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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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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家團聚時光飛逝,轉眼間,高嶺已從一名士兵,成長為一名少校軍官。不久,他又接到上級的命令,把他從駐島部隊調到了軍區作戰部任參謀。現在看來,子承父業的任務,光榮而艱鉅地落到了他的頭上。而他的父親高大山則慢慢地老了,但顯而易見的是,現在的高大山已經習慣離休後的生活了。

這天傍晚,高大山掀曆牌,説道:“又是一個週末。”秋英説:“你最怕過週末,一到週末你就百爪撓心。”高大山走到電話旁説:“要不給孩子們打個電話,讓他們明天回來聚一聚。”秋英説:“你就打嘛,這還用跟我請示,這個家你不是領導嘛。”高大山往秋英身旁推電話説:“你打,你打,這樣的電話還是你打合適。”秋英故意地説:“我不打,又不是我想孩子。”高大山拿起電話,又放下。站起來又坐下,一副坐卧不寧的樣子,不停地嘆氣。

秋英忍不住説:“看你那難受的樣子,打個電話你就不是高大山了咋地。”高大山説:“不是那個意思,這種電話我沒打過不知咋説。”秋英拿起電話説:“你不知咋説,我就知道咋説呀。當年,你不是嫌孩子多,鬧嗎,這回你不怕鬧了。”高大山嘿嘿笑着,湊過來看秋英打電話。

秋英説:“高嗎,明天干啥,沒啥要緊的事就回來吧,你爸又鬧心了,別忘了把小帶回來。”秋英很有成就地望着高大山。

高大山説:“還有高嶺一家呢。”秋英説:“你急啥,我這不是撥號哪嗎!”然後衝電話説:“是高嶺吧,我是媽,明天回來一趟,別忘了帶小山,和你媳婦劉英,幹啥,來了你就知道了,沒事了吧,掛了,有事明天説。”秋英放下電話,用手指高大山説:“你呀,你呀…”高大山憨厚地笑着。

帶小先回到家。一進屋,高大山便牽着小的手説:“想姥爺了嗎?”小説:“上星期不是剛見面嗎,還沒來得及想呢。”高説:“小,怎麼跟姥爺説話呢。”高大山批評高道:“小這麼説話沒什麼不好,講話一定要講真話,實事求是。”小拉着高大山彎,附在高大山耳邊説:“我想姥爺了。”高大山臉笑成了一朵花説:“好好,我就知道小,想姥爺了。”秋英説:“高嶺一家來了。”説話間,高嶺一家走進屋來。身穿少校軍服的高嶺和上尉軍服的劉英顯得英氣發,跑在前面的是他們三歲的兒子小山。

高大山上前抱起小山説:“小山,來,讓爺爺扎扎”一邊用下巴上的鬍子蹭着小山。

高嶺説:“爸,今天讓我們回來有事?”高大山一本正經地説:“沒事就不能回來了。”劉英拉一把高嶺説:“看你,咋説話呢。”高嶺衝劉英説:“我這格可都是爸教出來的,直來直去,不會拐彎。”高大山譏諷地説:“當年你還不是要當啥作家,拉大幕啥的嗎,你沒看那些電視劇,有話不好好説,非得繞着彎説。”秋英説:“看你爺倆,一見面就嗆嗆,還有完沒完。”高大山説:“有完,這就完,你別站着了,孩子們都回來了,中午整啥吃呀。”秋英説:“你就別心了,反正不給你做豬食。”秋英邊説邊張羅起來,高和劉英也幫着了一桌飯菜,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高大山和高嶺舉杯。秋英説:“高嶺一家我是不用心了。”轉臉衝高説:“你都這麼大歲數了,心裏到底咋想的,總不能這麼耍單吧。”見高不吭聲,秋英試探地説:“小是個誠實的孩子,不會撒謊,是不是?”小説:“是!”秋英看看高大山説:“小好孩子,告訴姥姥,你媽工作的地方,有沒有哪個叔叔跟她特別要好?”小歪着頭想了想説:“有…”秋英説:“小知道是哪個叔叔?”小説:“張叔叔、王叔叔,還有劉叔叔,他們跟我媽都很好。”秋英失望地看一眼身邊的高大山,直起身來。

説:“媽,我的事,你別管。”秋英無奈地嘆了口氣。

夜裏,高大山和秋英並排躺在牀上。秋英説:“我説老高,高的事咱可不能不管了,這麼一年年的,她一個人帶着小過,也不着急,你説這閨女是不是越長越傻呀。不趁着年輕漂亮,抓住個男人,再過幾年誰還要她呀!”高大山説:“你當這是打仗,上了戰場,一個衝鋒,抓個俘虜回來呀!”秋英賭氣説:“你不管我管。她自己不着急我着急。我找人給她介紹一個。我就不信,省城這麼大,幾百萬人口,就沒一個合適的!”高大山翻了一個身説:“有個金钁頭,不就少個柳木把兒,你着啥急呀!”秋英哼一聲説:“我看你就不是她爹!”天下無難事,就怕有心人。經過一番串聯,桔梗還真給高了一個人選。桔梗在高家坐着,看秋英給高打電話。秋英説:“高,你下了班趕緊回來一趟啊,你桔梗阿姨就在咱家坐着呢,説有一個研究生,歲數不大…你看你這閨女,你自己要是能解決,還能耽誤這麼多年?

