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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今夜如何淡墨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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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權傾天下第四百二十六章今夜如何“唉,傻孩子。”劉用誠輕輕搖頭,把捅着煤火的小鏟子往地上一丟,沉聲喝道:“什麼也不懂,就敢在我面前議論如此大事。劉家宗族給你承繼,不知道是不是我老頭子瞎了眼”這在叔侄之間,簡直是從未有過的嚴厲譴責。劉用誠無子,劉聚説是侄兒,也是兒子,身後能不能血食,就看侄兒是否孝順。所以,二十來歲就官拜都督,三十不到就已經是加封伯爵,劉氏一族的香火,就放在劉聚一人身上。

這一回,如此重話,饒是親叔侄倆,劉聚也是大為不滿,一張臉漲的通紅,只是劉用誠積威之下,他不敢説什麼,於是站起身來,什麼也不説,只是跺了跺腳,然後轉身便推門出去,連一句話也沒有説便走了。

“志大才疏”劉用誠猛咳一氣,半響過後,才灰敗着臉,用極壞的考語來評價自己的親侄兒。

“大官,您老也是求全責備了。”在屏風後閃出一人,身形不高不矮,説話聲音不高不低,柔和醇厚,恰到好處,叫人聽着就很愉快。

這樣的人,必定不會是平民出身,而是世家子弟,從小一舉手,一投足都受過訓練,説話的時機,聲量,都受過嚴格的訓練,比起普通的百姓來高明百倍。

此人便是張佳木的前任上司,錦衣衞前百户官門達。他家是京中錦衣衞世家,原本在南京效力,太宗皇帝北遷,將北平改為行在的時候,門達整個家族便北遷至此,以後各派系爭鬥,紀綱之亂,錦衣衞使馬順被毆至死,門達家族都站穩了腳,近百年來,由百户至指揮僉事一級武官的也有好幾位了。

門達出身在這樣的世家裏頭,天生就比普通人更優秀,也更引人注意。其中最關鍵之處,他還是南宮的錦衣衞的掌管者,如果不是張佳木異軍突起,把他擠走,恐怕現在成為錦衣衞都堂的就不是張佳木而是他門達了。

儘管如此,他還是和張佳木保持了相當友好的關係,彼此並沒有破臉。在張佳木執掌錦衣衞後,這位前上司也自然不安於位,畢竟臉面要緊。於是託庇在劉用誠名,在騰驤衞中補了個千户,兩年下來,奉上唯謹,又是京師武官世家,手面足,情面廣,好歹也當上了指揮僉事。這一級武官不象指揮使和同知那麼受人注意,而又是上下通達的關鍵,門達長袖善舞,好歹是在這個位置上安穩下來。

此時他藏於暗室屏風之後,説話也很隨意,儼然就是劉用誠的貼身心腹。

這會子劉用誠聽着他的話,也是幽幽嘆氣,只道:“子孫自有子孫福,他要爭氣,這家業也儘夠了,就怕他被人慫恿,無事強出頭,到時候,我一閉眼也罷了,身殘之人,死也死了。只恨劉家香燈一滅,我在陰間也是不安”這般説法,近似於發牢騷,而且是無用的牢騷,門達聽了大為不安,因勸道:“大官何必説這等話?憑大官手綰兵符,歷事五朝天子的功勞,誰還能動得了大官一分一毫不成。”

“若是咱家置身事外,倒也確實是你説的這樣。”劉用誠嘆息着道:“曹石也好,錦衣衞都督也罷,現在所掌握的,豈是咱家這般實力能置身其中的?實力夠,能撈好處,實力不夠,憑白當人的馬前卒,好了,賞骨頭,不好,要麼事敗,要麼事成還被殺,豈不冤枉”門達卻是沒有想到,事情在劉用誠眼裏竟是如此的險惡。他想了一想,倒也確實是如此。不論是曹石聯手,還是張佳木一人,現在擁有的力量都不是一個劉用誠能左右的。御馬監説是掌握兩萬四衞軍,但那是得奉上命請符命敕旨,然後四衞軍才會聽命調動。就算如此,京城內鬨,誰能知道輸贏?一般的軍士,到時候只能是聽聖命行事,而不會依附在哪一家門下。

劉用誠在四衞軍經營這麼久,按説實力不小了,但這兩年另外兩邊的實力膨脹太快,讓這位老謀深算的老太監有目不暇給之,自覺失敗無用的同時,自然也就把這股情緒發在自己侄兒身上了。

想明白原因,勸説起來就從容的多了:“大官想太多了,您老是官之干城,皇上倚重的心腹股肱之臣,我想,事情過後,不論誰輸誰贏,皇上得靠您出來收拾大局,這一層來説,就是咱們立身之本了。至於伯爺那裏,我會去勸”

“好,你看的這樣明白,我就放心的多了”劉用誠雙目幽幽,猶如一隻在草原上夜行的狼,正在擇人而噬:“咱們就坐觀龍虎鬥,卻要看看,是誰能得勝。”

“大官説的對了”

“對了,”劉用誠向着門達笑道:“今晚曹吉祥在宮中夜宿,你知道不?”

