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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遠書歸夢兩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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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瑞姨娘笑對芩如道:“今兒見你倒還神,怎麼,老爺那邊,解開了?”芩如一邊坐下一邊答道:“有什麼解不了的?你過來前,我就過大爺外書房去了,才已有小廝來報過,大爺找人送二爺回去了,你想,這還能有什麼事?”瑞姨娘還是笑:“所以我才出來了呀,免得礙眼,你不知道,我的那個,唉”芩如冷笑道:“她是縱出來的脾氣大,以為孃家勢壯,其實,富貴還不就在一線間?能送給你,也能收回去,這麼個簡單的理兒,就想不明白?也難怪,是商人出身,哪裏論得這許多。”芩如不搭話,只繼續看裙子上的花,半方才開口道:“你瞧這花瓣,竟不知她們怎麼的,深淺濃淡,如真的一般,見這般手藝,這裙子只怕是宮中進上的,也未可知。”瑞姨娘機,見對方話風已轉,情知不可再問,於是接着她的話道:“可不是,讓我瞧瞧。”二人遂述些閒話,將此混過不談。

再説小螺子,回到大廚房後,仍是鬱氣難消,倒了杯茶,端在手上咕嚕一聲就下了肚,喝完後用手抹抹嘴,一付心有不甘的樣子。

子規一旁見了,心下好笑,嘴上便開口道:“小螺子,知道的,説是你跑了這半,想是渴壞了,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剛從那不之地放回來的,沒見過好茶水呢”小螺子啐了一口道:“什麼蹄子真當自己是太太了?我呸還照別人呢?先拿鏡子照照自己吧,一臉的狐媚相”子規心裏知道説得是芩如,想了想,上前勸道:“算了,小螺子,人在屋檐下,又怎麼能不低頭呢?”小螺子正要開口,宋媽媽也開口勸道:“小螺子且省些事吧,今兒一天園子裏都不清淨,好容易安生這片刻,你就少説兩句吧,免得又生出事來。”小螺子硬生生將要説的話憋回肚子裏,氣得臉也白了,手也抖了,子規又給她倒上一杯茶,順手便將她按坐在凳子上。

宋媽媽臉看着咕嘟慢滾着的高湯,半晌不説話,片刻方才開口道:“都想着做姨娘,到底做姨娘有什麼好?出入不得自由,又處處讓人看不起,自己心裏,究竟也不得勁。”小螺子正要反駁,子規暗中掐了她一把,小螺子會意過來,遂沉默不言,宋媽媽説過這一句後,也再不開口,廚房裏依舊温馨安寧,倒是一派好景。

正當眾人平靜享受這難得的悠然一刻時,綺墨來了,説是傳大*的話,晚上給棋姿做些安神穩胎的湯水,又説大爺晚上外書房用飯,院裏只做大*一份。

聞聽此言,眾人由不得面面相覷,今兒是大爺回家來的第一晚,就是如此?又或者説,又説如此?同當年房花燭一樣,讓大*獨守空房?眾人心下皆有千般不解,只不敢問出口來。

綺墨將臉緊繃着,一字不願多説,只吩咐了幾句,便要離開,杜鵑這時忽然冒出來一句:“那今晚,大爺的外書房,是哪位姐姐伺候?”一語驚醒大廚房裏呆立着的眾人,可不是?老爺家來了,棋姿身子不便,曲眉説是着了些暑氣,病倒了,況大爺也不歇在大*的攏香院裏,那今晚,到底誰伺候大爺呢?

綺墨一肚子怨氣與不滿,這時正好找到個宣口,瞬間全衝了出來:“還能有誰?咱們的好姐姐,琴絲”眾人瞬間全傻了眼,子規心裏不知怎麼的,狂跳起來,直覺這是個好機會,是個比孫四家的那事兒,更好的機會。

