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愛的教育》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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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偉大的國民住的大教訓某星期,安利柯與舅父二人應街上的醫生之用吃了午飯,愉快地一同回家來。街上走着許多人。
舅父街了桃心木的煙斗,一邊走,一邊快活地噴着雲也似的煙霧。
舅父的煙真妙,因他所噴的煙的樣子可以推測真心境如何,所以特別。微弱的煙像斷雲似的斷續而出時,那就是暴風雨快要到來的徵候,不久即要發怒了。所噴的只是細而連續的煙時,那就是下時雨的時候,是舅父心裏有着什麼悲哀而悄然的徵候。如果大雲與小云洶湧地互噴出,那就是氣象易變的當兒。像今似的盡是大雲卷疊而出,那是表示氣象的晴快,是舅父心裏快樂的徵候。
安利柯見了舅父噴出來的煙,不覺暗中竊笑着説:"舅父。"
"唔。"
"舅父今很高興哩。"
"唔,不是沒有不高興的道理嗎?方才和最要好的朋友愉快地共進午餐回來。你呢,又較前強壯得判若兩人。街上的人都快樂地走着,熙熙攘攘。這許多人經過了六的勞動,在今星期天快樂地遊戲着、啊!我很滿足!置身在快樂的人羣之中,此外更有問求呢?"舅父説。
"但是,舅父,這許多在街上行走着的人們,自己都覺得是幸福的嗎?"安利柯問。
"唔,似乎很幸福呢。至少今是覺得幸福的,明e也許就難説了。過了幸福的一,一到明早晨就有的入海,有的到工場,有的執掉,有的執錘,也許要到不舒服吧。但這也不過暫時的事,不久就會説説笑笑,或是吹着口哨,去快樂地着手工作吧。"安利柯點點頭。
舅父繼續説:"從這裏可以一眼看到那個村子的風景吧。那個村子有五六百居民,只要查察那五六百人的生活情形,那麼國家中發生的問題也就大體可以知道了。
"那個村子和這條街的情形略有不同。這條街是小街,也和那村子一樣,住着許多階級不同的人們。這原是到處都如此的。但在這街上,卻沒有一個人是用財產的有無和地位的高下來分別待人的。
"這街上並無百萬的鉅富,連五十萬的富人也沒有,最有錢的大概就是我了。但我的財產也只能維持生活而已,此外更可想而知。各家都僅能餬口,財產雖不多,這些人們,卻有着愛自由平等的神,真可稱讚。這神才是比石炭大王之富更貴重的東西啊!
"住在這裏的人們中,有些人僅就山岩的瘦地種二三株葡萄或一年僅能取半樽油的橄欖,勞苦萬分。至於住所,有的竟只有難柴間那樣大。話雖如此,卻仍能蝴口,衣食一切均以血汗得之,不曾受惠於他人,也不曾盜取他人的什麼。人的尊嚴,要這樣才得保持。
"這條街上不能自食其力的一個都沒有。如果有向你拱手求佈施的,那必是從別處來的人。
"喂,安利柯!人的第一步就是尊嚴羅。卑屈不正的傢伙不是人。這街上的住民都是尊嚴的人物哩。你見到他們在路上彼此相見為禮的樣子吧。他們之中,屈如貓,將手中的帽低觸到地的人,是一個也尋不出的。即使全世界的富豪浮利可諦到了此地,他們也不過稱他一聲"卡洛叔"而已。這也並不是高傲,他們覺得與其尊稱他為貴族或高爵,不如對他用親切的稱呼好。
"你看,他們在今的休息地快樂地遊戲。他們之中,前六間有的在船上勞動,有的在兵工廠勞動,有的在公署勞動。到了第七的今,則愉快地嫁遊。不是嗎?有煙的,有飲蘋果酒的,也有眺望着海的。還有人在店肆裏或酒鋪裏。可是他們用自己的錢去買,決沒有賠欠錢的。
"哪,那裏有許多女人哩。這些女人和別處的女人大不相同吧。都那樣地直了身子愉快行走着。她們之中有煉瓦女工,有挑擔販魚的,也有農人,可是都如此漂亮。她們在前六中都是起了衣襟或是赤了足奔走的,今卻足上穿着十五元或二十元一雙的鞋子,頸上圍了圍巾,還在鬆鬆的發上戴着美麗的花…你看,不是三五成羣手挽了手在那裏快樂地來往着嗎?
