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隻手遮天第九十二章我只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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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身體很虛,濕的衣衫若是繼續粘在身上,等幹之後,人也肯定冒了。於是我應了一聲,令宮女取來褻衣,然後小心地扶他起來,動作輕柔地把衣裳換過,這才又讓他重新躺好,蓋上了被子。
在這個過程中,我摸到他手腳冰冷,只好一面替他摩挲着,一面問道:“你現在是不是很冷?”多爾袞蜷縮着身子,嘴發青,哆嗦了幾下,説道:“不知道怎麼回事,換了衣裳,卻更冷了,這被子不夠厚,你叫人再去拿牀厚一點的吧。”我伸手捏了捏被子的厚度,在這個季節蓋這樣的被子正合適,若是太厚了,呆會兒肯定會出汗,出汗之後再掀被子,不着風寒才怪。可眼見他冷得直髮抖,我又不忍心,無奈之下,我只得用了個笨方法,三下五除二,將自己差不多了個光,然後鑽進被窩裏。
顧不得他愕然的眼光,我拉過他的手來放在我的背後,頓時一陣冰冷。我努力忍着不打寒顫,逐漸適應着他的温度“你這是體虛發寒,不能蓋厚被子,你只要緊緊地抱着我,一會兒就暖和了。”多爾袞顯然有些過意不去,連忙回了手“不行,我這手太涼…”
“涼點怕什麼,很快就會暖和起來的。”説着,我又復將他的手拉了回來,與此同時地,側過身來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身子。不過,我發現這個姿勢不怎麼合適。已經高高隆起地腹部實在有些彆扭,於是只好笨拙地挪騰着,轉過身去,讓他從背後擁着我取暖。
他的手起先有些不知所措,一直在我的身上若即若離,直到我緊緊地握住了他手,這才徹底地安靜下來。漸漸地,冰涼的覺不那麼明顯了。到後來。温度一點一點地升高。我這才悄悄地鬆了口氣,看來也就這個辦法管用了。
多爾袞繼續這樣擁着我,許久沒有説話,我只能覺到他將面孔埋入我的後脖頸裏,伴着呼,一陣陣温熱的氣體接觸到我的肌膚上,癢癢的。見他地呼比先前平穩均勻了許多。我這才略略寬了些,柔聲問道:“怎麼樣,皇上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沒那麼冷了。”許久,他地聲音才從後面幽幽地傳了過來,雖然近在耳畔,卻顯得有些縹緲,好似心神恍惚地人發出來的。
我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手腕。脈搏雖然沒有先前那樣急促了。然而卻很明顯,可見急症雖然過去了,不過病情卻沒見多少好轉。在等待藥煎好送來之前。我也只能這樣毫無辦法地等待着。儘管情緒上很焦慮,不過我仍然儘量就平靜温和的語氣問道:“不冷了就好,那麼心口還疼不疼?還悶嗎?”
“比先前好些了,你不用擔心。”接着,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他繼續蜷縮着身子擁着我,一動也不動。
我知道多爾袞現在應該沒有多少力氣跟我説話,所以也就不敢再問,只好怔怔地望着對面的擺設。望着望着,眼睛漸漸地模糊了起來,我想伸手擦一擦,又怕這個秘密被他發現。生病的人,肯定不喜歡看到別人在自己眼前垂淚,也會不住胡思亂想,杞人憂天。所以,我也只好勉強地忍着,不讓眼淚湧出眼眶,也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傷心難過地事情。
沉寂持續了良久,當我以為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了,聲音暗啞而虛弱“熙貞,只有你對我最好…”不知道怎麼的,他這樣短短的一句話,居然催動了我眼眶中旋轉許久的淚水,終於,睫輕微一顫,温熱的淚水滑過臉頰,滴落在枕頭上,又很快滲入進去,只留下一點點水痕。我深深地了口氣,忍住喉中的哽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這麼説,就見外了不是?我對你好不好,你難不成現在才知道?皇上可真會説笑。”多爾袞並沒有發現我地異樣,而是自顧地説話,嘮嘮叨叨,瑣碎得很,像個喜歡回憶往事地老人。
