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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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扯,終於把詩曉楓給扯醒了過來。
“爹,您怎麼進來了?外頭不是正忙?”詩谷懷嘆口氣,伸掌女兒的肩頭“大丫頭呀,算爹求你了,回回神吧,你這樣叫爹還怎麼有心思做生意?二丫頭,小三、小四呢?”詩曉桐也嘆了口氣,瞪着姐姐無神的一雙大眼睛“她們今兒個學堂裏都有課。”
“那你就委屈點,裏頭外頭全讓你跑,別忘了順帶記記帳,真忙不過來時,再去喊隔壁的姜大娘過來幫手,咱們按時計酬。”詩曉桐沒好氣地睞了姐姐一眼,掀簾往外走“忙我可不愁,可是爹啊,您得趕快讓大姐變回原樣吧,要不咱們都快跟着她一塊發瘋了。”注視着妹妹的背影,詩曉楓滿懷不安。
“爹,您幹嘛阻着不讓我幹活?要不,我去幫忙記帳吧,曉桐只有一個人,你讓她怎麼忙得過來?”記帳?讓這失魂落魄、中了蠱的丫頭?
“千萬不要!”詩谷懷大喊,他可不想讓這祖傳三代的鋪子關門大吉!
“你呀,目前什麼都別給我想,專心地把你的病傍我治好了再説!”
“病?”詩曉楓眼神惑“我病了嗎?”詩谷懷瞪大眼睛,沒好氣地説:“丫頭,你知道你常會不自覺地掉眼淚嗎?”掉眼淚?!
詩曉楓還是不懂,她抬手摸腮,赫然觸着了一手掌的水。
----城外翠竹茅廬。
廬後一條小溪,廬前一方小院,雖是簡陋樸拙,卻又處處風雅。
溪畔石上一個男人,溪中水裏一個少女,陽光灑下,銀光破碎成千絲萬縷落在溪裏,少女興致不錯,笑聲鈴鈴,她卷高着褲腳,一雙玉筍似的白足踝,佇立在沁涼的溪水中央。
“快下來陪陪人家嘛!”少女嗔喊着,一對淺淺的小梨渦綻現在畔,更添清妍麗。
男人沒心情,目光眺望着遠方,緊鎖着的一雙劍眉不見松下。
“嘿!”少女嘟高豔紅瓣,用玉足踢高了溪水。
“你睡着了嗎?”男人回過神來,無奈地伸手拂去黑髮上的水珠。
“別鬧了,紫紫,我在想事情。”
“想事情?”朱紫紫三步並作兩步地由溪中跳蹦了過來,湊近男人伸臂嬌纏着他。
“我就站在你眼前耶!你向來的習慣是隻許看眼前,不許想未來的,除了我哩,嘿嘿嘿,你什麼都不許想!”洛伯虎沒作聲,由着朱紫紫耍賴胡鬧,懶得回應,省得待會她又要哭鬧個不停。
老實説,這麼多個紅粉知己裏,這愛胡鬧的小丫頭是最黏人也是最痴纏的一個,讓人連想甩都無從甩起,也許是…他無意識地伸手摩挲着她柔順的長髮,也許是因為…他本就…放不下她的,是嗎?
斂下心思,洛伯虎故意譏聲調侃“你這算是哪門子的郡主?鎮在外頭亂跑,連個隨從丫環都沒有。”
“那是因為呀…”朱紫紫側卧在他的膝頭,笑得淘氣兼得意“我又是爬牆出來的。”他笑了“趕明兒個我得建議薺王,將王府裏的圍牆給加高了。”她也笑了“隨便他加高,反正這天底下還沒有我紫郡主想去卻到不了的地方,也沒有…”她定定地睞着他,傲氣凌人的宣誓“我想要卻要不到的東西。”少女眸子裏寫滿了志在必得,明白她意指為何,洛伯虎只是輕哼,隨即轉開目光,沒作聲。
就在此時,前院裏傳來木門聲響,腳步聲移近,洛伯虎移開朱紫紫從石上躍下,恰好上那正走進後院的一男一女。
“詩伯父,曉楓。”洛伯虎上前打招呼,沒理會那在他背後瞪眼扁嘴的少女。
“曉楓好點了嗎?”他問着詩谷懷。
“你看呢?”詩谷懷搖頭嘆息。
洛伯虎湊近詩曉楓,認認真真地審視起眼前那魂不守舍、眼神縹緲的少女,也跟着嘆了口氣。
他開口和詩曉楓閒聊了幾句,還好,她只是看來神很差,但所幸對答如,該記住、該分辨的事都能條理分明,只是有一點很糟,很糟很糟,她常會一個不小心便掉了眼淚,掉得無緣無由,而且抑制不住。
詩谷懷憂心忡忡地開口問:“你那個叫做月老的朋友呢?他的解葯到底…”他的話還沒完,茅廬後門突然被打開,從裏頭奔出了個白髮長髯、瘦骨嶙峋的老人,老人一邊狂奔一邊大喊着。
“小心!小心!趴下!趴下!”眾人沒動沒靜,只有那老人蹲身掩耳,下一瞬間,轟隆進響,眾人回過頭,恰好見着洛伯虎那幢茅屋應聲被炸開了半邊天,茅草杆飛絮滿天,半邊的泥牆先是搖了搖、晃了晃,然後不支倒下。
很好,他家本就四壁蕭條,這會兒更是可以“磊落”示人了。
“怪哉!敝哉!”月老沒回頭,黑糊着一張老臉,原是掩緊着耳朵的髒手改去撓捉着下巴,口裏喃喃自語着。
“這咒語分明沒錯,該添的配料也沒少,只是稍微記漏了幾道程序,又不小心攙進了幾種不知名的鉛粉金墨…沒道理呀…實在不應該…怎麼會…”月老支着下巴,繼續望天。
“那天我用了頭母豬做實驗,讓牠愛上了那隻大公鵝,最後是怎麼解開的呢…噢,對了!還沒來得及解,公鵝就成了燒鵝,這種解法倒也不錯啦,至少那公鵝沒讓母豬給強了去…畜生是一回事,就不知道若是用在人的身上會是怎樣…”覺到四周靜得出奇,月老轉過頭來見着了一個個神陰驚,瞇眼瞪着他似想掐他脖子的男男女女,遂趕緊停了叨唸,以笑避難。
“詩老闆,來串門子呀?”
“原本是想來串的…”洛伯虎面無表情地轉身看了眼他身後的殘破屋子“但前提是,還得要有『門』可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