你要還是這樣,我就真不管了!”秋英生氣地摔掉電話。但對面的高卻沒有理她。

這天,趁着高回家來,高大山也忍不住探探她的心思。

把一杯茶放到高大山面前。

高大山説:“你媽給你張羅那麼多男朋友,你真的一個也沒有看上的。”高説:“爸,這麼長時間,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高大山説:“啥問題。”高説:“我和建國結婚,又有了孩子,又離婚,這麼一折騰,我以為能忘掉王鐵山,可我錯了,我越是這麼折騰,王鐵山在我腦子裏越清晰。”高大山嚴肅地望着高

高大山説:“小,當初你和王鐵山,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可你不明不白地就答應了你媽。”高説:“爸,怪我當初年輕,並不懂愛情。”高大山説:“你現在懂了。”高説:“我懂了,所以我下定決心去找王鐵山。”高大山説:“他們團當年一個不留都轉業了,你知道他現在的情況嗎?”高説:“知道一些,他轉業先回老家當了副鄉長,後來又去林場當了副場長,他不願意和那裏一些不怎麼樣的領導同合污,一氣之下放棄了公職,聽説他現在到處打零工。”高大山説:“一個堂堂守備區營職幹部,專給人打零工,王鐵山要是在部隊,我可以給他一個團。你打算什麼時候找他去。”高説:“明天就去,我的決心已下,不管他現在幹什麼,我都要把他找到。”秋英得知這個消息已經是幾天後了。

秋英衝高大山説:“你説什麼,高去找王鐵山了?”高大山説:“別大驚小怪的,高大了,成了,她去找她認為最重要的。我們就該支持她。”秋英説:“一個王鐵山,轉業兵,現在還不知幹什麼呢,他哪點能和研究生、博士比。”高大山説:“秋英,你不要總是研究生、博士生地掛在嘴邊,要是當初不是你把建國和高硬捆在一起,高能走到今天嘛。”秋英説:“你是説,是我害了高?”高大山説:“害不害的不敢説,反正咱們都這麼大歲數了,該懂得尊重孩子的意願了,不要老想着地位啥的,轉業兵咋了,我現在是個離休的老兵,我沒覺得有啥不好。”秋英説:“我不想害人,更不想害自己的孩子。”高大山説:“行了,不該心的,你我都不要了。”2。高心中只有王鐵山幾經周折,高終於找到了一條可靠的消息:王鐵山已去了一座山裏生活。

那是一個茫茫的林海。

林海里有一個小木屋。這天,王鐵山正在小木屋前劈柴,身邊的狗突然向遠處吠了過去。

王鐵山抬頭一看,往前邊走來的竟是高。王鐵山放下了斧頭,就朝高走去。

“高…高,怎麼是你。”王鐵山説。

如釋重負地説:“王鐵山,我終於找到你了。”説到這,她的眼淚奔湧而下。高一字一頓地説:“王鐵山,你是個懦夫,你為什麼要躲着我。”王鐵山不語,望着高

説:“王鐵山,別以為你躲在這個山溝裏我就找不到你了,只要你還活着,不,就是你死了,我也會找到你的墓地。”王鐵山漸漸神情動,嘴角牽動,想説什麼。

説:“王鐵山,你是懦夫,是逃兵,當年你在醫院不辭而別,一直到守備區撤銷,你比兔子跑得都快。”王鐵山説:“我不是逃兵。當年在醫院不辭而別,正是想當名好兵,守備區正在籌備演習,你知道,為了這次演習,我等了多少年。最後演習還是沒能實現,我們三團建制沒了,全體轉業。”高説:“你知道我找過你多少次嗎?”王鐵山説:“你找過我?”高説:“我知道你轉業後當過副鄉長,後來又辭了工作,到一家商場當過保安,還到工地上打過工。”王鐵山動地説:“高,你別説了。離開部隊,我就沒了,幹啥都沒心思,我不是不想找你,我早就聽説你離了婚,可我,現在這個樣子。”高説:“那你就心甘情願當一輩子護林員。”王鐵山説:“在這裏有狗陪着我,還有槍,我覺得自己還是名士兵。”高説:“王鐵山,你別説了。你這種人我理解,你跟我爸一樣,你們的思想和情一直停留在過去。”王鐵山説:“高司令咋樣,他身體還好嗎?”高説:“這次我來找你,就是我爸讓我來的。”王鐵山説:“我瞭解你爸,給他當過秘書,他又把我從連長降到排長,為了保住我的腿,他衝你們這些醫生髮火。”高説:“我爸説,他要見你。”王鐵山説:“見我?”高大山家裏,一家三口坐在客廳裏。