“我這不是逗你開心的,我説得是真心話。從來沒有哪個女人可以這樣對我,在我全身發冷的時候,可以鑽進被窩來替我暖身子,就連我地額娘,也從來沒有這樣對我好過…唉,我從小就是個孤寂慣了的人,兄弟侄子們沒有誰喜歡跟我玩,也沒有幾個長輩會來疼愛我。他們要麼忙於征戰,要麼忙於算計;額娘不和我住一起,我偶爾看到她時,她也在忙着梳妝打扮,修飾妝容,和那些正值妙齡的女人們勾心鬥角,努力地保住她的地位,哪裏有時間來對我噓寒問暖?至於父汗,他可以讓老十五坐在他的腿上,揪他的鬍子,還笑得比誰都歡快。可是自從我記事之後,他一共抱過我幾次,五個手指頭都算得過來…等他們都故去了,就更沒有人再肯對我好了…”好不容易説到這裏,我正聽得心中酸楚,他的話音卻中斷了,取而代之的是重的息。我連忙轉過身來,摩撫他的口,好讓他能夠順順氣。一面撫着,一面慌亂地説道:“好了好了,別説了,你累了,還是休息要緊。”好一陣子過去,他的息才稍稍平穩下來,又開始不知死活地繼續説話了“呵呵,你怕什麼,我又死不了,説幾句話而已,就把你嚇成這樣子,要是哪一天…”我有點生氣了,為這個固執到了極點的病人而生氣,偏偏我又不知道該怎樣表示愠怒才好,於是只得狠狠地在他的後背上擰了一把,氣咻咻地“你煩不煩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自己不過死活也就算了,可你也不為我們這些關心你的人想想?要是你再説這樣地喪氣話。再這樣糟踐自己的身子,我可就真的生你的氣了!”説着,作勢要起身,多爾袞連忙伸手拉住我。其實就他現在的力氣,本就拉不動我,只不過我見他這副虛弱吃力的樣子,好不容易硬起來的心又不住軟了下來。於是,我暗自嘆息一聲。終究還是乖乖地躺了回來。
“你的眼睛怎麼紅了?”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我臉上尚未乾涸地淚痕。然而他卻沒有表現出憐香惜玉地態度,而是故意調侃着“看來我講故事地本領就是高呀,才説了個開頭,你就掉眼淚了,若是説完了,你還不得來個哭天抹淚?哈哈哈…”我知道。多爾這是怕我擔憂犯愁,所以才故意這樣開玩笑,好暫時轉移我的注意力,不讓我陪着他一塊兒發愁。儘管我輕鬆地識破了他這點小伎倆,不過若是我表現為不買賬的話,只能讓他更加努力地費心思來討我開心,這樣一來,他就更容易勞累了。
於是。我剛剛躺下。就又坐了起來,嗔怪道:“哼哼你美的!我哪裏是掉眼淚。我這是眼睛紅,仇人相紅!”正説到這裏時,外面的宮女已經把剛剛煎好,熱氣騰騰的湯藥端了進來。
“好了,讓我來。”我從托盤裏端過藥碗,試了試温度,還很熱。於是趁着宮女們小心翼翼地扶多爾袞起身的時候,我用湯匙攪和着藥汁,一面攪和,一面吹氣,直到試着温度不會燙嘴了,這才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
服藥之後,我侍候他重新躺下,蓋好被子,看着他閉上眼睛,神情安寧了許多,這才撿過自己地衣衫,一件一件地穿上,免得繼續在這裏打擾他的休息。剛穿到一半,他就發覺了,睜開眼睛,用幾乎於懇求的目光看着我:“熙貞,你別走,我不再尋你開心了還不行嗎?”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像極了剛剛犯錯後請求父母原諒的小孩子。小孩子?我想到這裏不住失笑,這個叱吒間風雲變,跺跺腳地動山搖,當今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此時居然像個小孩子一樣求我,來懇求我的原諒。唉,這樣的場景若是被外人知道,豈不要笑掉大牙?我忽然有了打趣他地意思,於是在他旁邊坐了下來,拉起他地手,放在膝蓋上握着,説道:“我現在不走也行,不過我要你對我説三句話,否則我馬上就走。”多爾袞先是有些意外,不過仍然很開心,於是趕忙點頭“好,你叫我説什麼,我就説什麼。”我略微沉一下,然後注視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説道:“你説,‘我喜歡你’。”他那雙温柔而清澈的眸子裏,忽然閃動起不安而侷促地光芒來,卻正如夕陽餘暉下的湖水,一陣微風拂過之後,泛起層層魚鱗般的金波瀾,灩旎,煞是好看。
