤小巧的嘴
,烏黑濃密的頭髮,還有那雙盼顧生輝的眼睛。他只要一有空閒,就去抱着東海玩耍,親吻
捏他胖乎乎的小臉,恍惚間,他好像真成了他的父親一樣。
因為這種種複雜的因素,多鐸對東海的情是非常深厚的,即使東海回宮之後,他也經常藉故去探望他。東海現在漸漸長大,漸漸有了男孩子的模樣,也越來越像多爾袞了,不過卻絲毫沒有和他這個叔叔生分的意思,依舊還像當年一樣。遠遠地瞧見他來了。就興奮地喊着:“額七克,額七克,您可算來啦,侄兒快要想死您了,快抱抱侄兒!”同時,張開手臂,像歡快地小鳥一樣飛快地扎到他的懷抱裏…
在多鐸的眼裏,東海是個純真的。沒有半分心機的孩子。他就像那山澗的清泉。完全透明,可以看到底下那五彩斑斕的鵝卵石。者,他就像現在剛剛飄落到大地上的雪花,雪白雪白地,不沾半點塵埃。所以,當他想到這些地時候,也就無論如何。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小慧地想法是真的了。
他沉默了半晌,這才説道:“阿瑪覺得你恐怕是多心了,二阿哥是阿瑪從小看着長大的,也是和你一起玩耍大的,他的本質如何,你心裏一點數都沒有嗎?別説他年紀這麼小,就算他長大了,也斷然不會有這等陰險卑鄙之事的。”小慧就知道多鐸不會輕易相信。不復想想。似乎東海也不是這樣的人,也許真如他所現前面是懸崖。所以。這真地是一場意外,一場太過驚駭的意外罷了。不過,她仍然難以安心“雖是如此,女兒也不敢相信那些,可是卻總覺得有那麼點不自在,好像有個疙瘩在心裏頭,老是免不了要想到,得睡覺都睡不好了。”多鐸淺淺一笑,拍了拍小慧的肩膀,説道:“那是因為你還有很多事情不懂得,自然就想不明白了。阿瑪問你,你剛剛啓蒙的時候,漢文師傅教你的三字經裏,第一句是什麼呀?”
“人之初,本善;
相近,習相遠。”她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老老實實地背誦道。
“對,就是這一句。你要知道,每個人出生的時候,都是善良的,沒有一點壞處地人。就像一塊還沒有雕鑿過地璞玉。而這塊璞將來會變成價值連城的寶物,還是一無是處的廢物,就全靠後天地雕琢了。而負責教育他,或者撫養他的人,就是那個雕琢師傅。你看,二阿哥的師傅們都是賢良博學的大臣,而皇上和皇后,也都是賢明豁達之人。他就算想學壞,也沒有人教他學壞呀?沒有目睹過勾心鬥角和人心險惡的人,是不會學壞的。就像你自己,不也是一樣?”小慧想想也是,於是點點頭“嗯,女兒明白了,阿瑪您教導得極是。看來,這次真的是女兒誤會二阿哥了,是女兒在胡思亂想,是女兒的不是。阿瑪您可別把這個事情説出去了呀。”多鐸笑道:“瞧你説的,阿瑪又不是個長舌婦人,沒事亂嚼舌子幹嗎?你放心好了,這事兒全當沒發生過,時間長了,也就慢慢慢慢地給忘掉了。”
“好,那麼女兒相信阿瑪,就不想這個事情了。”
“既然不再胡思亂想了,現在夜也深了,你就好好地躺下來睡覺吧,阿瑪明天去和皇上説説,叫他早點把這裏的戒嚴解除掉,免得你和嶽在這裏擔驚受怕的。”説着,多鐸伸手將她衣領上的扣子一粒一粒地解開來,去了她的中衣,又替她解散了辮子,讓頭髮蓬鬆下來,好讓她睡覺時更舒服些。
眼見着他扯開被子,蓋在自己身上,似乎準備離去了,她忽然起了戀戀不捨之心,一把牽住他的衣襟,眼睛裏滿是祈求之“阿瑪,您真的要回去嗎?”
