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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與君初見驚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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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娥聽完子規的話,思索片刻,説道:“琴絲,前兒彷彿聽人説,千禾街上封老爺家,逃走了個廚娘…。”子規立刻抬起頭來,眼眶帶淚地求道:“小的並不是逃出來的廚娘,實為賣身葬母,大*儘可明查”琴絲看着寧娥,心想這廚娘的事兒可從未聽大*提過。

寧娥看着子規説道:“論起來,就查翻你的家底,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今兒你不説實話,到了明,若我都查出來,你説的不實,那你可就難逃…。”説到這裏,意味深長地收了口。

子規隨即磕頭不止,説道:“大*只管去查,小的並無誑語。若查出來小的欺騙安大*,便將小的拉去見官定生死,小的也全無怨言”語氣誠懇,斬釘截鐵,叫人不得不信。

子規慢慢退了出來,門口書桐看她一眼,不發一詞。

子規走進園子裏,才驚覺渾身都汗濕了。進得安府才不過第二天,就被疑上了?她仔細回想過程中的一切,確定是沒有什麼遺漏可被察的,才稍稍放下心來。

尚未走至大廚房門口,一股槐花香便面撲鼻而來,那是由不得人的,你便不肯,也是要見的。子規站住腳,閉上眼睛,將那香氣深進自己肺裏,不捨得就吐出來,只想將它藏進去,藏久一點,再久一點。

“你是哪房的丫鬟,只管站在這地下做什麼?”一聲問,驚得子規張開眼睛,一口氣沒收好,嗆起來,不但答不出話來,一時竟咳個不住。

那問話的人顯然也是被她的咳嗽聲嚇了一跳,沒想到會得到這般回答,子規後退幾步,用汗巾兒捂住臉,俯身回道:“小的是大廚房裏的丫頭,子規,不知少爺在此,多有冒犯。”少嵐聽了好笑:“你認得我?”子規將眼睛張得大大的,抬頭細看看,天真地回道:“不認識,但知道是位少爺。”少嵐哈哈一笑,又問道:“你在這兒作什麼?這會兒一個人也沒有,你只管站在那地下,嗅什麼?哦,”他這才發覺,空氣中滿溢的香氣,“真香怪到你停下來,只管聞個不住,這是什麼香?”子規安靜答道:“是槐花香。”少嵐有些好奇地説道:“槐花做的餅我倒是吃過,想不到,原來槐花開起來,竟這麼香”子規不語,又抬起頭來,朝那那不遠處的幾株老槐望去。

少嵐上下打量着她,又問道:“這會子各房裏都在休息,你到園子裏來做什麼?”子規心中一驚,搜腸刮肚地,一時竟想不到個好的説辭。

少嵐笑了,用手中拿着的扇子指指她的鼻子説道:“我知道,一定是管你的婆子偷懶,你就跑出來園子裏逛逛了,是不是?”子規尷尬地一笑,只作默認。

少嵐見自己猜對了,更笑,眼光斜瞥見旁邊一捧硃紅的百枝蓮開得正豔,一時玩心頓起,隨手摘下一朵來,遞給子規。

子規再後退一步,不敢就接,更吃驚不已,搖頭説道:“少爺請收回,小的不敢受。”少嵐向前幾步,直將那花到子規髮髻旁,説道:“好容易來園子裏一趟,怎麼不帶個念想就走?”説完又是一笑,抬腿便走,一路還説個不停:“好香,嗯,真香”子規等到他走得不見影兒,便一把將那花從頭上拔下,扔到地上,用腳了個稀爛,再看不出原樣來,才朝着大廚房走去。

杜鵑一直候在門口,一見子規身影出現,便衝上前去,問道:“姐姐如何?大*找你所為何事?可是我早起多嘴給你惹下禍了?”子規將她的手拉過來握住,笑着説:“若真是你給我惹下禍了,我還能自個兒好好地走回來?妹妹只管放心,大*不過就多問幾句,沒別的事。不過妹妹,這事,沒旁人知道吧?”杜鵑見她説得如此輕鬆,心也放了下來,説道:“沒人,我眼瞅着,歇息的歇息,溜出去玩的溜出去玩,沒人見着。”子規還不放心,又問:“小螺子呢?”杜鵑説道:“跟着幾個丫頭,偷出園子去了,説是找個小廝,上外頭買幾條新鮮花樣的汗巾兒回來。”子規這才安心,坐了下來,杜鵑將灶上頓的熱茶倒了一碗過來,兩人親親熱熱地坐在一起,説起閒話來。

攏香院裏,琴絲一邊往花瓶裏添水,一邊問寧娥:“大*,這原本不過小事,孫四家的不過嘴上一説罷了,當真要這麼小心的審人嗎?”寧娥搖搖頭:“也難説,説小可小,説大可大。老爺是一向以小心謹慎為上的。”

