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愛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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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獄有驚無險，李都平心事了卻，頭大亮，還在派出所留滯室大睡，直到手機樂鈴把他喚醒。

李都平睜開雙眼，下意識去推身上大衣，左臂火辣辣疼。他咬牙坐起，把手機接通。

“老公，昨晚怎麼樣？”電話裏當然是古倩，李都平折騰一宿，她同樣擔心一宿。

“還好，有驚無險，這次真多虧你。”李都平地説。

古倩湧起一股幸福和委屈混雜的情緒，輕聲問道:“你沒什麼事吧？”

“我沒事。”李都平抬抬比昨夜還疼的左臂“你怎麼樣？羅大衞沒再騷擾你吧？”

“沒有，不過…”古倩貼緊電話，神秘地道“不過我又遇到個以後會騷擾我的人。”

“是嗎？他什麼人？”李都平嚴肅了。未來記憶在邵芳身上的事實已經證明，絕對不可以掉以輕心。

古倩道:“是恆生的副總經理。”

“恆生的副總經理？”李都平凝眉思索起來。

“嗯。昨天我去市政府送併案報告，正好跟他碰上。”古倩認真道“老公，他很討厭的，還你回來一定好好教訓他。”

“行”李都平不由笑了“如果他真敢騷擾你，我一定讓他滿地找牙。”李都平話雖這麼説，其實很無語，不僅為古倩，也為自己。狗娃被殺，邵芳被凌辱，這些事並沒發生，可他昨夜卻忍不住要故意殺人；古倩善良柔弱，騷擾未發生，也要提前報復，可見未來記憶影響之深。

李都平稍停又道:“記住，我不在時不要獨自出門，上下班一定要讓趙重和唐周接送，晚上要是害怕，就讓於姍姍陪你。”古倩複雜地道:“姍姍已經陪我了，不過老公…”

“，你不用説了。”李都平温和地打斷“我相信你，也相信姍姍，不要瞎想。”古倩心頭湧過一陣暖，又一陣委屈:“不是的，我是想説，姍姍把我車要走了。”李都平一陣暈，忙道:“那個…她要走就要走吧。反正我回去你坐我車，我不在也是她給你當司機。你要喜歡，就買個更好的，反正你錢也花不完，別委屈自己。”前世愛人苛刻小氣，連花錢都限制她，如今竟如此大度體貼，古倩動得直想哭:“我知道了，老公。你明天什麼時候能回來？”

“我明天…”李都平握緊電話，看房門一眼説“，我明天恐怕不一定能回去…”

“為什麼？”古倩愣了，也急了。

李都平道:“也沒什麼，我幫警察預防暴獄，按規矩，得跟人家做記錄。別擔心，用不了多久。”他怕古倩瞎擔心，沒説實話。

古倩情緒有些低落:“那好吧，你快點。”

“行，我一身就回去。”李都平這話沒説謊，他的確需要身才能回去。

掛斷電話，李都平忍不住慨加嘆息。此番回家，他緊張邵芳母子，腦子繃得溜緊；得到高冰兵消息，心裏更似墜顆鉛球，古倩這個電話，讓他輕鬆多了。原來無論面對或逃避，過去的情都只會沉重，只有眼前人，才會讓心靈撫。

留滯室無窗無牀，只有一面冰涼的土炕，周保良很厚道，給他一個熱水袋和兩件警用大衣。熱水袋半熱不熱，李都平擁着厚厚的警用大衣坐在炕上。望着這四面不透風的小屋，他忽然心跳加劇，意識到一個強大問題。

昨夜他暴打韓勇，劉生攔都沒攔，現在他被關進派出所，這老小子肯定會找高縣長，而且肯定會通知高冰兵。

天！冰兵要來了！在這種地方，和陽光一樣開朗頑皮的高冰兵重逢，會是什麼樣的見面？李都平想到可能會發生的見面，心臟象很冷似的，突突突狂跳起來。

門突然開了，準確答案也來了，高大肥胖的劉生拎着豆漿和油餅走進。

“先吃點吧。”劉生坐在炕上，把油餅和豆漿遞給他。

“什麼時候放我出去？”李都平把東西接過。

劉生盯着他説:“明天吧，最快也得明天。”

“你去找高縣長了？”李都平反盯他。

劉生緩緩點頭:“我還通知冰兵了，她中午就能到。”果然不出所料，李都平揪張餅咬一口，口是心非地説:“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多事？”劉生不屑地笑了，胖臉擠成一團，一字一句道:“不是我多事，沒有冰兵，你想出去還真就沒那麼容易？”

