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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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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了吧?反正全是這些冰啊雪啊,山啊樹啊。”鄭倫説得有板有眼。

“玉龍雪山的山神啊,原諒我們的愚昧無知吧。”我雙手合十,對天祈願。

接着,我們兩顆大紅棗就開始向下移動了。我承認,我是最敷衍了事的那類旅行者“到此一遊”已是我至高無上的旅行結果。而且看來,鄭倫好像也是這類人。我們好像都是為了結婚旅行才來旅行的。

又是纜車。鄭倫又是咬緊牙關。我一改上山時的慈母形象,改為嚴父:“堅強是你的盔甲,勇敢是你的武器。鄭倫,你要相信自己,戰勝自己。”鄭倫勉強睜開眼睛:“媳婦兒,我倒是想堅強,可我怎麼更想啊。”這次,好在纜車上沒有第三個人。

麗江古城中的客棧與綠洲大酒店截然不同,鄭倫正兒八經説:“這叫納西庭園式建築風格。”我不以為然,只覺雕花門窗的鏤空處有長年累月積攢的塵土。暮中,客棧老闆引以為榮的綠樹掩映、小橋水,也只讓我覺陰森森的。

我和鄭倫撂下行李,走出客棧,走在古城的石板路上。

麗江説是古城,卻已將古今融會貫通了。這裏的酒吧,在浮華的温暖光暈下更有冷冷清清的詩情畫意的靈魂,而身處這裏四方街的店鋪時,我會因撫摸上布農鈴和納西壁畫而不知今夕是何年,卻又會因和店家討價還價而恍然大悟:哦,這裏也同樣是二十一世紀。

鄭倫牽着我的手,話説得實誠:“媳婦兒,想買什麼儘管買,錢賺來不就是為了花嗎?”而我的反應卻縹緲得無與倫比:“鄭倫,我們就留在這裏吧。”這時,我眼中和腦中皆出現漩渦,漩啊漩的,我就以為自己是個影視劇中的人物了,命運坎坷、情路曲折,直到麗江這片世外桃源闖入在我的人生,我就再不想前行了。可惜,鄭倫不配合我,他粉碎了我的臆想:“留在這裏,為什麼?咱不工作了,也不管親人了?”我的心神回到現實:“我隨口説説。”可這裏,麗江,真的留下了一些漂泊的人。他們在這裏經營酒吧、自彈自唱,他們在這裏出售手工藝品,一件件巧奪天工。他們留在這裏逃避煩惱、逃避現實,享受曖昧的偶遇,設計旎的陷阱,真的如影視劇中一般。

可惜,我唐小仙卻與現實不了節。我們住的客棧,有電熨斗、電吹風、電熱水器,還可以上網,而且網速快得嗖嗖的。這哪裏是什麼世外桃源啊?

我接到導購小甜的電話時,心不在焉,因為我看見,鄭倫正在和蕭之惠msn。蕭之惠在msn上叫“之惠”我對此的評價為:她好居心叵測啊,企圖借“潛移默化”之功,讓我的夫君不再稱她為小蕭,而稱之惠。小甜貌似是説生意不錯,一切順利,還貌似問了我玩得如何,等等,我敷衍她:“不錯,不錯。”掛了電話,我飄啊飄的到了鄭倫身後,一目十行地看見他電腦屏幕上的msn對話十有八九是公事。蕭之惠向他彙報,為煤老闆設計的裝修方案已經成形,調、材質,以及完工期和裝修費用等,雙方已經達成一致。我還看見,蕭之惠新鮮出爐的一句話:“他堅持要鍍金的水龍頭。”嚯,真有錢。我不暗暗慨。而至於那十有一二的私事,是這樣的:蕭之惠説,她冒了。而鄭倫説,冒了還加班?快回家休息吧。

我自從看見這“私事”心中就有如千萬小蟲聚眾鬧事。冒?幹嗎對我夫君説?我夫君又不是大夫。非但不是,他還視大夫為仇人呢。我雖這麼想,卻沒這麼表達。我唐小仙已胎換骨了,變得有涵養、有風度了。我趴在鄭倫背上:“我們睡覺吧,人家好睏嘛。”鄭倫繼續敲打鍵盤:告訴他鍍金不如鑲鑽石。邊敲他邊對我説:“聽話,你先睡,我這兒還有事。”之惠把話敲回來:哈哈,鄭哥你真逗。我心中大火:這叫哪門子事?陪着狐狸説笑話?