"哪,的確,這裏的人都有一種崇高的地方。至於報恩的神,真是了不得,別人有思於他們,他們也以恩相報,偶然些許的好意,他們也總不忘懷,永久地心着。我久客外國,無論在何國,從未見有這樣的好風氣。那時偶然回來,見到些微的幫助也要百倍千倍地報答,顏以為是盡事,後來才知道我大大地誤解他們了。
"曾經遇到過許多這樣的事:有一,一如人來説:"我的孩子死了,前給我一枝花嗎?"我就折了給她。
"又有一,一個男子來説:"我的兒子想入兵工廠去學習職工,不給我介紹介紹嗎?"我替他介紹了。
"又有一,來了一個水手,懇求我説:"我並沒犯什麼過失,不知為了什麼,被認為犯了罪,要受法律裁判。我決沒有那樣的行為,你不能代我設法求赦免嗎?"我答允了他,設法免了他的處分。
"後來,這三人的家屬每逢季節必送禮物來。魚咧,無花果咧,草茵咧,按時送給我。我不快起來了,終於在第三次送禮物來的時候,我憤怒地叱責説:"這算是什麼?我只幫了你們一點小忙,你們竟要如此多禮!我並不是要想得你們的禮物才幫你們的,只是高興幫忙就幫忙吧咧!"
"我這樣怒叱,不曾想到他們送禮物來是出於真心。結果我也只好釋然於懷,為方才的誤會道了歉,快快活活地把禮物收受了。
"你想:這禮儀謝恩的心底裏,不是含有高尚的情及別種更可尊貴的東西嗎?哪,謝恩的心原是高尚的,而他們在這高尚的心中還有一種自尊的神,就是以為:自己雖貧窮,卻能送禮物與有錢有勢的人。
"安利柯,這才是重要的事啊!人沒有自尊心將如何呢卿使不免顯得高傲,自尊心仍是可尊貴的。有自尊心的人決不會幹單屈的事.無論是怎樣的窮漢,只要他有強烈的自尊心,就可使大富豪拜服他。
"這自尊心究由何而生的呢?赤手空拳始終和世間破濤相搏的人…覺悟到除了自己的力,自己的手腕,自己的知識,此外一無可情的人!像這種人,才會發生出自尊心來.
"啊,可是我很悲觀。近來桑·德連寨的青年為了要想在公司或兵工廠謀職業,都丟了來鋤,把祖及父傳下來的農業放棄了。這等人在被人僱傭的奴隸制度之下,就會失去獨立的神與自尊心。
"但是我也不歡喜一味悲觀。我是個樂天主義者,相信人類會有無限的進化的。我確信:兩三個大實業家如果右一發展到了絕頂,其力必會被分配於民眾,勞動者仍會用了從前同樣的獨立心與自由神去從事勞動的。
"政治上也有着和這同樣的步驟呢、初剛小國家分立,及戰爭起,小國家乃被合併了成了大國家。大國家間的戰爭一經到了極度,於是就成立神聖聯合的世界,各國家被統一手全人類之下,仍得各保其獨立與自由。現在無論如何,已有國際經濟會議的必要了。看吧,到你的子孫的時代,這神聖的人類世界必將實現哩。懂了嗎?安利柯!"二獨立自尊舅父熱心地繼續説:"安利柯,看啊,在這街上行走着的都是鄉下人呢。真愉快,他們之中找不出一個醉漢。至多也不過走進咖啡店去,吃杯蘋果酒或果汁,玩回紙牌而已。並且,除星期外,咖啡店家家都關着門沒有顧客,在六之中,大家一心勞動,從辦事處、兵工廠或漁業場回到家裏,就一家團聚,在晚餐桌上快樂地飽餐,餐畢走出街上看海煙,一會兒就回去睡眠。在這街上,彈子房一所都不必有。讓他們打彈子,他們於喜歡看海。海是什麼時候都美,它不論對於貧人或富人,不論對於有學問的或無學問的,都給予以同樣的喜悦。
"也許就因這個緣故吧,自幼與海親切的這土地的人們很知悉政治上社會上的事,覺到自由獨立的必要。所不好的,只是時時受惡新聞的教唆,被引起了不平,有使官廳不放心的事而已。官廳方面也太神經過,多方把優,常向我探問這裏有無什麼陰謀家或同盟團體。我總是如此答覆他們:"
…
怎會有這樣的人啊?這裏並無暴徒。所有的都是能勞動有家室有田地的人。住着有家室田地而能勞動的人的處所,決不會有什麼騷動的。這裏的青年,原有在咖啡店裏像議員學者般大談其政治思想的,但一到了工作的場所或是回到了家裏,就一切都忘了。這裏的人們都是能依靠自力生活的實際家,有着正當的頭腦,像書冊上新聞上所寫着的不穩的談論,他們決不會輕信的。…"
"如何?安利柯,確是這樣的!咿呀,我已説得太多了,説得太多了,但我所説的盡是真實的話,你不要忘卻。
"我還有一件要教你明白的事。人無論學什麼,可有三種方法:一是從書本去學,一是從他人的經驗上去學,一是從自己的經驗上去學。這三種方法之中,任擇一種,都應有同樣的結果,可是實際上卻不然。從書本上得來的知識其價值如果比之銅幣,那麼從他人的經驗得來的知識是銀幣,從自己的經驗得來的知識是金幣了。