“不就一把槍？”李都平連吃帶喝，不解地説。

“不是槍的問題，當然槍問題也不小。”劉生解釋道“關鍵這兩天龐書記不在家，是高縣長在縣裏主持工作。黨政主官的關係，你猜也能猜得出。龐書記想拿你做文章，藉機會把高縣長整倒，你説這還不難嗎？”李都平愣住:“這跟冰兵有什麼關係？”劉生抬腿把門踢上，湊近小聲説:“高縣長想通過冰兵，把你我都樹成典型，我就知道這麼多，還是猜的。”李都平有點明白了。他和高冰兵往幾年，對高家事所知不少。高文戰和c市市委書記張希嶽據説有過命情，只要通過官方媒體把黑的説成白的，再通過張希嶽得到省委省政府肯定，來個既成事實，龐仲再能蹦達也無濟於事。

劉生嘿嘿一笑，碰碰他説:“怎麼樣，要當英雄了，有什麼想？”

“你不也一樣？”李都平斜他一眼“趕緊預備材料，準備到各處介紹經驗吧！”

“這不用你心，你還是先想想見冰兵後説什麼吧！”劉生拍拍他肩膀站起“犯人要接回來了，我先走了，回頭請你倆吃飯。”李都平沒説話，目送劉生離開，一些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東西開始往外跳。

和高冰兵的記憶，是他生命中最深刻的部分。作為第一個正式戀人，高冰兵不僅帶給他甜愛情，還完成他第一次人生救贖。

當年被邵芳爹拒親，李都平受到前所未有的沉重打擊。他自幼自卑，邵芳是他快樂的唯一神支柱。某種意義上，他對邵芳的依賴甚至超過母親，可親事被拒，一切都毀滅了。失去邵芳的李都平變得沉默寡言，極度陰鬱，把所有力都撲到學習上。他唯一念頭就是考出去，永遠離開這個讓他傷透的鬼地方。

一個人遭受重大打擊，總會把生死看得很輕，所以高冰兵滑進山坳，李都平不顧一切地原地滑入。這固然離不開他善良本，但同時也是心靈重創後的瘋狂。可就是這次瘋狂舉動，帶給他人生第一次真正愛情，何況對方還是全縣最出的女孩。

好心有好報，李都平一直相信這句話，因為高冰兵。

大雪封山，李都平又滑得遍體鱗傷，本無力將受傷的高冰兵背出。他意外發現一處舊本工事，留下記號，把女孩背進去避寒救治。然而就在這寒冷隱蔽的地，他冰凍的心被融化，濃郁因此而開朗。當他為高冰兵接續斷腿，緊綁木板，女孩滾滾而落的眼淚讓他重新到自己的價值、存在的意義。原來自己可以做得更好，他懂了。

隨後的內容輕鬆得多，他們發現了彼此共同的愛好:文學。他們在地度過愉快而難捨的小天半後，高冰兵做出了讓他大吃一驚的舉動:換座。

那是幾天後，高冰兵重新上學時。這個撐着枴杖、腿上綁着厚厚石膏的女孩成了他高中最後一任同桌。這不奇怪，沒人會拒絕縣委副書記的愛女。

他們互相照顧，共同進步，膽大的高冰兵無數次骨的暗示，他卻提不起愛情的勇氣。高考前，高冰兵和他報考相同的第一志願，結果他考中，她卻沒考中。上大學前夕，高冰兵又一次向他暗示，給他鼓勵，他一個沒嘣出來。

“到學校不許找女朋友！”這是高冰兵被氣跑前説的一句話，他記住了。

如此直到大學二年級，忍無可忍的高冰兵終於來信把他臭罵一頓，明確了兩人的關係。從此，李都平真正體味到愛情的幸福。高冰兵開朗大方，無拘無束，似陽光一直在包圍；高冰兵活潑頑皮，總會像假小子一樣跟他嬉笑打鬧。

還有重要一點，高冰兵和他有相似的自卑。她是高文戰正式女兒沒錯，但某種意義上，又是私生女，因為高文戰有兩個老婆，儘管這是歷史時代的錯，但高冰兵仍不免自卑。

負負得正，兩個自卑的人湊到一起，改變了彼此世界。如果説古倩的初夜讓他衝出海面擁抱陽光，卻是高冰兵把他帶離深邃的海底，不過是即將衝破的一瞬，他們分開了。

與高冰兵分手，是他一生最大的錯，即使得遇古倩，他仍這樣認為。這種犯罪的覺甚至沖淡對過去的思念，因為不敢去想，也不配去想。

五年過去，高冰兵要來了，他該如何以原罪的心態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