綺墨怒氣衝衝地説完這句話,便風行雷厲地走了,裙角揚起一陣冷氣,人便隨即消失在門外。

眾人心中皆有話,卻讓劉媽佔了先:“我的天神是琴絲可憐大*,這可怎麼是好?”宋媽媽忙道:“這有什麼?琴絲本是大*陪房,做個通房不丫頭還不是該自應當的?大户人家多為如此,罷了罷了,都幹活去,這沒什麼稀奇值得説的,快去快去”小螺子卻開口道:“話是這麼説,可大*還守着呢,就先讓了琴絲去?這到哪兒也説不過去,再者,琴絲平時裏説起來,誓與大*共進退的,這會子她去了,大*再好子,也要生氣。”子規卻道:“琴絲就是有這個心,她也做不得主,大爺要的人,大*也不得不依。只是,往後琴絲姐姐,怕是再不能貼身伺候大*了。”杜鵑奇道:“這又是為何?才宋媽媽説了,大家常有這事,琴絲原也不是故意,大爺點了名,也不得不如此,要依我説,大*才不會歸罪於她。”小螺子狠狠一指頭點在杜鵑腦門上:“你傻呀大爺回來正缺人伺候,琴絲不正是補了這個空?她就是再有心,只怕也沒空去伺候大*了,再者,棋姿這一回來,是必不能跟大爺回京了,曲眉又病着,若一時不得好,大爺回去時帶誰走?這還不是明的?”子規的心,隨着小螺子的話越跳越歡,來了,自己由進府以來一直期盼着的機會,向上爬的機會,終於要來了杜鵑聽了小螺子的話,憨然點頭:“小螺子姐姐的話,有理,看來怕如此,琴絲姐姐要跟着大爺了。”宋媽媽悄然一聲嘆息,眾人卻都聽在耳裏,心下都有些為大*不服,大*裏也算温良寬厚,一般對奴才,並不酸冷,且恩威兩施,倒也頗得園內人心。現在見她受此冷落,且連心腹之人都被帶走離開,心下皆有些不平,此時便不免想起才子規所説的那句:人在屋檐下的話來,接着又想起宋媽**話,是啊,做主子太太尚且如此,做姨娘,又能好到哪裏去?一時廚房眾人,皆悵然不已。

宋媽媽一聲高喚,將眾人喝醒:“還發什麼愣?一個個的,都拿盤算主子閒話當正事了是不是?都有你們什麼事?説給你們一句,都做好自己本份吧,別想那些有的沒的,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關係的事了誤了傳飯時辰,我看你們才有饑荒打呢還不快洗菜燒火,準備做飯去”眾人醒悟過來,一鬨而散,皆靜下心來,安生做活,唯有子規,心如火燒,一刻定不下來,卻無法可想,心裏着急,手上不由得慌亂,一下晃神,刀從指尖上劃過,鋒利刀口瞬間切下半片指甲來,子規嚇出一身冷汗,眼見那缺口離手指不過絲微距離,若再偏一毫,小半片指尖就要被銷掉了,心中暗自慶幸,遂努力平服心跳,這才方覺鎮定了些下來。

宋媽媽走過子規身邊,看了她一眼,將那小半塊指甲從切好的醬野兔中拈出來,正要説些什麼,想了想,收聲而去,只因心裏十分明白,説了,也是無用。她是經過多少事的老人了,什麼人事都逃不出她的眼睛,子規這丫頭心不在廚房,只怕也不是廚娘的命,遲早會,也能這個本事,離開廚房,也許就是現在,也説不一定。

子規將心放平,手中的活也緩緩進行下去,暗自嘲笑自己,這有何驚慌?有何緊張?這不過是第一步走過了,將要開始第二步而已,往後的路,還長呢,要走的步子,還多呢,這就慌了?楚青楚青記得你是為何而來,記得你是如何而來“姑娘,姑娘,你這是為何?好好的,為什麼要做這不孝之事?有何冤屈,竟不能解?快將那繩環放下,若你父母知道你今做這輕生之事,怕不得心疼死了?”

“大叔,大嬸,你們快趕路吧,我是不祥之人,只怕你們見了,也要帶累你們。我父母早已去了那邊,我正是要去尋他們,你們快走吧,這本不是你們能攬之事。”

“胡説既你父母先行,你就更要好好活着,不然怎對得起地下先人?你父母也必不讓你此時就去,你身上,還有他們的血脈呢,若就這樣去了,他們豈不再無血脈存世?養了你一場,竟是讓你無用而去的嗎?”

“大叔實跟你説了吧,我是朝廷命犯,是人都要回避,只怕要被連累你只管走你的路吧,我全家都已去了,只留我一人何用?不如也一起去了,倒省事幹淨”

“放你父母若此時聽見你這話,怕不要大耳刮子打醒你既全家只留你一人,你更要好好活下去,上天為何只留你一人?想必是不讓你家門全滅,仍有活口,仍有希望留存血脈的意思,你萬不可拂了此等好意,快快放下繩子,過來”

“好意?好意?哈哈哈…”啪地一聲,一尾活魚由砧板上蹦至地面,劉媽嘴裏罵了一聲:“這該死東西,都上了砧板了,還這麼有勁蹦躂,看我不收拾了你”子規一下由舊事中清醒過來,是啊,一尾鮮魚尚且知強求活命,更何況是一個大活人?死當然容易,活下去,活出個樣兒來,活出個出其不意來,才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