秋英説:“説啥,王鐵山要來咱們家。”高大山説:“來咱家咋了,他是我的下級,就不能來看看我,小當年治好了他的腿,他就不能來看看小?”秋英説:“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這是設套讓我往裏鑽呢。”高説:“媽,看你説的。”秋英恍然説:“我説呢,給你介紹研究生你不見,博士生也不見,原來你一直沒有忘記那個王鐵山。”高大山説:“這就叫情。就像當年你到部隊來找我,非要嫁給我一樣。”秋英説:“我可不想拿小和我比。”高大山説:“比不比的,其實都一樣。當年你非得讓建國和小結婚,結果咋樣?現在孩子大了,她自己的事自己定吧,不要手把手按的了,咱們死了,孩子就不生活了?”秋英説:“我信命了。”高大山衝高説:“王鐵山説啥時候來。”高説:“他一會兒就來。”秋英説:“你們等你們的,我知道你們嫌我礙事,我出去走走。”秋英剛剛出門不一會兒,就有人敲門。

衝高大山説:“爸,他來了。”高大山示意高去開門,自己站起來衝着門口,想想不妥,又把身子轉過來,背衝着門口。高開門後,王鐵山走了進來。他穿着一身軍裝,沒有領章帽徽。

王鐵山立正衝高大山背影説:“報告司令員,前白山守備區三團二營副營長王鐵山來了。”高大山轉身,眼裏盈滿了淚水。王鐵山向高大山敬禮。高大山下意識還禮。

高大山衝王鐵山説:“你,終於來了,坐吧。”王鐵山坐下説:“司令員,我對不住你,這麼多年也沒來看你。”高大山緩緩坐下説:“你這不是來了麼?”高為王鐵山倒了杯水。

王鐵山説:“司令員,我到地方這麼多年,沒混出個人樣來,我沒臉見你。”高大山説:“我理解你,王鐵山,要是守備區不撤,我給你一個團,我放心。你天生是當兵的料,前幾天軍分區要成立預備役師,我推薦了你,給你一個團,或者當一名作訓科長,我想,你是稱職的。”王鐵山説:“司令員,其實幹什麼都無所謂,只要每天能摸到槍,我心裏就踏實。”秋英進門,手裏提着菜。王鐵山站起身説:“秋主任,你好。”秋英説:“這不是王鐵山嗎,你來了正好,中午咱們包餃子。”高説:“媽,我來幫你。”母女兩人進了廚房,而高大山則領王鐵山走進了“作戰室”高大山説:“看看看看,我這個司令,如今也就只能領導它們了!”王鐵山看見沙盤和地圖,眼睛亮起説:“司令員,這不是咱白山守備區嗎?”高大山高興説:“這上頭都是哪裏,還能認出來不?”王鐵山動地説:“這是七道嶺,這是大風口,這是咱白山守備區部隊守衞的全部邊防線!”高大山遇到了知音説:“不錯,我表揚你!離開部隊這麼多年,還沒有忘記自己的陣地!”王鐵山眼裏閃出淚光説:“司令員,我一天也沒有忘記過,我做夢都想回七道嶺、回大風口!”高大山眼裏放光説:“王鐵山,你的心思跟我的一樣!好!我也是做夢都想回白山守備區,回咱邊防三團,回七道嶺和大風口!”王鐵山看着沙盤上的小旗,已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説:“司令員,你這麼部署兵力不對呀。你該這麼着呀!要是那樣,敵人從這邊進來,你就抓瞎了!”高大山從他手中奪下小旗子説:“別動別動!不要干擾指揮員的決心!你這一挪動,我的整個部署都亂套了,還是得這樣…”兩人爭論,漸漸面紅耳赤。

王鐵山説:“司令員,雖説那回你在大風口將我從連長降為排長,我對你的兵力部署還是有意見,到這會兒我也認為自己沒錯!你説我們邊防一線軍人沒有撤退的任務,這話對,可我們也不能眼看着要吃虧就死呆在一個地方啊。咱解放軍的老傳統不是有一條叫做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嗎?我把一個排的兵力減少到一個班,守在大風口,是想…”高大山打斷他的話説:“你當時那樣做就是不對,我現在還是不同意…”秋英和高端餃子走出廚房,路過“作戰室”門口,往裏邊看。聽到屋裏二人越爭論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