“那麼,大*,封府當真走個廚娘?”琴絲還是好奇。

寧娥將手邊的青花獨釣江景圖茶盞推開,隨手揭開桌上安放的琉璃地白花牡丹紋罐蓋子,揀出半塊檳榔放入口中,方才説道:“沒有,我唬那丫頭罷了。”琴絲微笑點頭道:“大*當真心細,不過,那丫頭倒不像扯謊。”説到這裏,琴絲手停了下來,有些猶豫地看着寧娥,半晌,寧娥先開了口:“要問就問,只管那張致做什麼”琴絲將身子貼近寧娥,悄悄地説道:“大*,一向老爺在進府裏丫頭身上,這麼心細,總要將來歷查到一清二白,到底是為了什麼?”寧娥猛地抬頭看她,大聲斥道:“你這丫頭這些事哪有你多嘴的份?你跟着進府也有幾年了,怎麼連這點子規矩都不明白?快將那花收拾好了,把這茶也帶下去,告訴給吳申家的,讓她馬上來見我”琴絲鬧了個面紅耳赤,無法可處,只得急急將東西收拾下去。書桐便趁機上前,替寧娥起肩膀來,又説道:“大*別動氣,身子要緊。今兒晌午又沒好好歇息,怕是累了吧?”寧娥半閉上眼睛,説道:“管家便是這樣,若貪圖安逸,不如不要管了。”書桐説道:“那可不成,這般才能,若費於閨閣之中,豈不白糟蹋了?再説了,不管,有人,可等着伸手呢。倒不為逞強,奴才大膽説一句,若叫她管了,奴才們的子,可就難過了。”寧娥輕抿嘴,笑而不語。

書桐又説:“今兒這茶,是頓得苦了些,那檳榔只怕也苦,前些子,奴才將那新開的玫瑰摘了些下來,了些新鮮的玫瑰醬,不如這會子我去取了來,給過過嘴,可好?”寧娥仍舊閉着眼睛,卻點了點頭。

書桐便去那邊黃花梨雙層櫃格里,取出個小小青花纏枝靈芝紋罐來,送至寧娥面前。剛將那蓋子揭開,寧娥便忍不住睜開眼,讚道:“好濃的玫瑰香氣這顏也漂亮,倒是紅得均勻是你調的?怪到人説你手巧”書桐從寧娥頭上拔下銀簪放入罐中,輕挑起些出來説道:“大*且嚐嚐看”寧娥接過手來,入口一抿,笑道:“好,好,好丫頭,果然是手藝不錯玫瑰醬倒也試過不少,似這般酸甜適中的,倒不多”正説着,琴絲打起簾子來,見寧娥這般高興,倒有些意外,看了書桐一眼,説道:“大*,吳申家的來了。”書桐乖巧,忙退了出去。琴絲再回頭看她一眼,才行至寧娥身邊,見那桌上正放着的玫瑰醬,卻不吭聲。

吳申家的急急進來,行至屋中,便跪了下來,口中直説:“大*,大*”琴絲正不高興,便衝口而出:“叫什麼叫,有事便回,只管在地下叫喚,成什麼樣子”寧娥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卻説:“吳申家的,想來,還是沒查出來?”吳申家的只顧磕頭,説道:“真是查不出來,當家的還在外面審着那班小廝,已是審過多遍了,再沒人肯認。只怕,也是實情。大*,奴才大膽,説句當不得的話…。”寧娥想了想,説道:“你説説看。”

“會不會,真是外頭人…”吳申家的説着,將頭抬了起來,偷偷看寧娥的反應。

寧娥聽了本是大怒,忽然想起什麼來,便將手抬起放在嘴邊,不説話。一時間,屋裏鴉雀無聲,靜得瘮人。

片刻,寧娥緩緩開了口:“這麼説來,莫非真有外人,來過園子裏?若真是如此,且不説二門外的小廝,看着各角門的婆子們就先該打死管事的,也逃不掉干係”吳申家的聽説,嚇得直在地上哆嗦,又磕頭不止,説道:“大*開恩小的,還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寧娥厲聲説道:“説”

“婆子們我是不敢都擔保無事,只是,那大廚房的孫嫂子,家便在後門,她兒子長勝,時常從後門去大廚房裏,若是從大廚房裏再去園內,可不是就…。”吳申家的説着,頭只伏在地上。

寧娥心裏明白,嘴上卻不,説道:“怕是你找不出個人來頂錯,才想出來這個説法來的吧。”吳申家的埋頭説道:“奴才不敢,大*,還請您明查。”寧娥哼了一聲,又説道:“你去,給我把昨那個叫子規的丫頭來歷查清楚,要查清楚了,再來回我,明白嗎?連錢媽媽也一併給我查出來。有了結果來回我下去吧”吳申家的的一頭霧水,心想怎麼就突然轉到子規身上去了,半晌,復明白過來,便磕頭領命而去。

琴絲等人走遠,便悄悄説道:“大*,吳申家的説得,倒也有理。”寧娥點了點頭,説道:“是有些道理。長勝偷去大廚房,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只是沒想到,他竟有膽,私自進到園子來。”琴絲想了下,又説:“大*,他哥哥長安,是跟着二爺的,****那裏,又一向跟孫嫂子好。”寧娥聽聞不免蹙眉,琴絲忽然想起一事,驚説道:“大*,剛才那叫子規的丫頭來,好像説起孫嫂子家去了,因家中有人回來,怕不就是…。”寧娥嘆了一口氣,其實何需多説?才剛一聽那話,她便就知,一定,是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