“我…我喜歡你。”勉強説出這幾個字之後,他那張原本蒼白如雪的臉,此時竟然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不過是些許幾個字,然而興許他從小到大,也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這樣説過,包括我也一樣。這樣一個出生在外北地,長在馬背上的男人,怎麼可能像那些整詩作賦,泛舟西湖的多情公子一樣,善於甜言美語,懂得漫風呢?我與他夫八年,他也從來沒有説過類似的話,如果我不用了這樣小小的伎倆,興許這輩子,也休想聽到他這樣儘管尷尬彆扭,卻也是實實在在的情告白。
見多爾袞老老實實地照説了,我心中一陣得意,於是得寸進尺,登鼻子上眼,繼續説道:“好了,現在説第二句,‘我只在乎你’。”多爾袞現在的神情,簡直就像是受了委屈卻又不敢哭的孩子,他本來覺得第一句就夠麻的了,沒想到第二句不但沒有絲毫收斂,反而更上一層樓。現在的他,完全沒有了朝堂之上言辭鋒利的政治家形象,變成了一個嘴笨舌拙,赧澀到了極點的傢伙。
“熙貞,你看,你看還是別説了吧?都老夫老了,還説這樣的話,多難為情,也不怕外人笑話…”我這才注意到,旁邊侍立着的宮女們正在悄悄地朝我們這邊看,被我發覺之後,她們趕忙低下頭去,但她們極力壓抑笑意的細微神情,還是悉數地落入了我的眼簾。我立即擺了擺手“你們都出去吧,沒有吩咐就不要進來了。”
“是。”她們喏了一聲,低着頭,悄無聲息地出去了,室內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轉過頭來,板着面孔催促道:“好啦,閒話少説,現在就剩咱們了,也不怕被外人聽去,你既然答應我了,可不能食言哪!”多爾袞見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沒奈何下,他只得生澀地學了一遍:“我,我…我只在乎你。”看着他被我捉到這樣的地步,我的虛榮心終於得到了滿足,這次沒有再拖延,就教他説第三句話“嗯,果然聽話,現在就剩最後一句話了——”我故意拖長尾音,讓他緊張。
多爾袞據前面的經驗,知道我這次的戰術是循序漸進,越到後來,話越麻,這最後一句,不知道要有讓他難以啓齒呢。於是他極度鬱悶地問道:“是什麼呀,快點説吧。”
“這第三句就是,‘從現在開始起,我不再説話,只管睡覺,若不遵守,熙貞就走了’。”他依樣畫葫蘆地重複了一遍,起先還鬆了口氣,以為我不再促狹他了,不過他也很快發現説完這句話後就等於中了我的套。於是,他眉眼間微微出些羞惱的神來,正想嚷嚷“我此番中爾計”不過馬上想到如果再多説一句我就會把他孤零零地扔在這裏,於是也只好極不甘願地閉住了嘴巴。
“對,這樣才好,聽我的話,沒錯的,快點睡吧,否則我就給你唱搖籃曲了。”我強忍着得意的笑,説道。
多爾袞頗為鬱悶地看了看我,卻苦於沒發説話,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老實聽話地閉上眼睛睡覺。其實也不怪,他連安靜黑暗的夜間都照舊失眠,更不要説現在正好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的御案上還有大堆大堆的摺子沒有批,心頭的事情放不下來,他又怎麼能安心入睡呢?
我心中怨憤,都病成這副模樣了,還滿腦子惦記着那些公事,你還真是個天生的勞碌命,當自己是人民公僕嗎?什麼不好學,還非得學諸葛亮,來個什麼“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呸呸,我也是烏鴉嘴,在他生病的時候還説那個晦氣的字,真是的,唉,快被他氣糊塗了。
於是嘴巴上更加強硬“不聽話?那我就真的唱了。”於是,我就當真唱了起來,聲音雖然小,不過還是温柔甜美的“月兒明。風兒靜。樹葉遮窗欞呀。蛐蛐兒叫錚錚。好比那琴絃兒聲啊。兒那個輕輕。調兒動聽。搖籃輕擺動啊。孃的寶寶,閉上眼睛。睡了那個睡在子,展翅飛,高高叫兩聲啊…”唱到這裏時,忘記歌詞了。我尷尬地朝多爾袞看了看,只見他不但沒有如我所願地睡覺,反而大睜着眼睛,愣愣地望着我。忽然想起,這支曲子是我小時候,我媽媽唱給我聽的,曲調太現代,難怪他頗為詫異。於是,又改了曲目:“怎麼,不好聽?那我就唱個你愛聽的。”説着,又用滿語唱道:“悠悠喳。巴卜喳。小阿哥。睡覺吧。領銀喳。上檔喳。上了檔子吊膀子。吊膀子。拉硬弓。要拉硬弓得長大。長大啦。騎大馬。你阿瑪出兵發馬啦。騎着大紅馬,挎上大刀,拉弓箭本領大…”【…第八卷隻手遮天第九十二節我只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