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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喊了幾聲,見時謹眼神淡淡的掃過來,心中不由一緊。
對這個王叔,他覺很複雜。
太后怕他年紀小,對他將話説破了會令他在王叔面前了樣子,但話裏話外藏的意思無非就是暗指王叔狼子野心。
但其實他年紀也不小了,在朝堂上聽政,又有太傅教導,早明白了許多事理。
王叔待他雖不大熱情,但該放的地方一定會放給他,該教給他的一定也教給他。按規矩辦事,並不敷衍。
因着太后的話,他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藉着孩童的天真樣子,仔細的觀察過王叔。他覺得王叔其實不喜政事,看摺子的時候微垂着眼簾,他從低處看去,總覺着王叔眼裏帶着些不耐。能分派給下頭官員的事,王叔也絕不攬着。
王叔這個樣子,無論如何也不像是覬覦王位的,否則早年先帝要傳位於他,他正正當當接下便是,何苦到今再來周折,將官鹽當了私鹽賣?
唯一的解釋就是王叔當真是在暫時監國,待他到了年紀,便會還政於他。後會不會有變化不好説,至少此刻王叔的意思是很分明的。
因此小皇帝對着這王叔便存了幾分敬意,無奈王叔總是十分冷淡,積威甚重,實在教人親近不起來,每每相對,心中便有些犯怵。
只是前段時傳出王叔與表姐的好事,許是愛屋及烏了,王叔對着他柔和了許多。小皇帝當着他的面,也能多説兩句,但此刻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王叔今似乎…心境不佳?
時謹手一鬆,小皇帝過了摺子,翻開打量一番,奏的是淮安郡守縱容舅仗勢強買強賣一事。這樣參人的摺子,每總少不了七、八道,沒什麼好稀奇的啊。難不成問題出在這淮安郡守身上?
時謹走到一邊坐了,端起茶來,面無表情的問:“皇上以為該如何處理?”小皇帝琢磨了一陣,不知道王叔惱的是有人蔘了淮安郡守,還是惱淮安郡守的為官不修?
他想了一陣才道:“先令淮安郡守自查自辯才是。”算是比較温和的做法了。
時謹冷冷的眼神掃過來,面容竟如玉石一般不似真人:“皇上為成國之君,當自有主張,端正、清明才是。行事豈可先來揣度我的心意?如此機巧小道,不是為君者所為。上行下校,後朝中為官的豈不都是媚上之輩?”小皇帝心中一凜,臉上有些發熱,連忙恭敬的一揖:“謝王叔教朕。”時謹微微點頭:“就這麼寫上去,回頭我再來用印。”小皇帝:…所以方法並不算錯,錯的是態度?
待小皇帝用完筆墨,時謹又衝着奏摺堆一挑下巴:“下一份。”小皇帝翻開一份,見是户部侍郎所奏,因着開後新糧未出,舊糧不濟一事,恐米價上揚,奏請朝廷平抑。
小皇帝苦思一番才作答,先將户部侍郎肯定一番,然後因着自己近來由太傅領着多有了解民間諸事,對米價幾何成竹在,便信心滿滿的定了個米價。
時謹一勾角:“皇上雖需瞭解民間諸事,卻只需做到心中有數,不被臣下唬便是,倒不必挽了袖子自己上陣,非得算清分釐。只消准奏,令户部侍郎擬個章程上來便是。”這一下又把小皇帝貶得小家子氣起來。偏他説得有理,小皇帝生不起氣來,只得垂頭應是。
如此看了五、六份奏摺,小皇帝只覺不對,王叔平不這樣啊!要麼肯定,要麼否定,否定了的便讓他自去向太傅討教,一個字也不多説,從不曾這樣句句帶刺的找茬…對,就是找茬!
小皇帝回過神來:朕得罪他了?
他一面嘴上做着應答,一邊左思右想,實在沒想出個端倪來,一抬眼,見王叔的目光從桌案上掠過。
過了一陣,又見王叔目光從桌案上掠過。
小皇帝心中一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他咳了一聲,裝作口渴的樣子,低下頭來喝茶,心中決定試一試,於是待放下茶杯便道:“王叔,一會咱們手談一局?”時謹冷冷的看過來,不置可否。
小皇帝一副認真的樣子:“從前總是輸給王叔,今向表姐‘借’了本棋譜,恐怕卻多了兩分勝算!”他加重了“借”字一音。
時謹神情沒什麼變化,垂下了眼簾,把玩着手邊一個鎮紙,漫不經心的道:“説勝,皇上還早了些。”小皇帝豎着耳朵聽,總算是聽着這聲音裏少了分冷氣兒。
他不免神情古怪起來,有心想打趣兩句,但見時謹抬眼看來,終究不敢多説,怕被看出端倪。
**薛池匆匆的出了宮,安排姚東去辦事。
憑姚東的身家,平倒不夠往傾月坊消遣,難為他機靈,竟也七拐八彎的與坊主潘娘子搭上了話。
潘娘子見慣了人的,一見他便知他是替人辦事,背後另有主人。見他口氣很大得很,便愈發不敢得罪了。
雙方囉嗦了半月有餘,潘娘子才終於鬆了口,答應收五千兩銀子,讓凌雲報個病,就在傾月坊附近置個宅子住下,若有推不得的應酬,她還得一傳就到,過來應付。