我在鄭倫背上磨蹭來磨蹭去:“不嘛不嘛,人家就想和你睡嘛。”鄭倫終究不是柳下惠,他斜睨着眼睛:“女人三十如狼,真的啊?”我紅了臉,索就不要臉了:“真的啊,我四十還如虎呢。”鄭倫與我雙雙卧倒,而這之前,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合上了筆記本電腦,順手還把網線扯了下來。蕭之惠,拜拜了您哪。

如狼似虎過後,我佯裝無意地問:“哎?蕭之惠不是不管煤老闆這樁生意了嗎?”鄭倫身為男方,有權利疲力竭。他疲力竭地回答我:“不是不管,是不用再出面。”我附和:“哦,從幕前到幕後了啊。”鄭倫不熱衷這個話題,他一伸胳膊就箍住了我:“快睡覺吧。”睡就睡吧。

我和鄭倫在麗江棲息了三天,看朝陽,看晚霞,也看燈火闌珊。三天後,我們回了北京。一是因為這隔世之處的確不適合世人久居,二是因為小甜和蕭之惠紛紛表達了同一個含義:山中不可無王啊。唉,我又要説了,當老闆多難啊。

第十四話小輩vs長輩回到北京,我直接回了“小仙女裝店”正好看見小甜在店裏優哉遊哉地嗑瓜子,還看見了地板上零零星星的瓜子皮。小甜見了我,先一愣,然後馬上笑臉相:“姐,你怎麼不打個招呼就回來了?”我板着臉:“我回我自己的店,還需要事先打招呼?”小甜馬上揮舞掃帚,一邊對付瓜子皮一邊對我訕訕笑道:“哎呀姐,我哪是那個意思啊。我是説,我應該在店門口接你呀。”小甜的一張嘴就像她的名字:又小又甜。所以,雖説她不一定能保持店內整潔,也不一定能按時上班下班,但是,她能用花言巧語將客人捧上天,隨之將業績也捧上天。

我在雲南的這幾天“小仙女裝店”收入頗豐。光“永久八折卡”小甜就送出去了七張,而這意味着,這幾天足足有七位客人,一次送來了八百元以上。我獎罰分明,給了小甜好臉:“這個月,你將被評為‘最佳導購’。”小甜誇張到樂不可支,後又問:“姐,這‘最佳導購’的候選人,好像就我自己吧?”我晃了晃二郎腿:“嗯,每個人最強大的競爭對手,就是自己。”隔壁襯衫店來了新導購,年紀不輕,體重好像也不輕。小甜口舌毒辣辣:“看來這牌子是要發展中老年客户羣了。”小甜又主動説及了導致她棄襯衫店而投奔“小仙女裝店”的那名優質男客人,她嘆氣:“唉,這麼多天了,他還沒來。”要不是小甜説,我都幾乎把他忘了。一個回頭客而已,不忘還等什麼?不過,看小甜望穿秋水,我也只好説:“他最近忙吧,再等等。”我唐小仙一顆小心臟,軟着呢。

可有人卻鐵石心腸。廣州供我貨的廠家給我打來電話,囉裏囉唆一大通,其實意思就三個字:要漲價。經營小本生意的我,並沒有供貨合同傍身,於是也只好囉裏囉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意思也就三個字:別漲價。可惜,末了,談判破裂。我唐小仙與那廠家將在完成下一次“原價”的易後,再沒有瓜葛。

“小仙女裝店”的源頭被掐了,我一顆小心臟,也隨之破裂了。

孫佳人給我打來電話,請我和鄭倫晚上去她家吃飯。她説:“焦陽説了,我們得好好謝謝你。”我隨口就説了句不是髒話但非常像髒話的話:“他媽的眼睛好了?”孫佳人言簡意賅:“手術成功,術後恢復得又快又好。”我借用她的話:“看來你和焦陽也恢復得不錯。”孫佳人喜滋滋:“是啊,所以要請你吃飯啊。”不過,我拒絕了孫佳人的邀請。因為,今天是我唐小仙的三十大壽。我哪裏也不想去,只想趕緊天黑睡覺,趕緊接明天。我天不怕地不怕,卻多麼怕三十歲的來臨。凌晨十二點一過,我脖子上的皮膚會不會鬆弛?我的眼角會不會生出皺紋?我身為女人的人生,會不會就正式步入了下坡路?天啊,三十歲,真是兇猛如獅虎,惡毒如蛇蠍。我多麼想矇混過關,等明天一到,仍混在二十九歲多的隊伍中。

