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五章深綠衣裳小小人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第五章深綠衣裳小小人翌醒來,枕畔,已不見君王的蹤影。

我掙扎着支起身,隱見,重重簾幕之外,朱門已開。正殿內,十數位宮人正屏息斂眉立着,殿外,是一地的豔陽。

十四,登時一陣心慌,已經什麼時辰了?十四如此逾矩,歇也就歇了,竟在天子的昭陽殿一睡就睡到上三竿,傳出去,十四的名聲毀了不説,那些史官們復要為他添上一筆了。

念及此處,我強撐着滿身的疼痛,披衣下地。

看見我起身,簾幕之外,隨即進入數位宮人,屈膝向我施禮,輕道:“奴婢們見過小主。”為首的,正是他的執事宮人樂陽。

我紅了小臉低道:“什麼時辰了?”樂陽柔聲道:“回小主,剛巳時了。”見我臉一白,樂陽宮人復又輕道:“小主,待奴婢們服侍您洗漱更衣吧。”我點頭,吶吶道:“聖上呢?”

“回小主,聖上此刻在外殿接見幾位朝臣,聖上有旨,讓小主醒了,用了膳就去外殿候着,聖上一會親自領着小主去建章殿見小殿下。”我有些吃驚:“聖上今天不曾早朝麼?”樂陽忙回道:“回小主,今兒的早朝教聖上免了,但有幾位朝臣急見,聖上,就臨時在外殿召他們覲見。”我心頭一暖,他要親自陪着十四去見孩兒麼?十四,就要見到自個朝思暮想的孩兒了,不知他長成什麼模樣了?當一別,已經三年,元瓘竟已四歲了。十四離開時,他尚在襁褓中,他還會認下十四這個孃親麼?

樂陽不似先前蘭辛的淡定,卻又不似雲鳶的率真。比之二人,言語柔和大方,扶着我,攜了更衣宮人去東偏殿的温湯內沐浴。

十四,有些羞澀,小臉上漲得通紅。這裏比不得之前在紫宸殿,十四可以將外人屏退,只留下雲鳶侍奉。果然,等了一身衣衫,十四滿身的痕跡,盡數落入這些人眼中。

樂陽略略紅了臉,卻並未説什麼,只低頭靜默地做着本份之內的事。

温湯,還是一如之前的膩滑灼熱,卻洗不去那一朵一朵嬌媚的瘀青與紅印。好不容易等梳洗完畢,換上宮人奉上的羅裳,十四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羅衣輕薄,是淡淡的天青,襯着桃紅的底裙,同的絲帶輕繫於間,裙角垂着的四角香囊內,填了清甜的荷香,若隱若現。小小絲履,低挽雲髻,讓十四宛如回到了未嫁之時。

我輕問:“樂陽宮人,可曾見過紫宸殿的蘭辛宮人?”樂陽一怔,隨即柔聲答道:“回小主,奴婢只聽説蘭辛宮人在賊人將破宮時就自盡了。”我一驚,小臉上慘白,原來,蘭辛竟也同十四當一樣自裁了。

樂陽見我變,輕道:“小主莫要難過,聖上已吩咐內務府將之屍身還給了她爹孃,厚葬了。”我垂下眼睫,聽她在身邊為我輕聲傳膳,不一會,圓桌前,已佈滿了一桌巧的吃食。十四,確實有些餓了。自聽説他重病時起,十四,無一能咽得下米粒,來京途中,更是僅以半碗米粥餬口。現在,對着一桌的佳餚,十四的肚子,竟不爭氣地咕咕作響。

我羞紅了小臉,看一眼兩旁的宮人,輕輕拾起象牙箸。

滿滿地吃了一大碗米飯,復喝了半碗熱湯,將樂陽夾於我瓷碟之內的佳餚,全部入了十四的肚內。十四自個都覺得自慚,竟像個餓狼一樣。樂陽還要再夾,我輕輕止住她,樂陽會意,忙示意宮人為我奉了漱口的茶水來。

等撤了食盒,十四剛起身,準備去外殿候駕,只見李裕公公領着一位老宮人遠遠地過來。一見我,這個多嘴的李公公就笑開了花:“李裕見過娘娘。”我也不與他計較稱呼,含笑道:“公公怎麼得空來了,聖上呢?”李裕忙拉着那位宮人一齊向我施禮,口中道:“回娘娘,聖上一時還不開身,怕還有一會。”話音甫落,卻向着自個身邊的老宮人道:“鄭四喜,還不謝過娘娘的賞?”那位老宮人忙再次跪倒,口呼道:“老奴謝過娘娘!”我見他鬢髮已白,遂温言道:“起來回話吧。本宮並不曾賞你,為何稱謝?”他還未答腔,李裕已在旁欠身答道:“回娘娘,這位鄭四喜,就是當掌管宮內暗渠之人。他與四個宮人一道,平素裏負責清理河渠,定時開閘換水。當破宮之時,就是他開了閘門,曲水的活水,衝了宮內的暗渠,竟將娘娘衝入了護城河去。按着規矩,每未時,他和那幾個宮人得輪值守,開閘換水。他當竟也照做了,雖然後來不曾撈到娘娘的…”李裕撓了下腦袋,一時似找不到可以避過忌諱的字句,竟兀自犯愁着,忘了接話。

