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可恨如今可憐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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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病房，三個人便看到坐在輪椅上的成威靠在窗前，直直的仰頭看着窗外的月亮，特護正在他身後給他輕輕的着肩膀，一邊應和着他含糊不清絮絮叨叨本聽不清説的是什麼的話。

聽見門聲，特護回過頭，見到是他們三人，便低頭柔聲在成威耳邊説道“老爺子，你家來人看你了。”説着便推着他轉過了身來。

他收回目光，看了過去，努力分辨着面前的三個人，忽然“啊”了一聲，伸手去夠成御凡，死死的拽住他大衣的衣角“梓峯…梓峯…”本是木訥沒有什麼表情的一張臉，立刻痛苦的扭曲了起來，眼看着眼角便下了兩行混濁的老淚。

夏若塵忽然鼻子一酸，別過頭去，把頭靠在成御凡的胳膊上，不忍再看。

無論有錢沒錢，無論富貴貧窮，在生命即將走到年輪的末端之時，那種老邁的無助，都是同樣的脆弱。

夏若塵回想着曾經那個威嚴有加，硬朗矍鑠的他，再看看眼前這個蒼老憔悴，不堪一擊的他，心裏更是泛起了憐憫。

成御凡一手握住夏若塵的手，安着她，另一手輕輕去松成威攥緊他衣角的手，低聲道“我是御凡。”縱是對他有再多怨恨，在瞭解他並沒有對夏若塵痛下毒手時，那些怨恨已經漸漸消去了許多，而看到此時他的樣子，心裏也慢慢湧過了內疚。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把他扔在這裏不聞不問，或許實在是不應該。

過往的那些**蠻橫的阻攔，不講道理的強迫，都漸漸的變的模糊起來，如今剩下的，清晰的，只有他老淚縱橫的一張臉，和從喉嚨裏擠出的悲慼難過的聲音…

他依然不肯鬆手，依然固執的喚着成梓峯的名字，一旁的成雨菁淚水盈眶的蹲在他身旁“爺爺，這是哥哥，不是爸爸，你是不是在怪哥哥一直不來看你？其實他也惦記着你，只是你們之間有誤會，現在好了，一切都好了，我們接你回家去，讓你每天都有好心情，那樣你很快就能好起來，爺爺…”似乎是聽懂了一些她説的話，成威慢慢的鬆開了手，他的目光開始移向了成御凡身側的夏若塵，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情緒忽然又動起來，他顫着手想抓起身旁的手杖，成雨菁以為他想起身站起來，連忙幫着把手杖遞給了他，誰知他揮手就向夏若塵打去，嘴裏還咿咿呀呀的大叫着“嶽…嶽…還我…還我…”反應迅速的成御凡在他揮起手時已經先用身子擋住夏若塵，推着她向遠處退去，他輕聲問着“沒嚇到吧？”夏若塵搖搖頭，他這才回過身去，惱怒的看着他“她是若塵，不是嶽欣！你怎麼就總是這麼固執！”僵持已久的祖孫倆，好不容易關係有了緩和的機會，如今眼看着衝突再起，夏若塵連忙拉着成御凡的手“別指責他了，他是病人，現在神志不清認不清人，不是故意的，我們慢慢陪他療養，等他恢復了就會好了。”

“照這樣，我還怎麼把他接回家去，萬一一個不注意傷到你怎麼辦？”成御凡又急又惱，成雨菁連忙奪過手杖，輕撫着他因為氣憤而起伏的口，柔聲道“爺爺，她是我嫂子，不是你説的那個人，而且她肚子裏已經有了我的小侄兒，就是你的重孫子，你不是一直都盼着的嗎，以後你不許再認錯人了，萬一傷了她傷了你的重孫子，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他扭過頭直直的看着成雨菁，像是不解她話裏的含義，成雨菁又耐心的説道“你見過小毅的，對不對？你那麼喜歡他，所以，你不能傷害我嫂子。”她又指着夏若塵的肚子“因為她肚子裏也有一個可愛的小傢伙，那是你的重孫子，和小毅一樣可愛的小寶寶。”看着成雨菁耐心的給他解釋，看着他一臉的茫然，成御凡的心也一下子就軟了下來，他輕嘆着，走上前去，也蹲在他的身前“爺爺，看清我，我是御凡，她是我的子，夏若塵，就是因為你糊塗執意要拆散我們，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以後別鬧了，我接你回家去，一家人在一起，你儘快好起來就能參加我和若塵的婚禮，聽懂沒有？”

“夏…若…塵…”成威好像只聽見了這三個字，喃喃的重複着“錯了…錯了…”

“你説什麼？”成御凡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再説一遍？”他用力的搖着頭，再也不肯開口，緊緊的攥住身旁成雨菁的手，本就皺緊的眉更是緊了幾分，看的夏若塵差點掉下淚來，她連忙説道“成董，不要這麼説，都已經過去了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了。”他抬起頭看看夏若塵，又看看成御凡，又是老淚縱橫。

“好了，雨菁，讓他早點休息吧，咱們先回去，明天我安排人來接他回家。”成御凡站起身，低聲説道。

“好。”成雨菁剛要起身，他卻死死的抓住她的手不放，乞求的眼光看着她“別…別走…”成雨菁心酸的看着成御凡“哥，你不知道，我每次來看爺爺，臨走的時候他都這個樣子，每次都讓我掉眼淚。”成御凡點點頭“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爺爺，你聽見哥哥説的沒有？明天就跟我們回家去，以後都不分開了，聽話，再過一晚就好。”她似勸似哄的説道，身旁的特護也慨着“老小孩老小孩，尤其又受過刺受過打擊，就跟個孩子似的幹什麼都要哄着，也許和你們回家去會有助於他的恢復吧。”

“謝謝你這麼長時間照顧我爺爺。”成雨菁看着她，她笑了笑“應該的。”説着便去松他拉住成雨菁的手，勸着“老爺子，趕緊睡覺休息，明天就能回家了，不然明天也不讓你回去，看你怎麼辦。”威這回聽話的鬆了手，她便推着他向牀邊而去。

成御凡三人也便走了出去。

回家的路上，成雨菁忽然説了句“嫂子，謝謝你，我爺爺那麼對你你還能原諒他，我替他謝謝你。”夏若塵笑着沒有説話，成御凡嘆道“誰知他病好了以後還會不會和若塵繼續過不去，如果那樣，我就真的永遠也不再原諒他。”成雨菁沒再答話，畢竟成威的心裏到底怎麼想，誰也不知道。

很快便回到了成園，遠遠的還沒進院子就聽見小笨不停的亂叫，成御凡皺了皺眉“又是什麼不受歡的人來了吧。”夏若塵的心一緊，不受歡的，都是針對自己的，她不自覺的就用雙手輕輕護住了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