我坐在店內的一角,摸着好像真的有一點兒鬆弛了的脖子,再看着含苞待放的小甜,心中悲涼似晚秋。有人推開店門,來者是抱着一束百合花的花店小夥計。他説:“唐小仙小姐,收花。”小甜在左右咋咋呼呼:“哇,好漂亮啊。姐,好漂亮。”而看了花中卡片的我卻火冒三丈。這是蕭之惠第二次送我花了。第一次,是在我“小仙女裝店”二度開張時,她祝我財源滾滾。而這次,她的賀詞是:祝你三十歲生快樂。

媽的,一定是鄭倫告訴她的。她現在一定在竊笑:這個老女人,已到了豆腐渣的年紀了啊。這該死的鄭倫,表面上對我的生不聞不問、不理不睬,背後還借他人之手,捅我一刀。真是造孽啊!

鄭倫在晚七點來“小仙女裝店”接我,我手拎百合花上了他那尚未修理的麪包車。他眯眼瞅着花:“如今你還有仰慕者?”我回身把花扔在後座上:“你的小蕭,對我的仰慕有如滔滔江水。”我這一回身,看見了後座上有一個大蛋糕。哦,多麼庸俗而又不善解人意的夫君啊。而此時此刻夫君還在説:“小蕭送的?她可真周到。我今天只不過無意間跟她提了一下你的生。”我白了鄭倫一眼:無意間?誤殺也是無意間,可那也是殺人了。

我和鄭倫回了我家。就在今天,他將把我以及我的隨身行李接往他家,也就是説,我們將正式展開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婚姻生活了。

我媽做了一大桌子菜,一給我慶生,二給我餞行。我無可奈何:三十歲了有什麼好慶的?慶祝我加入了她們中老年婦女的行列?而且,鄭倫家距我家只有十幾公里的路程,不誇張地説,我跑着也能往返啊。餞行?好像我要去千山萬水之外似的。

幸好,鄭倫買來的蛋糕上只有庸俗的“生快樂”而沒有提及“三十”這個數字,否則,我會把他的臉按向蛋糕,讓他親自毀了那數字。

鄭倫在飯桌前板筆直,嚼飯嚼得悄然無聲。因為要開車而以茶代酒,他捧着茶杯去碰我爸的酒杯時,姿態為點頭哈。我直接批評他:“別像個狗腿子。”我媽厲聲呵斥我:“小仙,怎麼説話呢?人家鄭倫這叫有禮貌。”而我爸深入補充:“等你到了人家鄭倫家,可不能沒禮貌啊。”我幹嚼着筷子:話説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歡喜,還真是有這麼回事兒。

飯後,我爸媽興師動眾地將我們送到樓下,等麪包車都動了,他們還戀戀不捨地向我揮手。我心中明明歡喜,喜於從今往後我就能徹夜監察夫君的動態了,但臉上卻劃下兩行淚來。我爸媽也真是的,煽情煽得厲害。這時鄭倫倒懂事了:“等你以後嫁女兒時,你就懂得他們的心了。”我抹乾了淚,換了話題:“你喜歡女兒還是兒子?”鄭倫撓撓頭:“無所謂。”

“那你媽和你呢?”憑我多年來的人生經驗,孫子和重孫子應該遠遠比孫女和重孫女值得期待。果不其然,鄭倫撇撇嘴:“她們肯定是喜歡男孩兒。”我嘆氣:唉,為了我今後在鄭家能有一席之地,但願鄭倫的子能長長眼,賜我一個男孩兒。

鄭倫見我若有所思,臉立馬變白:“唐小仙,你該不會這麼快就想生孩子了吧?”我一怔:雖説我之前還真沒這麼想過,但好像三十歲的我也的確應該分秒必爭了。沒等我開口,鄭倫又説:“唐小仙,在結婚這事兒上,我可是妥協了,但我可不想這麼快當爸爸啊。”我覺內心的小火苗被小雨點澆滅了,可嘴上仍爭鋒:“哼,我才不想生呢,我多想一輩子保持婀娜的身姿呢。”鄭倫的嘴也不是白長的:“喂,媳婦兒,你説,生孩子以及哺能不能改變你前一馬平川的現狀呢?”為了生命安全,這一次,我饒恕了司機鄭倫的不敬。

回到鄭倫家,也就是我的婆家時,已經是晚九點多了。已經睡覺了,房門關着。我婆婆身穿睡衣睡褲以及棉坎肩,在自己的房間裏看電視,讓我頗親切。不像我媽,知道我和鄭倫去吃飯,還刻意搭配了衣褲,描了眉。所以,鄭倫才不得不配合上了拘謹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