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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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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一一夜之間,花園裏的梔子花都開了。

如馨站在梳妝枱前面,帶著一種近乎無奈的情緒,梳著她的長髮。鏡子裏面,她的眼皮微微的有些浮腫,這都是昨天睡得太遲,再加上半夜失眠的結果。她用手在眼皮上輕輕的拂拭了兩下,眼皮依然是腫的。

“管它呢!”她想。把頭髮習慣的編成兩條辮子,再盤在頭頂上。這種髮式,使她看起來像四十邊緣的女人,其實她不過才三十三歲。

“為什麼要這樣梳頭呢?其實我可以打扮得比實際年齡更年輕的!”如馨默默的想着,一面打量著鏡子裏的自己。不是嗎?她的眼睛依然晶瑩,她的鼻子依然秀,她那眼角和嘴的皺紋也還不太顯明,如果她肯用些兒脂粉,是不難掩飾那些皺紋的。忽然,她把頭頂的髮辮全放了下來,讓它捲曲而鬆散的披在肩上,再淡淡的搽了一點兒脂粉,從衣櫥裏翻出了一件好幾年前為了主持如蘭的婚禮而做的紫紅旗袍,換掉了她身上那件淺灰的。鏡子裏似乎馬上換了一個人,她愣愣的望奢鏡子,有點兒不認識自己了。

“我還很年輕,不是嗎?”她自言自語的説,開始聞到梔子花的香味了?肷習嗟氖奔湟衙揮卸嗑茫畿跋虺坷鎰呷ィ肱閽綺統浴蝗唬餱×耍匕逕嫌幸桓雋輛ЬУ畝魑慫氖酉擼傲似鵠矗且桓魷饉甑謀鷲耄敲揮姓廡┒韉摹6粵耍庖歡ㄊ僑繢甲蛺焱砩系粼謖舛摹肫鶉繢跡鬧幸徽蠓吃輟恢廊繢己圖伊嫉降資竊趺匆換厥攏丫雋肆礁齪⒆擁母改噶耍購託『⒁謊換岫臣埽換岫禿茫換岫牖椋換岫智裝孟穸孕祿櫸蚋盡薔”馨殉臣艿倍罰鼓值盟荒馨材看我懷沉思埽繢季鴕蘅尢涮淶睦聰蛩咚狄環緩蠖鬧浞⑹牡乃擔骸芭叮蠼悖藝獯畏嗆退牖椴豢桑?br>可是,等會家良趕來,小兩口躲在房間裏,哭一陣,笑一陣,再唧唧咕咕一陣,就又手挽手兒親親愛愛的回去了。這到底算什麼呢?難道夫之間就必須要有這一手嗎?昨晚,如果沒有他們來鬧那麼一陣子,她也不至於失眠半夜了。

握著如蘭的別針,她又走到鏡子前面,下意識的把別針別在自己旗袍的領子上,然後左右的顧盼著自己。猛然間,她的臉紅了,一陣熱從她口升了上來。

“我在幹什麼呢?把自己打扮得像個際花似的!難道我準備這副樣子去上班嗎?那些職員會怎麼説呢?呸!別發神經了吧!我又打扮給誰看呢?”打扮給誰看呢?這句話一經掠過她心中,她眼前就浮起了一張顯得年輕的、充滿活力的臉龐來,一個男人的名字…

葉志嵩…悄悄的鑽進了她的心坎。

“呸!”她低低的呸了一聲,心裏一陣説不出來的煩躁。她抓住了水鑽別針,急躁的一拉“嘶”的一聲,旗袍領子拉破了一大塊。

“真見鬼!”她在心中詛咒著,一面匆匆忙忙的下那鮮豔的紫紅旗袍,重新換上那件淺灰的。又洗去了臉上的胭脂,依然把頭髮盤到頭頂上。經過這麼一耽擱,離上班只有半小時了,顯然來不及吃早飯了。她急急的拿了皮包,順手把那水鑽別針放在皮包裏,準備下班後順便給如蘭送去。一面鎖上房門,匆匆的向公共汽車站走去。十年以來,她從沒有遲到過,在她這一科裏,由於她這個科長的關係,那些職員們也很少有遲到的。她不知道她手下那些職員怎麼批評她,但,很顯然的,那些職員們對於有一個女上司並不太滿意。走進了公司的大門,她匆忙的上了樓,看看手錶,八點差五分!她鬆了口氣,向自己科裏的辦公室走去,正預備開辦公室的門,卻聽到兩個職員的幾句對白:“小周,你那位新的女朋友又吹了嗎?”

“早吹了!”

“我告訴你,你去追一個人,包你一追就到手!”

“誰?”

