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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宋典史過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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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道。張寧又淡然道:“我付了半年的租金,空着也是空着,住着習慣多住一陣子,不習慣了言語一聲便行。”

“張大人請,屋裏坐下説話。”老徐道。二人進堂屋入座,不一會文君端着兩盞茶上來,便站在門口賴着不走,好奇地想聽他們説話。

老徐沒言語,張寧自然就由着她。客套了幾句廢話,好像就沒什麼話了,老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地開口道:“老夫本在陝西做衞指揮使知事,確是姓徐,倒沒有誆你。”

“嗯。”張寧點頭,並不話,只是聽着。老徐繼續説道:“膝下有個獨子,也在衞所裏做武官,不料年不利染病而亡,只給我留了個孫女,便是文君。

她的生母因未能給徐家傳下香火,丈夫又過世便早早改嫁了。前幾年陝西布政使司派人押解本省錢賦上京,衞裏命我帶兵護送,卻在半道遇到響馬,那馬賊漫山遍野撲來行走如風,官兵戰不利折損了許多兄弟錢賦被搶了個光。

那布政使司的人勾連衞指揮使,將大部罪責推卸到老夫頭上。老夫只好將老家的家產和所有值錢的東西變賣賠償,饒是如此仍差兩千多兩,已是無計可施。

那西安的一家青樓又趁機想用一百兩買文君,老夫一怒之下打傷了數人,帶着文君逃亡江湖,轉眼好幾年了…”

“世事無常。”張寧慨嘆了一句,心想做官不小心也可能砸了鐵飯碗。***聽到老徐説了身家,張寧明白人是籠絡住了,中不中用還得觀後效。他很快就翻臉比翻書快,一改客氣,正道:“不管老徐你以前是做官的還是幹什麼的,現在你們什麼也不是,再提當年勇毫無用處。”老徐愣了愣,不動聲聽他究竟要説什麼。

“現在我這兒有份差事,願意不願意幹隨你。兩個人,年俸共五十兩,吃住及辦事費用由做東家的我報銷。另外老徐每月領銀一兩或銅一貫…”張寧用餘光看了一下那文君姑娘,忽地想起自家妹子要存點私房錢買個人用品,有些用度她是不好對長輩説的,便頓了頓説道“文君也領一貫,月俸各領各的,年俸一併支付給老徐。如果不滿意,亦不強留。如果願意,咱們之間的規矩由我來定,概不討價還價。”老徐道:“張大人説的是待遇,咱們的分內事有哪些?”張寧淡定地説道:“分內事就是我代的事…先聽我説完,言明這規矩由東家定的。一般的事,也就是明顯容易辦到的,你們不能拒絕。若是有強人所難之嫌,你們可以拒絕。不過如果去辦好了,另有賞錢。”他沉片刻又道:“還有一個事兒,待我回京後找人確認你們的身份,屬實的話我承諾為你們落籍,當然如果二位嫌入別人家的佃籍、雖不徭役不納糧卻不光彩,那也不強求。

待你們落籍張家,老徐的身後事由我承擔,文君將來要出嫁,我會送一份嫁妝。哪天在婆家鬧彆扭,大可以把張家當做孃家回來住住。”説罷二人沉默了一會兒,老徐沉聲問道:“張大人定的這些規矩,説到做到?”

“醜話説在前頭,院子裏的規矩和老徐行伍裏的法令是一個道理,令出不行如何服人?不過法令沒有一成不變的,規矩亦是如此,改規矩也是我説了算。到時候如果改得無法接受,你們還可以重新選擇。”張寧道“你考慮考慮?”老徐果斷拜道:“無規矩不成方圓,東家能説到做到,屬下自然心服口服。”張寧聽到他的稱呼,頓時出了笑容,點點頭摸出準備好的銀票放在桌子上:“今後的年俸一律預付,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否真的可以用人不疑,那倒未必,不過眼下這狀況,利弊權衡全在中。

***遊戲已經開始了,最有趣的是遊戲規則自己來定,沒別的原因,就因為是主動出擊掌握着主動權。就算到時沒成功,也可以稱之為“敗”而不是命運控於他人之手坐等被審判。

“趙二孃,湖廣常德人。永樂十七年,嫁本府城內魏家,不守婦道與鄰和姦,捉至縣衙,杖九十,夫休之。及歸,父羞拒入…”張寧拿著名單卷宗在謝雋詹燭離面前不慌不忙地念起來。

歇氣喝茶,謝雋道:“那時趙二孃沒地兒可去,只好隱名埋姓離開本府進了個窯子,因年輕貌美每天納客一二十人,就是個婦也受不了啊。

後來被屬下相中,給她謀了個好生計,現在還幹得有滋有味高興着。對了,去年起她的身份就是儀真縣大樹坳村一個老財主的小媳婦,然後勾搭上了揚州幫的一個頭目,有機會不管是幕天席地野合、還是索在家裏讓老財主做烏龜,與那頭目來往甚歡,讓咱們對揚州幫的動向瞭如指掌,是很得力的一個細作。”

“揚州幫在江浙也是財力雄厚啊。”張寧淡然説道“有錢偏偏冒着險寵一個有夫村婦,趙二孃應該姿手段都不錯?”謝雋見張寧神情自若神很好,便忍不住小聲道:“我不知如何説,大人何不親自試試,無妨的。”張寧沒好氣地瞧了他一眼,語重心長地説:“蛇有蛇道,人有人道。咱們既然付酬用她為細作,又怎麼能無故讓人三陪?要不謝老闆把她納回家去養着,天天能讓她陪,別讓她在外頭討生活了?”

