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鬥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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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胤之用自身前途做賭,可惜旁人也不都是昏聵糊塗的,若真有瘟疫的發生,光靠守住平州關隘,不許進出就行了?少不得太醫署和平州本地官府衙門的運作。
“只是我等攔住往來船隻,雖有太后金牌,也總得有人告知知州一聲。不如下官派人去?就怕人微言輕,被人痛斥一頓還罷了,要是一句‘危言聳聽、包藏禍心’的罪名按下來…承受不起啊!”聽了這話,早有決斷的傅胤之冷冷擺手,“放心,本公子帶着御賜金牌,親自去一趟知州官邸。”
“啊,這可使不得。萬一…是真的,公子豈不是危矣!”當官多年的人,誰不是歷練出來多副面孔,單單看着這張寫滿擔憂的臉,還以為他是傅胤之的親戚呢。
可惜傅胤之再世為人,年紀雖小,卻沒有一點被惑。他知道,這是林大人迫使他親自去與陸安揚談判呢,不能把壓力都放在這邊守備軍身上。按道理而言,這是應該的,民政的事情當然要民政衙門管理,可細想想,他傅胤之差點打包票平州境內有瘟疫了,還着他去,豈不是存心不善!
若換了一般的世家子弟,肯定不會置身險境,左右推搪,打個哈哈糊過去…也就在人面前低了一等。本地官員表面不説,心內肯定瞧之不起。
可惜,他不再是從前的傅家子弟,浴火重生而來,他把之前的“我”一點點敲碎了,磨成粉末,再一點點摻和水重新澆鑄,成了現在的“我”這個過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慘烈和疼痛。
然而。值得。
這世上,就不該有任何東西阻擾他的腳步,阻礙他到達想要的彼岸!
瘟疫,還並不是必死無疑的瘟疫,不會讓他的勇敢褪。
“林大人剛剛説得是,旁人去了,恐怕他陸安揚不會相信,惱怒起來不好收場。本公子和陸安揚也算是通家之好了,進了他知州衙門,總不會被哄出來。”那林大人“呵呵”乾笑。面上閃過一點尷尬,可心裏對一言不合就敢殺人、深入險地面不變的傅胤之,倒有兩份欽佩了。…平州的知州官衙在平茂——一處三面環山、水路狹窄。猶如桃源辦安寧舒適的小小縣城。傅胤之一路行來,四處觀察,見此地的民眾面上毫無飢,身上穿着乾淨的綢衫,八成以上都是暖飽無虞的人家。
他不會用一般的評斷標準看待人和物。但進了平茂城,不得不承認,這裏的民風素樸和睦,百姓安居樂業,無犯法之事,大概是父母官最高追求的“無為之治”?
若沒有瘟疫。陸安揚的前途可想而知。未來二十年一升再升,一直升到內閣,誰會有不同意見?願意提攜他的比比皆是。
可惜。終究是桃源一夢——早晚要清醒過來。
傅胤之比誰都明白這裏的假象,三個月後,被瘟疫肆過的平茂城還有幾個人活下來?大概會變成死城吧?之後通河幾大支貫通,開闢水路,繁華了周邊如安陽、雲陽等地。至於平茂城只有拋棄一條路…
至於傅胤之自己,情願冒着天大危險來這個無用小城。為的也不是解救黎民於水火。他自問還沒這麼偉大。最終目標,就是接近陸安揚,順便掌握陸家的一大罪證!掩蓋超過十萬人的死亡人數,不要説,只有陸安揚一人的首尾!
這其中,一定有八大世家中陸家的擎天之力。才能控制朝堂中無一人出聲,將除平州外的天下百姓,以及宮之內龍椅之上的那位,瞞得密不透風!
八大世家並不是鐵板一塊,傅胤之自己連家族的勢力都不願意依靠,而是走武舉這條几乎所有人都看不到希望的路。他的所求,何其之大!
“哈哈哈,原來是傅家小友來訪。上次你來了平州,怎不來我府上。是不是覺得區區在這偏遠之地當個閒散官,不值得一晤啊!”陸安揚是一個長相十分儒雅的男子,為人謙和風趣。傅胤之跟他隨意攀談了幾句,不得不承認,陸安揚有非同一般的親和力。
拿出世家心教導的禮數,彬彬有禮的回覆道,“豈敢!上次胤之是被父母懲罰,待罪之身豈敢上門想陸世伯請教。”
“這個麼,倒也聽説了。你把令弟的同窗打掉了兩顆門牙。呀,火氣大了些。不過偶有爭執,也算不得大過,怎得令尊令堂捨得你孤身離開上京?”傅胤之赧顏一笑,“説出來怕世伯笑話,是小侄對科舉毫無興趣。在家不喜讀書,只喜歡舞槍,寒了父母那顆望子成龍的心,所以才借小事大懲。”聽了這話,陸安揚十分的熱情立刻失了七分。國朝都是重文輕武,八大世家中足足七家都是文舉揚名。堂堂太師後人,不去科舉做官,反倒追求末等,與武人廝混!
