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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依依離情斷腸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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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將碗內藥湯飲盡,子規安然躺下,她不再忐忑,已經決定的事,不再叫她害怕,她只要安心等待,只等那撕心裂肺的時刻來到。如她這一生中許多次經歷過的一樣,她將心沉到底,反覺出平靜來,默默閉上眼睛,她睡了過去。

****香甜,等子規再度醒過來時,已是第二上午,天光大亮。儒榮來了又去,最近朝中多事,他總也不出身,在這小院裏多呆上片刻。他心裏很想,卻總不能如願。

子規不明白,怎麼自己,好好的醒過來了?她摸摸自己身體,安然無恙,屋裏亦是平平靜靜,一星兒血腥氣沒有。

這怎麼可能?她大怒,立刻叫杜鵑:“你昨兒給我煎的什麼藥?到底你還是不肯聽我一句是不是?”子規心裏混亂不堪,腦子裏亦是糊塗,哪兒出了岔子?郭婆子?

“這屋裏炭味太重,我就快不上氣了,你去找郭婆子來,我要當面問問她,這是哪裏尋來的不成器的髒炭?!怎麼就敢送到我屋裏來?!”杜鵑見子規怒不可遏,不敢多問,隨即叫人將郭婆子找來。

婆子埋首跪在地上,她早預備會有這麼一出,情理所在,在所難免。

子規將旁人支出去後,厲聲質問道:“叫你尋落胎藥,你給我了什麼來?為什麼服下去。半點不顯動靜?!你敢戲我不成?!”郭婆子頭也不抬,只輕輕説道:“這藥我沒本事,是託了蘇公子來的。我跟他説,姨娘要落胎用。他亦點頭,過後給我就是這包,我只過個手罷了。沒動過其中半點。”子規懍然愣住,動也動不得一下,身子明明是自己的,卻如同被拋入空中,輕飄飄無半點份量,亦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她想説話,張了張口。沒有聲音,她想伸手出去,掙了掙胳膊,沒有力氣。

“我知道,姨娘原吩咐別告訴蘇公子。姨娘懷胎之事。可蘇公子見面就不停要問姨娘的事,吃些什麼,近身子又如何,愛上什麼玩意,喜歡什麼器具,喝什麼水泡出來的茶,又用哪裏來的小菜下飯。公子見面一絲不肯輕輕放過,總問姨娘這些小事不休,姨娘你自説説。懷胎這般大事,我哪裏瞞得住公子?公子是連我説話眼神略有遲疑,也要揪住問上半個時辰的。我自問沒那樣本事,只得自打自招地説出來,倒省了許多口舌工夫。”郭婆子還是不抬頭,説話聲音細細的。可聽在子規耳朵裏,如有千斤之重。

“這藥,當真是他親手給你的?”子規的聲音打着顫,猶豫之間,慢慢送至郭婆子面前。

“我老婆子不犯於這事上説慌。”郭婆子答得很快,很利索。

子規頹然向後倒去,軟軟靠在墊子上,東哥哥,東哥哥!

時光如梭,眼看到了年下,子規漸漸好轉起來,坐亦坐得,行亦行動。因家中事多,儒榮只怕子規勞煩動氣,小事一概不用回,只問長童和杜鵑罷了,大事三一回,大廚房與園子裏瑣事,皆由棋姿料理,命子規閒了只管吃喝取樂,但將身子養實後,再復於她。

子規對這些全不在意,她只想如何能解決自己身上的麻煩,於是又想到梅香。可自打她身上有孕後,儒榮料事如神,再不肯叫梅香及她身邊親近挨近這院裏一步,子規沒了法子,唯生悶氣,説不出。

朝中近詭異多變,祁家被準離京後,祁良仁連着幾夜不眠不休,將家底收拾乾淨,溜之大吉。少嵐舍不下蘇雲東,可被父親強着,死活不叫留下,最後與之在客棧泣別,不得已隨父親而去。

為什麼要幫祁家逃命?儒榮近常捫心自問。也許是不想見自己手中再有殺戮?也許年齡大了,心腸軟了?想到子規腹中骨,儒榮覺到一切都將改變,為了這個孩子,為了接這個孩子的到來,也許自己,父親,和安家都將有巨大的改變。

周寧娥的名字再度隨家信出現,很快,很快。一次比一次説得明顯,説得急迫,她不想再等了,尤其是知道子規有孕後,她再也等不得。過完除夕,大年初一就動身,這是最後一次來信中所透的訊息。