“我知道。”門達坦然道:“門下在錦衣衞經營多年,東廠也有幾個朋友,大官不是曾經誇過門下消息靈通麼?”

“你怎麼看?”

“可能是坐鎮指揮,他躲在宮中,一時半會的,不會有人敢打他的主意?”

“多半是這樣。”劉用誠面狐疑之,想了半天,才又道:“按理就是這樣了,不過,我心裏總有點疑惑不解,他的不少動作,都透着點。”

“三家擺起陣勢,要把京城做戰場,還有比這事更的?”門達在心裏這麼腹誹了一句,不過,給他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説出來。甭看劉用誠對曹吉祥等各家很是忌憚,不過,捏死他門達就輕鬆寫意的很了,説白了,和捏死一隻雞也沒有多大區別。

他警惕起來,當下便道:“大官放心,門下立刻就出去,打聽消息,有什麼不對,立刻來稟報給大官知道。”

“外頭一會可能就兵荒馬亂的了,你要小心”劉用誠語意極為温和,充滿關切之意,不過,門達可是一點兒受動的打算也沒有。這個死太監要是真擔心自己安全,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自己出去了。

現在打聽消息當然是一手的,也很真切,不過,真的是刀頭添血,乾的是亡命的活了。

不過既然要出去,不妨説的更大方一些,當下只是慨然道:“大官放心,門下生死榮辱,都是賴大官所賜,這就去打聽消息,絕不敢畏難害怕。”

“好”劉用誠拍桌打板的許願:“等這事了了,我保你一個都督到手”

“但願有命拿這頂帽子吧。”門達哀嘆一聲,嘴裏卻道:“門下謝大官栽培”説着,便頂着刺骨寒風,帶着自己的從人,悄沒聲息的到得劉府門外。

一出了側門,身後劉府家人便已經將門緊閉,不僅上了門槓,還聽着有人道:“快點,用沙袋把門堵上,大官説了,最少兩三天內,不能開門。”

“菜都買了吧?大官前天待過,得把酒菜什麼的多備些在家裏。”

“有的是咧。”有人笑道:“最少夠吃三個月的。”

“咱們坐觀龍虎鬥得了。”

“嗯,你瞧那姓門的可多傻,這會子不趕緊把家小接過來,憑咱劉府的威名,還有府裏有百來號旗衞軍把守着,一般人也不敢過來,家小總得保平安。他倒好,家小不接來,自己還出去,你説這有多蠢?”

“哈哈,是蠢,不過,咱們也不要緊説別人了,天兒這麼冷,真,不如去喝兩鍾?”

“是冷的乎,也是要下雪的樣子。我看哪,是老天要哭啊。這一回,不知道有多少顆人頭要落地了。”

“管他孃的,咱們涮鍋子喝酒去。”嘻笑聲中,門達身後的幾騎都是面面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説什麼是好。門達心中也是冷冰冰的甚覺難受,此時此刻,才知道為人鷹犬的難過之處。平時瞧着還好,關鍵時刻,劉用誠和劉府上下,幾曾把自己當人來看?

更可慮者,就是人家説的那幾句話。一旦動起手來,再調起官兵平亂,可能要亂上幾天,到時候玉石俱焚,自己在正南坊的巨宅裏所藏的金銀傢俬還是小事,萬一要是家人受害,那可是一件終生也無可開解的恨事了。

想到這,劉用誠待的事又算個?當下便向着自己的下屬道:“扯他孃的臊,咱去哪兒?”門達的部下都是跟隨他家多年的老人,一聽就知道主子的用意,當下便有人答道:“哪兒也不去,咱回正南坊去。”

“嗯,對了”門達點了點頭,突然道:“不過,咱們走錦衣衞大堂那裏走一下。”錦衣衞大堂衙門是在回正南坊的必經之途,如果不繞道的話,倒也正好路過。門達這麼一説,各人也不反對,於是五六騎放下斗篷,遮住頭面,向着錦衣衞衙門急馳而去。

此時風越發急,真格是冷風刺骨,許是覺到了京師之中的不對,又或是因為天實在太冷,街道坊市之間,但見燈火如豆,偶見大户人家張着防風的明瓦燈籠,但在夜風之下,也是搖搖晃晃,更添淒涼。

到得錦衣衞衙門附近,如果是往常,各人早就下馬或是緩行,門達早就有吩咐:“不必停,衝過去。”就在縱騎之間,恍惚能看到大堂內外門十餘道全部打開,成百上千的校尉在火把上兀然立,門達見得此景,不覺嘆,自己也不知道是何覺,只是嘆道:“風雪夜,又是風雪夜,兩年前佳木你靠着風雪夜起來,今夜如何?噫,今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