“我們的科長呀!”一陣大笑聲,夾著小周的一句:“呸!那個老‮女處‬!”如馨到臉上立即燥熱了起來,心中卻像被一尖刺猛紮了一下。她扶在門柄上的手停住了,心臟急速的跳動著。她覺得嘴裏發燥,眼前的房子都在亂轉。她靠著牆站了一會兒,然後推開了門,若無其事的走了進去,和職員們打著招呼,一面在自己的桌子前面冷靜的坐了下來。但,當她翻著卷宗的時候,一瓶墨水卻整個翻了,所有的表格都髒了,當她狼狽的站起來時,一個人搶著走到她桌子前面説:“要我幫忙嗎?科長!”她抬起頭來,又是他!那張充滿活力的臉龐!那對熱誠而坦白的眼睛!葉志嵩,那來了還不到一年的職員!為什麼他不像別的職員那樣用譏嘲的目光看她呢?

二下班了!如馨把卷宗收拾了一下,鎖上了屜,覺得今天分外的疲倦,一天的子,又這樣過去了!十年都這樣過去了!從一個小職員慢慢的爬到科長的位子,對一個女人説,實在也很夠了!但她為什麼到這樣的空虛?她又想起了今天早上那兩個男職員的對白,是的,一個老‮女處‬!如果她明天早上起來,發現自己滿頭的頭髮都白了,她相信她也不會覺得詫異。這些“卷宗”已經掉了她整個的青了啊!

暗暗的嘆了口氣,她站起身來,對還沒有走的兩個職員點了點頭,她看到葉志嵩還伏在桌子上,在趕一篇翻譯的東西。

“他肯努力,是一個好青年!”她想。模糊的記起了他進來以前,自己曾看過他的履歷片;二十八歲,台大外文系畢業,已受過軍訓。但,這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呢?推開了門,她走下了樓梯,來到充滿了熙來攘往的人羣的大街上了。

她慢慢的走着,回家!可是,家裏又有什麼等著她呢?冷冰冰的地板,冷冰冰的牆,冷冰冰的房間和空氣!她有點畏縮的看了看不遠處的公共汽車站上的牌子,啊!能不回家真好。忽然,她想起了那個水鑽別針,是的,她需要到如蘭家裏去一次,去送還那個別針。於是,她帶著一種被赦免似的心情,穿過了街,向前面走去。

如蘭的家離她辦公的地方只隔兩條街。她沿著人行道的商店走,有好幾次,她都停下來看着那些玻璃櫥窗裏陳列的東西。在街的轉角處,有一家賣熱帶魚的鋪子,那些五顏六的小魚在水中任的遊著。有兩條菱形的小扁魚,在兩個方向游到了一塊兒,立即子讜嘴的接起吻來。如馨默默的笑了。繼續向前走,是一家賣棉被枕頭和湘繡的商店,櫥窗裏陳列著一對繡著鴛鴦的粉紅枕頭,上面還用大紅的線,繡了“永結同心”四個大字。如馨對著那對枕頭髮呆,商店裏,一個胖胖的女人走到門口來,用兜攬生意的口氣問:“要買什麼嗎?太太?”如馨吃驚的望了那胖女人一眼,馬上搖搖頭走開了。太太,她為什麼喊自己作太太呢?在她潛意識裏,到今天每個人都在諷刺著她。再走過去,是一家出租結婚禮服的商店,櫥窗裏那高高的模特兒身上,穿著一件華貴的白紗禮服,上面還綴著許多亮珠珠。如馨眼光如夢的對那禮服望了一眼,是的,自己也曾渴望着穿上一件禮服,那已經是十一二年前的事了,在故鄉湖南。再走過去,是一家糖果店,如馨停了下來,每次她到如蘭家裏去,都要給她的孩子們買一點糖果。她向女店員要了半斤什錦糖,又給如蘭買了包瓜子和一點牛乾,正在付錢的時候,忽然後面有個人喊了一聲:“喂!方科長,買東西嗎?”她回頭過去,一眼看到葉志嵩微笑的站在那兒,出兩排白白的牙齒。她付了錢,拿了東西走出來。不知道為什麼,竟覺得有幾分緊張,好像一個小學生突然碰到了老師,她掩飾什麼似的笑笑説:“我正要去看我的妹妹。你剛離開公司?”

“是的,忙著翻譯那篇東西。”

“譯好了?”

“嗯。”他點點頭,望了望她:“令妹住在哪裏?”

“就是前面那條街。”

“哦,我也住在那條街。”

“是嗎?”如馨偏過頭去,可以看到葉志嵩臉部漂亮的側影,第一次,她發現他的鼻子很高。

“你和老太爺老太太一起住吧?”她問,帶著一種抑制不住的關懷。

“不!我父母都留在大陸,我是一個人來台灣的,現在和幾個朋友合租了一棟房子住。”

“啊!我的父母也沒出來。”如馨低低的説,忽然有了種同病相憐的親切

“我和我妹妹先出來,預備再接父母來的,可是來不及了。我只好工作,讓妹妹讀書,現在,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葉志嵩側過頭來看她,眼睛裏有一抹深思的神情,這種深沉的目光使他看起來年紀大些。如馨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思想,她希望身邊的這個男人是三十八歲而不是二十八歲,如果他的年齡比現在大十歲,那麼…如馨的臉猛然發起燒來,她把頭轉開了一點,望着街上形形的人羣。

“哦,這種枯燥的工作,您做起來不厭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