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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隻願從此長相依豈知離別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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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的太陽,只留下一道金光,浮映在煙霧空濛的山巒。清淡的天空,薄寒淺冷,正是泣別傷離的暮。

屈巫帶着姬心瑤到了後山別院。門前依然一溪水,屋上卻無半角斜陽。

一如當年他和姬子夷所見。只不過當時山坳裏桃花燦爛,而現在桃樹林卻是滿地枯黃。

屈巫給姬心瑤指認着那片桃樹林,告訴她那是桃子所栽,那裏承載着姬子夷與桃子諸多的美好。

姬心瑤無語含淚。母親,大哥,她生命裏最親最愛的兩個人,他們活得是那麼不容易,愛得是那麼的苦。而自己卻把他們傷得那麼重。自己真是罪孽深重,上輩子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壞事,這輩子才讓自己的親人一個一個地遭殃。

屈巫拉着姬心瑤的手走進了桃子卧室,這是進密室的唯一通道。他要去密室取些靈藥,天山之行,身上的‮物藥‬已用得一乾二淨,他的內傷還沒完全好,需要用靈藥加以調息。

之前他稍稍猶豫了一下,轉念一想,姬心瑤是祖師爺的子孫,算得上是七殺門的人,對她應該無所保留。

姬心瑤也不多説,默默地被他牽着走。心中慘然不已。今生,他們只有這一天。只要他快樂,他要自己怎樣都可以。在這罪惡紅塵裏,這一場盛開的煙花,雖然短暫,卻足以藉自己飄蕩的靈魂。

屈巫將姬心瑤帶到密室存放‮物藥‬的櫃子旁,笑着説:“看看有沒有你不認識的藥?”姬心瑤打開了櫃門,徹骨的涼氣撲面而來。她定睛看去,櫃子外部是雙層的金絲楠木,裏層是千年寒玉,猶如一個冰窟。難怪這些珍稀藥材幾百年都保存完好。

幾個別緻的寒玉盒疊放在一起,姬心瑤心中一動,伸手取出一個寒玉盒,只一眼,便讓她喜上眉梢。連忙問道:“這雪蓮粉可以給我嗎?”屈巫笑着眨了眼睛。當然,你要什麼都可以。但他還是好奇地問:“治什麼病?”姬心瑤如獲至寶一般放到懷裏收藏好,冰冷的寒玉盒讓她不打了個寒顫。她卻頭一歪,笑着説:“保密。”

“竟敢對我保密?”屈巫一把拉過她,恐嚇道:“又想討饒,是不是?”姬心瑤笑着想掙開。屈巫微微皺眉,那麼涼的東西竟然放到懷裏,也不怕冰着自己。他伸手在姬心瑤的衣襟裏掏出玉盒,一本正經地説:“這東西又涼又硌人,我替你保管。”姬心瑤動容。他是那麼自然地做着愛護自己的一件小事,於他,彷彿就是吃飯喝水一樣,無可爭議。

“嗯,回吧,傻丫頭!”屈巫拍拍她的腦袋説道。

姬心瑤卻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痴痴地看着他高的鼻子,薄薄的嘴,飛入鬢角的劍眉,還有那一雙烏黑深邃的眸子,彷彿要把這些永遠地鐫刻在心裏一般。

此去經年,註定擦肩而過。唯有祈求上蒼,來生賜我們一世情緣。來生裏,君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為何這樣看我?怪瘮人的。”屈巫輕笑,攬過她説:“以後讓你看個夠。”姬心瑤突然將頭埋在他的懷裏,輕聲喊道:“哥哥”屈巫渾身一震。這聲哥哥,意味深長,他一時百集,竟然不知如何應答。

“雪蓮粉調製的膏子能消除疤痕,我不想看到你的口有傷疤。”姬心瑤喃喃地説。儘管屈巫不説那傷疤的由來,她也可以肯定那傷疤與自己有關。

只要我的心裏沒傷,身上有再多的傷也無妨。屈巫嗯了一聲,依然沒有説話,只是手上的力道大了起來,將她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裏。

“哥哥”姬心瑤又喊了一聲,抬頭摸着屈巫的臉,眼簾上已經起了霧。

“想你大哥了?”屈巫輕聲問道,他的心裏起了一股複雜的情緒。

姬心瑤搖了搖頭。她不知自己為何要如此稱呼屈巫。或許,哥哥,對於她來説,就是這個世上最親密的稱呼。

時至今,她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愛。自己之前對子夷大哥,對夏御叔,織了過多的親情和依賴,那種愛是自己對他們無休止的索取。

是屈巫讓自己懂得,這世上還有一種愛,是最美好最無私的奉獻。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天涯海角,此情在心,一生無悔。