“不回去怎麼辦,現在情況特殊,阿瑪也不能在這裏呆太長時間的,被外間人知道了,總免不了要議論的。”
“哦。”小慧心中一陣悵然,很是失落,更是沒來由地一陣委屈,心頭一酸,眼睛裏已經淚光盈盈。
多鐸正打算離去,不過看到小慧這般不捨,心頭也頓時一軟,很快改變了主意。他重新坐下,用糙的手指輕輕地給她揩去了剛剛湧出的淚水,調侃道:“呵,瞧瞧你,阿瑪剛要走,你的眼睛就紅成這樣,看來阿瑪當初給你取名字取得還真是貼切。這不,你拿鏡子瞅瞅,你現在像不像只紅眼睛的兔子?”
“嗯?”小慧有些窘,卻不知道該説什麼好了,只好低下頭去,臉也羞紅了。
多鐸見她這般模樣,越發起了調笑之心,於是起身下地去台子上取來銅鏡,上炕之後盤腿坐下,朝小慧招了招手“你過來,坐阿瑪這邊來。”她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地挪身過來,多鐸已經伸手將她攬入懷裏,讓她背對着自己坐在膝上。然後,拿起銅鏡來照着她,笑道:“瞧,你眼圈紅紅的,眼睛也是紅紅的,多像一隻紅眼睛的小白兔呀!”圓圓的銅鏡原本就是熠熠生輝的,在燭光映照下。又再度的籠上了霧暈般的模糊光輝。温暖的燭光在鏡子裏柔和地跳躍着,就像清晨是在草葉上,花瓣間滾動着的珠。她從小到大不記得多少次照過鏡子了,可是像今天這樣,還是第一次。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覺地怔怔然了,那鏡子裏,不但有她的面龐,還有他的容顏。鏡子裏,他正温和地淺笑着,那笑容好像也被橘黃
的燭光浸染了,點亮了,那般地温暖,那般地動人。他的笑容,向來都令她
到踏實,依賴,信任。可現在,卻讓她的心不安起來,莫名其妙地悸動起來。她甚至隱隱覺得,父親的笑容,竟然也有這般危險的時候。至於這其中隱藏着什麼樣的危險,她看不到,摸不清,也想不出…
不知不覺間,她的手指漸漸地攀上了脖頸間的項鍊,輕輕地摩挲着,痴痴地望着鏡子裏的人影,卻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咦,叫你看看你的眼睛有多麼紅,你可好,居然呆掉了,眼神兒都直了!你呀你,這小腦袋瓜裏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了?”多鐸一面調侃着,一面用手指點了點小慧的腦袋。
小慧這才反應過來,身子微微一顫,意識到了方才的失態,連忙掩飾着:“哦,女兒沒有胡思亂想,阿瑪您錯怪女兒啦!”多鐸放下鏡子,安排着小慧躺下“既然沒有亂想,那你就趕快睡吧,都快三更了。”
“好…那阿瑪您還回去嗎?”
“瞧你這可憐巴巴的模樣,阿瑪怎麼忍心就把你扔在這裏獨自害怕?”説着,多鐸就又從炕櫃裏搬出一牀被褥,在旁邊鋪好“今晚就睡在這了,免得你又睡不了多久就嚇醒。”小慧很是歡喜,小聲説道:“阿瑪真好。”
“當然好了,人人都説阿瑪是個好人呢,呵呵。”説話間,多鐸去了中衣,掀開被子鑽了進去,面朝她這邊側身躺着。然後,他微笑着勾起食指,在她鼻尖上摩挲了一下“瞧,阿瑪説話算話,這就陪你睡覺,你也乖乖聽話,閉上眼睛,趕快睡覺吧。”
“嗯”小慧答應了一聲,老老實實地閉上眼睛,不再説話了。
寂靜中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卻不敢睜開眼睛。直到她聽到多鐸發出了輕微而均勻的鼾聲,這才悄悄地睜眼,痴痴地盯着他看。心裏頭,居然有了一種匪夷所思的想法——要是,今後的每個晚上都能這樣,該有多好?
她就這樣一直定定地凝視着,一直到東方出現了魚肚白,才終於抵擋不住睏倦,沉沉睡去。睡中的她,嘴角仍然掛着一絲甜甜的笑容,小小的酒窩也格外地明顯。也許,她正在做一個同樣甜
的好夢吧。
【…第九卷淨土千秋掩風第二十二節燭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