“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啊。”謝雋忙擺手道。張寧這才説道:“密招她回來,揚州幫別管了,現在咱們的重點是桃花山莊。”

“卑職即刻就辦!”謝雋積極響應。他是明白桃花山莊的嚴重,張寧所謂另闢蹊徑的佈置又醖釀了那麼久,現在不用心辦差,朝廷用他幹什麼吃的?卷宗上有許多名單,張寧偏偏選中了趙二孃,整盤計劃的“眼”就是

沒辦法,用常規方法混進去只能陷入謝雋描述的情形,要先取得亂黨們的基本信任就是場曠持久的戰鬥,張寧耗不起那時

利用女人,雖然趙二孃本身就幹這行,但在張寧心裏仍然不怎麼光彩,不過換做胡瀅的話肯定毫無壓力的,張寧也就不想去糾結了。

以前在京師時,聽到過一些關於彭天恆的信息,最重要的一個細節:彭天恆教唆“宮女周氏”去幹御膳下毒的事,這簡直就是風蕭蕭兮易水寒英雄一去不復還,和荊軻入秦刺秦王一樣本不可能活着回來,這是多麼具有勇氣和決心的大事!

彭天恆這廝倒好,先忽悠着把人睡了再説,免得費…要到什麼境界無恥到什麼境界才幹得出來?這樣的人弱點非常明顯,不攻其軟肋攻哪裏?

待那趙二孃秘密回到揚州,從後門進碧園,張寧和謝雋等人一起接見了她,吩咐如何去辦,説得非常詳細。

待清楚他忍不住臨時加了一句:“這事兒比較危險,彭天恆是帶着兵器的亡命徒,一旦事敗你的情況堪憂。你雖然在我們手下當差,但這回我不勉強你,不願意去你就説出來。”

“帶的什麼兵器,槍嗎?”趙二孃一臉的表情,這娘們確實看起來很有,讓人聯想到水波盪漾的意象。她見張寧呆雞一樣愣在那裏,忍不住又笑道“我們做這一行,啥時候不危險?現在大人怎麼提起這茬了?”張寧隨口道:“你畢竟是個女人,婦孺在任何時候都應該區別對待。”

“那倒是,想當年姦夫杖八十、我卻是九十,咯咯…”趙二孃笑得花枝招展、前僕後仰,聽到張寧的那句話好像是她平生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她笑夠了才問“賞銀多少呢?”張寧看向謝雋道:“事關欽案,如果立了功就算頭功重賞。”

“張大人您説了算。”謝雋忙道。張寧點頭,垂首猶自將事情在腦子裏清理了一遍,抬起頭正道:“據探報這段子嫌疑鹽幫的人正分散陸續進入儀真縣城,大量採購各種農具廚具,我認為他們收鐵是為了打造兵器箭矢,估計要到運貨的時候了。機會稍縱即逝,事不宜遲明早出發!”***次人馬出動,先在儀真縣城佈置停當,張寧和兩個直屬下屬才來到縣前街的客棧裏,一間上房,窗户正對縣衙大門口。張寧伸出手指輕輕撥開草簾子的一角,將整條街全收眼底,便回頭對謝雋道:“你的人辦事靠譜的。”謝雋道:“也是大人的人。”張寧便轉身坐到桌子前,手下的一個後生泡茶上來,他嚐了一口笑道:“只是縣城的一家客棧,和謝老闆園子裏的茶是有些區別。”謝雋沒回話,卻沉聲道:“趙二孃去了。”張寧淡定地説道:“若是出了意料外的狀況,再緊張不遲。”謝雋便聚會神地在草簾子後面盯着外面。只見那趙二孃穿了一件碎花褙子,底下是素布裙,頭式穿着和一個家境殷實的俏媳婦沒什麼兩樣。

她邁着小步低着頭走到了縣衙的大門口,動作舉止和身份很契合,怯生生的彷彿沒見過什麼世面,真是比戲子還會裝。趙二孃走到地兒,一句話不説就跪在了門口,將一張寫着字的大紙拿石子壓着放在面前,仍舊低着頭。

那縣衙大門外的牆壁經常要張貼知縣政令榜文的,每天都有生員或者關心政策的識字人來看,不一會兒就聚了一些這號人,多是穿長衣的。

縣前街是城池的主幹道,人量本身就比較大,好奇的人們也紛紛停在那裏圍觀起來。沒過多久,後來的倒擠不進去了,甚至都不知道里面是神馬,卻越是好奇在外頭轉悠着不走。

這時有個為公眾服務的人陰陽怪氣地念起紙上的字來:“民婦胡氏,儀真縣大樹坳村人…也。上告儀真縣典史宋…?今年三月,宋典史過村道,民婦正於溪中浣衣,他見民婦便起歹心,教人威脅民婦仗勢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