我笑道:“不礙事,你照直説吧。”李裕忙笑道:“回娘娘,老奴就直説了。當,這老傢伙眼見這城都破了,宮門也不保了,竟仍是一副死心眼。別的宮人都跑盡了,他竟還守着他的屋子不敢離去,到了時辰,還照直開了閘放水。他一放不要緊,竟將娘娘衝出了宮外,害得聖上派了上千個錦衣軍都不曾撈着娘娘。但念着他臨危不懼,克盡職守,聖上也未多怪罪他,只將他拘了起來。”

“沒成想,就因着他這份實心眼,老天竟保佑娘娘,平安出宮。所以,今兒早起,聖上着老奴去放了他,還賞了他五千兩黃金,娘娘請看,都在這兒吶!”我隨了他的手指看去,果見他身後,已應聲魚貫進了數位小黃門,一個個手裏的漆盤之上,都盛着金燦燦的金錠。

那鄭四喜只一個勁地叩頭,惶恐不已。

我心內,原來是他無意中救了十四的一條小命,忙起身扶起他:“公公快起來吧,原本該十四跪謝公公救命之恩的。”言罷,屈膝就要跪下,還未及地,人已教李裕和樂陽一齊拉住。

那鄭四喜更是叩頭不止,哪有半點欣喜之。我情知他不安,只得免了。柔聲道:“鄭公公快起吧。”李裕含笑道:“娘娘,聖上説了,這些金子是他為娘娘備下的,娘娘可盡數賞了那鄭四喜。娘娘如嫌不足,儘管吩咐老奴再去辦!”我不失笑,小臉上覆有些紅意,十四兒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麼?他為何樣樣都能替十四猜到?

我即得了旨,遂含笑道:“鄭公公,你可有什麼心願,儘管説了,十四盡力為之。”可那鄭四喜不住叩頭,身如篩糠,竟比要殺他還驚慌。

我心內不忍,示意李裕拉他起來,輕道:“公公莫怕,公公不肯講,十四替公公説幾句可好?”他怔怔地點頭,復搖頭。

“公公在宮外,可還有親人麼?”那鄭四喜愣着不答,李裕不悦道:“娘娘問你,還不趕緊地回話?”鄭四喜始似大夢初醒般,顫聲道:“回娘娘,老奴在宮外,尚有一個子侄。”我柔聲道:“那十四今,就放公公出宮,與家人團聚可好?聖上賜了你這麼多金銀,足夠你買田置地,再添些宅院,你老來,也算有個依靠。”那鄭四喜一聽,登時老淚縱橫,哭道:“老奴謝娘娘天大的恩德…”一面於地上,長身在作揖。

我被他哭得也有些酸楚,低聲吩咐李裕道:“你帶着他去吧,好生安置着,別嚇壞了他。”李裕忙應了,拉着他,與幾個小黃門領了金子去了。

才走到朱門前,那鄭四喜猛得回過身來,“噗通”跪倒在我跟前,哭道:“回娘娘,老奴一生信佛,見娘娘菩薩心腸,實在不敢再欺瞞娘娘…”我詫異:“公公怎麼了,快起來回話。”鄭四喜哽咽道:“回娘娘,老奴當害怕聖上責罰,要了老奴的腦袋,只説老奴仍是未時準時放的水,老奴欺矇了聖駕,老奴該死啊…”我蒼白着小臉撫他道:“公公莫怕,十四不會怪你。”他咽着道:“那金子老奴不敢要,老奴怕菩薩怪罪老奴,老奴當,眼見天狗,再看見血水順着護城河,將這宮內的暗渠都污了,老奴以為是遭了天譴,就嚇得提前開了閘,想…想將這血水衝了出去!”我頓時明白了幾分,辛酸道:“老人家幾時放的水?”他低頭抹淚道:“老奴記得是午時二刻不到。”我低頭一笑,原來,蒼天真的有眼,並非十四命大,在十四自投暗渠的那一刻,因了眼前這位老宮人的驚懼,提前開閘,將十四的身子衝出暗渠,衝入護城河,竟因此…救了十四一命。他,真真是十四的救命恩人。

我自袖內掏出素帕,在李裕與一殿宮人的震驚中,為他印去淚痕,口中柔聲低道:“老人家莫怕,十四當確是午時二刻不到投的水,若不是你提前開閘,十四的小命恐真的難保矣。你是十四的救命恩人,聖上定也已知曉,所以,才會賜你黃金若許。你克盡職守,心懷仁慈,他,菩薩也一定會保佑你長命百歲,得享天年。你,快領了金子去吧。早一些出宮,便可早一些與家人團聚,有聖上為你作主,毋須怕。”鄭四喜將信將疑,我卻被他逗樂,示意李裕趕緊領着他去了。

眼見他去了,樂陽才上前輕道:“回小主,時辰不早了,剛奴婢打發人去前面問了,聖上怕一會子就得空了,娘娘可起身了。”我依言,接過她遞上的簇新錦帕,拭了淚痕,隨着她出門,向昭陽殿的外殿行去。

這昭陽殿的內殿是天子的寢宮,外殿正殿,則是他臨時接見朝臣之所,平素裏的家宴也多設於此處,正殿的偏殿之內,還有天子傳膳之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