密室裏的夜明珠,熠熠發光,撒下幾縷温暖的光。

屈巫無語地俯下身子,吻着她睫上的淚痕。姬心瑤忽然抱着屈巫的,輕喚一聲,向地板上倒了下去。屈巫稍稍詫異,卻已經壓了過去,整個人都壓了過去。

瞬間,衣服散落了一地。息聲、**聲肆意地迴響在寂靜的密室。

柳陰煙漠漠,低鬢蟬釵落。須作一生拼,盡君今歡。

天完全黑了下來,屈巫和姬心瑤才回到了奕園。紫薑見他倆攜手從竹林裏走出來,心中竊喜,忙不迭地招呼丫鬟開飯。

姬心瑤卻並不着急,吩咐紫薑讓廚房多做幾個菜,説是待會兒要陪屈巫喝點酒。

姬心瑤一頭鑽進了木屋密室,着急忙慌地調配雪蓮膏。

“有必要這麼急嗎?”屈巫走了進來,看姬心瑤在那裏一絲不苟地搗鼓着,心中不由得好笑。

“啊,這裏方便一點。母親這裏有很多輔材,省事。”姬心瑤頭也不抬地解釋着。

屈巫搖了搖頭,一臉寵溺地看着她笑。她又成了他心底那個任淘氣的小女孩。他願意就這樣一生一世地守護着她,寵溺着她,只要她開心就好。

不戀前塵心傷,不問世事彷徨。只願從此長相依,豈知離別在眼前。

直到二更,姬心瑤才算好了雪蓮膏,她輕抒一口氣,拉起屈巫説:“我們去吃晚飯。”餐桌上早已擺滿了美味佳餚。姬心瑤和屈巫坐了下來,紫薑招呼丫鬟們和自己一起退了出去。

姬心瑤倒了一杯酒,走過來雙手捧到屈巫面前,顫聲説道:“哥哥,你待心瑤如此,心瑤知足了!”屈巫的心中一凜,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接過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姬心瑤微嗔地睨他一眼,從他手中拿過那杯酒一飲而盡。屈巫歉然一笑,將自己和姬心瑤的酒杯都滿上,笑着説:“如此隆重,倒是我多疑了。”姬心瑤也不知道屈巫喜歡吃什麼菜,就一個勁地將自以為好吃的菜都夾到了屈巫面前。屈巫看着自己盤子裏的菜已經堆得老高,終於忍不住説:“你是不是想把我成腦滿腸肥的樣子?”姬心瑤笑着説:“是啊,就是嫉妒你的好身材。”屈巫暗自腹誹,成大胖子壓不死你!一聲輕笑,不懷好意地説:“哦,原來你想偷窺滿身肥膘。”姬心瑤臉緋紅,嘴硬着説:“我從不偷窺人。”屈巫哈哈大笑,菜沒吃多少,桌上的酒卻喝了一乾二淨。

酒足飯飽之後,屈巫催着動身。姬心瑤心中黯然,拉着屈巫往後院木屋走去,説:“再去後面坐一會兒,好不好?”夜濃重起來,彷彿黑暗隨着夜氣同時從各方面升起。奕園處在一片寂靜而清幽之中。

屈巫任姬心瑤將自己拽到了木屋裏,他的心裏突然有一絲莫名的不安,卻不知不安來自何處。

姬心瑤裝作不經意地説:“口渴嗎?看看桌上的茶水涼了沒有,要不讓丫鬟再送壺熱的來。”屈巫看着姬心瑤在屋子裏轉悠着,拾掇着。暗自搖頭,女人就是事多,怎就這麼磨嘰。不過,他不忍心拂逆她。

屈巫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壺,見茶水依然温熱,正好解酒,便給自己倒上一杯,喝了兩口,眼睛隨着姬心瑤而轉。

姬心瑤不時偷偷地瞄一眼屈巫,她的心緊張地跳着。終於,屈巫的頭低沉了下去,倒在桌上睡了過去。

姬心瑤走過去半跪了下來,頭伏在屈巫腿上,潸然淚下。

她哀哀地邊哭邊説:“哥哥,對不起,這輩子我只能對不起你了!如若真有來世,我一定好好地報答你。哥哥,是你讓我懂得,這世上還有一種愛,是為對方着想。我早已聲名狼藉,我不要連累你。你就忘了我吧!”願將雙淚啼為雨,明留君不出城。可是,一切都遲了!

姬心瑤臉慘白地站了起來,喊來忠兒,讓他和幾個家丁將屈巫抬到馬車上。

姬心瑤親手抱了牀錦被給他蓋好,又將雪蓮膏在屈巫的懷裏。對忠兒説:“快馬加鞭送他回楚國。待他醒來,就説我已去了陳國。”

“小公主!”紫薑淚滿面地喊道。為什麼要這樣?原以為她會跟屈巫走了,她竟然給他下了蒙汗藥。太過分了!太對不起人了!

“快走!”姬心瑤厲聲對忠兒喝道。眼見着馬車出了奕園,上了官道,向着楚國方向疾駛而去,她才機械地轉過身,剛邁出一步,就軟軟地倒了下來。

紫薑急忙上前抱住她,哭着説:“你這是何苦啊!”秋風,先是一片輕微的簌簌聲,漸漸地大了起來,似是從遠處的曠野上傳了過來,很快就充斥了奕園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