子規的孩子意味着什麼,周寧娥十分清楚。安儒榮誰也不在乎,在這個叫子規的丫頭出現之前。而她出現之後,他就只在乎她一個了。如今這九尾狐狸有了孩子,這安家諾大的產業,將來只怕就要落入她子規的手裏,起碼,要落進子規的孩子手裏。

再者,子規尚還年輕,儒榮寵愛至此,就算現在得之非子,將來也必不缺。這是周寧娥最擔心的地方,她不能忍受,再也忍不下去。

想到自己將被安儒榮丟棄在這樣一個破園子裏,卻眼睜睜看別的女人將本該是自己所得的榮華富貴輕輕奪去享用,不,周寧娥寧可拼個魚死網破,也絕不甘心任人魚

除夕之,尚書府中,自要祭祖設家宴,個個新鮮衣裳,人人笑語喧譁,園子人來人往,整晚不絕。

因子規孕期尚短,身子不穩,儒榮不叫她出來,先在外花廳裏與眾人略坐了坐後,便來小院裏,與其慢酌。

子規本沒心思,可杜鵑拿定了主意,本裏簡慢也就罷了,今除夕,無論如何不何再糊過去,前幾便從長嶺處知道儒榮要來,獨與子規守歲,前幾便將預備的食料整理齊備,待今儒榮過來,便將冷盤將呈上,又燙上好酒,自去小廚房,親手炒出熱菜來,奉於儒榮和子規面前。

“好丫頭,倒不枉你姨娘偏疼你,”儒榮看見面前,一桌子珍饈玉饌,又玉斝滿斟,波光瀲灩的酒散發出馝馞香氣,只待人取之入口,便將熱心熱肺,點燃起濃烈的酣熱來。

子規總是覺得疲憊,她不知道是真該這樣反應,還是自己神上已然懈怠,她就是提不起勁兒來,任憑多好的東西器具,到了面前,瞧也不想多瞧上一眼,眼皮都懶待抬一下,説話更是少之又少,她失去了目標,又或者説,她的目標被矇蔽了,被她自己身上這塊不知是福是禍的,矇蔽了。

“怎麼?今還是不舒服?要不要再請太醫?近宮中來的個新的,後宮中都説甚好,太后那口悶漲,多少看過沒用,倒還是這個新來的,一劑湯藥下去,全就好了。青兒,要不要請他過來瞧瞧你?”儒榮見不得子規如此,他沒對別人女人當過心,棋姿有孕時,他本沒多花過半點心思,所以此時,他看不出子規真正鬱結,只當凡女人都是如此,因而請過多少醫生,只怕太醫院裏都叫輪了個遍了。

“這沒有什麼,我想過些子總就該好了。”子規懶洋洋答道。她有些恐懼地發覺,因了腹中這塊的生成,她對儒榮竟多生出幾份依戀來。原本是恨,也許,若她能對自己坦誠的話,還有愛。而現在,又多了依戀。

子規無助而絕望地想,自己離安家越來越近,不僅得身體,連心也偏去這男人所處,而東哥哥,東哥哥沒給她絕路,反將她更推去儒榮近處。如今,該怎麼辦?當真就要從了命運詭異地安排,從了這突如其來的小生命嗎?

聽見子規説慢慢就會好,儒榮既覺安心,又學好笑,如孩童學舌於大人一樣,他亦覺得子規有些託大。

“你怎麼知道慢慢會好?想必你娘託夢給你了,是不是?”儒榮心情一好,便開起玩笑來。過後見子規眼眶紅起,方才覺得話説得過了頭。

“對不住,我酒後失言,你別在意,我全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着,你有了這個孩兒,正如當年你娘有了你一樣,也許她放心不下,就天上看着,也捨不得你,這就託夢中帶話,叫你好生安養了。”儒榮軟語藉,子規聽後,情難自,終至潸然淚下。

爹,娘,你們若真是在天有靈,就如這賊人所説,到女兒夢中走一趟,不説話,只個臉兒,到底叫女兒安心也好啊!

子規心中泣喊,只不敢放聲,安家,到底不是楚門能顯之地,爹孃,你們會怪我嗎?

這條路,還要不要走下去?這個問題,前幾蘇雲東給了子規一個提示,也可説算半個答案。可子規不能接受,不,她絕不能走回頭路,絕不,絕不。

別忘了那隻箭,她於記憶中,拼命尋找理由。

孩子是我自己的,想到極處,子規唯這樣寬自己,她,或是他,只是我一個人的。

儒榮笑地坐在對面,他對這一切渾然不知,子規於燭光下冷冷看去,見其一臉滿足,自己心裏,卻是陣陣悲涼。(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