有了這個先入為主的看法,雖則傅胤之態度再放的低,一口一個“小侄”他也沒辦法恢復到剛剛的無比歡了。
“哦,原來如此。”傅胤之這一輩子節約有限時間,差不多的力都集中在練武上了,但他上輩子的琴棋書畫、鬥蟲聽戲等世家子的消遣,一樣沒落下。詩詞上沒辦法合陸安揚,倒是在種種小道上和陸安揚相談甚歡。
陸安揚越發覺得“不成器”了,要是科舉有成,隨便學什麼都會被稱讚,反之,就是耽於玩樂。出於禮數挽留,傅胤之求之不得,當然一口答應。挑剔了一番住所的簡陋,才施施然住下。先要了兩個美婢女侍候,用飯時候,則不停用眼神欣賞美女白膩脖頸和雪白皓腕,的稱讚“秀可餐”二婢氣不過,自覺受到了侮辱。
回頭一狀就告到陸夫人那裏。
陸夫人很不高興,她府裏的丫鬟都是好人家的閨女,一個個都長的水靈靈,幸夫婿陸安揚不是輕浮好之人,身邊就兩個妾,從來沒對家裏侍女下過手。這也是陸夫人生平得意之事。
今天,心養了兩個丫鬟,被一個外來人調戲了,她要是不會以顏,還當好欺負的!即便傅胤之身後有傅家又如何?她夫婿陸安揚也是陸家子孫!
陸安揚煩惱,“不過兩個丫鬟,送他又何妨!總歸是世,你讓為夫為兩個婢女跟他計較?傳揚出去,他一個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倒是無所謂,倒是為夫成什麼人了?好茶好菜的招待着,別丟了陸家的臉面!”陸夫人氣個倒仰。
傅胤之安心在陸宅住下。他早知道陸安揚是什麼人,就不費心用金牌迫其聽從命令——那是費時間。算了算時間,大概平州各地已經有因病死亡的人,陸安揚既然可以陪着他遊覽平茂四周的山景名勝,估計和前世一樣,沒放在心上!
不知派去求救的太醫署有沒有派太醫過來?也不知他用血書寫的向父母家族寫的書信,有沒有效果?更不知太后知道了,她賜下的金牌被他用來節制守備軍,有沒有被戲的覺!牽一髮而動全身,他看似悠悠輕鬆,其實已經把自己人生的全部押下,一旦輸了,被家族拋棄還算輕了,上位者如皇太后雷霆一怒,他的命不保!
陸安揚陪同傅胤之在平茂本地轉了幾,發現傅胤之平素還好,到了城內各大商鋪,卻只盯着少數幾乎貧窮人家的…閨女看。他那裏知道,女人比男人體弱,再者瘟疫來時富户有錢看大夫吃藥,能多熬幾,貧窮人家幾乎就是等死了。有先入為主的不良印象,這會兒幾乎認定傅胤之好之極!
世家的嫡系出了這麼個敗類,也不多見!多半是祖輩寵壞了,不知自己骨頭幾兩重。陸夫人也讓兩個美婢試探了,才知道傅胤之有個計劃,“上京城這兩年傳了平州本地戲,這個沒臉的東西怪不得一來就往咱們官邸跑,原來是想在平州買幾個女孩子調、教幾年唱戲呢!”世家的確有養戲子待客的習慣,但傅胤之才幾歲啊?他功不成名不就的,就想養戲子了?想到其內心齷齪之處,陸安揚無法忍耐,推政務繁忙,再不肯見上一面。不過仍舊囑咐陸夫人,好生款待,不可丟了陸家顏面。
陸夫人心説,只要不糟蹋內宅裏的丫鬟,外面的人隨便。
傅胤之終於得了自由,派了幾個侍衞整天在平茂城內探查實際人數,同時自己也往衙門跑。陸安揚實在厭惡,為了減少見面次數,什麼小要求都答應了——比如説,看看在籍的娼户。
户籍大門一打開,普通的民户還會難見麼?只一個下午,傅胤之就滿臉鐵青的出來。
他錯了,原以為平洲地廣人稀,死亡的人數估量個十萬已經是頂天。卻忘記了,平洲有不少山區民族,數百年前就生活在平州了。他們以山寨登記,十年前記錄的數目就有八萬之眾!這些人,死得悄無聲息,連親眷都無,連哭求喊冤的聲音都沒有!
難怪一年後通河水道開闢,一點來自山區民族的阻擾都沒有,原來…都死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