薛池等姚東幫凌雲置了個小宅子安頓好,這才上門去見凌雲。
這段時以來,薛池低落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人雖淡淡的少了些笑意,但尋常也能裝得沒事人一樣,除了四個丫頭和老夫人,竟也無人發覺她的不對。
凌雲這宅子只有一進,小小的一個院子裏三間屋子。沒辦法,要得急,也尋摸不到好宅子。
但這小院子被凌雲帶着小晉打掃得乾淨,牆重新粉了一遍,窗上糊了新窗紗,看着倒也齊整。
薛池進去的時候凌雲正坐在炕沿繡鞋面,她穿件丁香的褙子,斜斜的梳個籍,只戴了個珍珠髮箍。顯得身上沾了些煙火氣,又家常又樸素。
薛池笑道:“這般專心,我來了都不知道!”她敲了門,小晉去開的,這動靜不小了。
凌雲一驚,抬起臉來笑:“快坐。這左右吵得很,我直以為是鄰里的聲響,沒想到是自己家——我家客人可少。”薛池笑着接過小晉奉上來的茶,欠了身去看凌雲手中的鞋面,做得細,只是看大小花竟是雙男鞋。
薛池嘆道:“姐姐手真巧,給小晉做的?也忒用心了!”凌雲不自然的一笑,將鞋面放在針線筐裏,拿了塊布頭蓋住推到一邊。
她站了起來正向薛池一福:“多謝融妹妹搭救之恩。”薛池抬手一扶她:“姐姐別客氣。”完了莞爾一笑,説了句後世的名言:“用錢能解決的,都不是大問題。只是姐姐要徹底了藉,還得等着過兩年皇上大婚。”凌雲目光一閃:“哦…”薛池之前求了皇上的事,自是沒告訴姚東,凌雲這邊也沒得着消息。此時見她眉間抑鬱,忙解釋道:“此事我是直接求的皇上,先帝下的令,皇上也不能無故更改,等到大婚大赦天下時添你這一樁就是了。”凌雲又道了回謝:“真是讓融妹妹費心了,萬沒想到竟鬧到陛下面前,如此大恩大德,真不知如何回報妹妹!”薛池連忙擺手:“別説謝了,姐姐不也曾救過我?這卻是算不清的。姐姐好生養着,別去想從前煩心的事了。”凌雲仍是再三道謝,兩人説了會子話,她一直將薛池送到了院門口才迴轉。
小晉立在一旁,抿着嘴笑:“當年姑娘把融姑娘請上馬車時,可萬沒想到會回報在今。”凌雲拴了院門往屋裏走,聲音低低的:“我不過順手一為之,她卻是花了大筆銀兩心思的,比不得。”小晉進屋收了杯盞,一面閒話:“也多虧融姑娘能通了天,求到了皇上面前。”凌雲正斜坐了,拿了針線筐出來繼續做鞋,聞言不免眉眼一動:“未必是求到皇上面前了。”小晉驚訝:“咦,難不成融姑娘説的竟是虛的?”頓時臉就陰鬱下來。
凌雲搖頭,伸着指頭點了點他:“傻。她如今是攝政王未過門的子,要辦什麼事何必捨近求遠?”小晉恍然大悟,又疑惑道:“那她為何…”凌雲笑而不語。
小晉過了一陣悟道:“融姑娘也太小心了些,竟如此防着您。”也怪他家姑娘生得太美了些,再怎麼對男人不假辭,也總被人當狐狸防着。何況姑娘從前和攝政王是認識且有過前緣的,融姑娘恐怕就防着姑娘借這個和攝政王搭上話呢。
小晉搖搖頭:“攝政王那樣的人,見一面都不容易,融姑娘實在是多想了。”凌雲默然不語,低着頭捏起了針。
**冬已過去,寒卻仍在。
時謹前些子出了趟平城,此時一回來,身邊跟隨的侍衞便是連聲嘖嘖。
時謹騎在馬上,隨着他們的目光一看,原來是平城愛俏的姑娘媳婦們都不畏寒的穿上了裝,走在街頭就像捂了一個冬的花,一瞬間就開得奼紫嫣紅了。
他並沒有理會管束,只是略微催了催馬,加快速度回了王府。
王府裏的管事們至門口,將後頭拖的幾車事物都卸了下來。
時謹將馬鞭扔到侍衞手中,一扯披風繫帶,大步往前走。
王府老管家邊跟着走邊道:“前兩敬安伯融伯爺才上過門,説是有事求見。”時謹腳步頓住:“明你派人叫他來。”老管家應了一聲,自去安排。
時謹轉頭去了內院,換洗一番坐下喝茶。
素心瞧着他神平靜,比出平城前好了不知多少,便捧了個布包來道:“殿下,婢子前些子輪休,不料一出門就遇着個小丫頭,説她家主人是融姑娘的朋友,多謝殿下前回相助,親手做了雙鞋…”素心是覺着有點怪異,但對方打着融姑娘的旗號,她又檢查過只是雙鞋,便也只好先收着了。
誰料時謹卻並不以為異,反倒嘴角微勾,示意素心打開布包。
布包掀開來,出裏頭一雙厚底男鞋,鞋面是深藍緙絲,上頭細細的繡了雙獸和祥雲頭捲雲。
時謹嗤笑了一聲:“她是什麼樣的手藝,竟敢來唬人。”但仍然讓素心將鞋放到地上,試了試腳:“也算清楚了尺寸。”説着也不了,對素心吩咐:“去前院尋老管家,讓他將這次帶回來的冰蠶絲緞都送到敬安伯府去。”素心忙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時謹垂了眼看鞋:心病還需心藥醫,晾了她月餘,她心中一急,看着也就沒那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