"知道了嗎?用自己的頭腦思索,用自己的腕力積得經驗的人,不但知道事物,且能作正確無誤的判斷。遇到有應做的事,就能着着進行,至於完成。這樣的人才有真的自由,才能獨立,才有自尊心,才能鎮伏浮動之輩的干擾。可是,世間盡多輕浮躁率的人哩,他們並無從自己經驗得來的知識,妄信了從書本上看來或從他人聞得的話,甚而至於對於毫無足重輕的事也組了團體來喧噪。結果什麼都無把握,一鬨而散。所謂輕浮者,所謂有眼的盲者,就是這種人。這種人無論集合了多少,一時怎樣地氣焰很盛,究竟只是烏合之眾而已。我前次曾對你説過不要怕死的話。這種人才是怕死的卑怯者,他們對於正義的事,是無單獨身而戰的勇氣的。"三高尚的神"如何?知道了嗎?"舅父的話還繼續着。
"我方才曾大大地稱讚這裏的人們,坦如果遇到他們之中有人發謬誤的言論或是做傲慢的行為,我是決不答應的、以前曾常常有過這樣的事。卻是真有趣啊!他們當初並不育服從我的話,及試驗失敗,知道了自己不是,這才回轉頭來向我謝罪了。
"無論他人有着任何錯誤的見解,我決不利用自己的身份或社會的勢力妄圖威壓。如果有人為我的地位或勢力所減壓而變更具見解,那不是真正的反省,只是卑怯的變節而已。
"有一次曾遇到很有趣的事哩。姑且當做例話來告訴你聽陽:"這街上現有着兩個船公司,最初只有一個。其所做的生意,是運輸就地貨物或是送工人往兵工廠。生意很好,有時應付不及,船公司中的下級船員們乃成立了一個組合,集合小資本另造一艘小輪船,在公司的對門設店營業。計劃實現以後,得步進步,愈想發展,又加造了一艘船。
"公司方面呢,當然不肯坐視,也另添買一船。於是,公司與組合之間大起競爭,船費大減,便宜的只是乘客。
"這原算不得什麼,既然要做商業,當然免不了要競爭的。可是組合方面卻説出這樣的話來:"我們是勞動者,所以正義是屬於我們的,快把公司的一切設置打破!"他們為了要達到這目的,來和我商量,要我幫助設法向政府求補助金,彈得打倒公司,發展組合。我憤怒了人他們説:"
"什麼話!我不願幫助你們成傲慢者!"
""我們是勞動者,勞動者是正義的。至於公司是以壟斷利益為目的的。"組合的人説。
"這真是等於放局的理由。我於是對他*這樣説:"不錯,你們是勞動者吧,這是好的。你們想不讓資本家獨佔利益,這見解也可佩服。但公司方面也曾做着有益的事。如果沒有那公司,公眾的不便不消説,兵工廠的工人們就要不能上工去了。所以,政府的補助如果必要,理應組合與公司平等地同受。組合與公司互相協調了圖社會一般的便利,這不才是真正的美的勞動者的神嗎?"
"被我這樣一説,組合的人們很不樂意地回去了。後來覺得我的話不錯,就重來道歉,要求我代陳政府。我和政府去説,政府也贊成我的意見,同時補助公司與組合。自此以後,公司與組合雙方和好,現在平和地營業着。凡事一為情所驅,把判斷錯誤了,自己與他人就都會受到無限的損害的羅。"四歷史的神"喂,安利柯,聽了許多時候認真的話,也許已到厭倦了吧。"舅父輕快地把語調一轉,又繼續説:"話雖如此,你要想用了自己的眼去看實際的社會,用了自己的心去作正確的判斷,非有我舅父的這神不可啊。
"學校繁瑣地把十代百代的歷史教授學生,無非養成無益的知識而已。歷史的真的神,除了我舅父方才所告訴你的以外,更沒有別的了。
"冗長的歷史書中,什麼某國國王在共處被殺咧,某年某月某種戰爭開始咧,繼續若干年咧,戰死者若干咧,某國取得若干賠款或領土咧,諸如此類的事,記得很多很多。不錯,這樣的事原曾有過,但因了這些,歷史的髓是無從知道的羅。
"徒然記憶了許多這樣的事有什麼用?要知道歷史非有真的心不可,又非有正確判斷的頭腦不可。所以要成真的歷史家,只讀書是不行的。須練習把周圍常生活的事實用了自己的眼去看,用了自己的心去受,用了自己的頭腦去判斷那自由正義的神是在怎樣地發展着。對於村中發生的一件瑣屑的小事,能注意,能不為他人的意見所動,仔細觀察,用了自己的心與頭腦去批判,這就是將來成大歷史家的準備哩。
"在成大歷史家以前,非先成小歷史家不可。能知一家的真的歷史的人,才能知一國的真的歷史。張三與李四的鄰人相罵之中,實包含着拿破崙和英國拼命戰爭的萌芽啊!
"你如果能夠寫出自己一村的歷史,那你就能給予道德宗教或政治以大教訓了。這比之於徒事理論的學者的大著述,其價值不知要高得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