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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三奇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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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劉府大門,李彥直忽然有一個覺:嚴世蕃好像變得有些愚蠢。

但很快地他又自己否定了這個看法:不是嚴世蕃變愚蠢了,而是時局變了,而嚴世蕃卻還沒跟上了,所以他的一些奇謀就變成了笑話。

“我似乎在北京呆得太久,以至於某方面的思維有些僵化了。”

“我心中所忌憚的嚴世蕃,是大明體制與權威還很完整時的嚴世蕃啊,現在局勢已經大變,我內心卻還留存着對他、對老皇帝、對這整個體制和權威的畏懼。”

“可是這個體制已經被我打壞了一角了啊,權威也被削弱了,現在反而是打破這個體制、削弱這個權威的我還沒適應。”

“我也許該調適一下自己了,這裏已經不是北京了,嚴世蕃能用武的時代,也已經過去了。”李彥直想。

風啓回來了,向李彥直報告沒找到嘉靖的消息,李彥直也將方才與嚴世蕃的談論説了,風啓頓足道:“早知如此,當初我們就該早些南下!”

“我們可以麼?”李彥直道:“我在北京時,雖然未曾直接干政,但大臣言官們會顧慮到我的存在,想到只有徐師能壓得住我,朝議決斷之時,會把這個也算計在內,所以徐師能這麼順利,和我在北京是有關的。若當時北京未定我就走,少了軍方的無聲支持,以徐師的年資地位,只怕短時間內壓不住北京,那反而會在北京留下後患的。不過這些都過去了,現在…”説到這裏他微微一笑:“你看看這是什麼。”便取出一份東西來。

風啓打開一看,臉上浮現出驚詫之:“這…這…這算是丹書鐵券、免死金牌麼?”

“哈哈,哈哈,大概算吧。”此刻李彥直臉上已經盡掃初聞嘉靖奔南京時的抑鬱,出欣然的笑容來:“不止如此,老皇帝可是給了我許多承諾了。不過他這樣做,反而坐實了我的猜測…老皇帝就算已經控制了南京。現在應該也還有極大的隱患!所以才不得不試着來拉攏我…哪怕是希望渺茫。”風啓沉片刻,説道:“他手裏沒有兵,錢糧。”李彥直微微頷首。説明他和風啓想到一處去了。

這兩年李彥直任職兵部。深知大明衞所官兵地墮落並不侷限於京畿附近。南方衞所地**程度與北方不相上下。這次北京遭劫暴了北京沒有兵強將。是果不是因。不過是把窗户紙捅破罷了。北京既然沒有兵。南京自然也就很可能沒有。所以徐鵬舉縱然能夠號召來數萬衞所大軍。但兵多而不。臨戰之際能起多大地作用卻也難説。

又因秋税已經北運。所以南京此刻不但沒兵。而且沒錢糧。李彥直道:“江南雖然富得油。但老皇帝現在急需收買人心。他若要税外加餉。農民就會對他離心。他若要富家拿出錢來。士商就會離心。他若縱容軍隊劫掠。天下都會離心。所以老皇帝地處境其實也蠻艱難地。”風啓道:“既然如此。不如等南下大軍集結完畢。我們就直接揮師攻取南京吧。”李彥直卻道:“不。那樣做是對小皇上最有利。對徐恩師次有利。對我們卻有利有弊。衞所官兵雖弱。卻是本地作戰。打防守。有長江天險與石頭城地地利可依。江南士大夫地人心向背暫時又還不清楚。在這樣地情況下我們貿貿然攻過去。也不能保證必勝。而且我們一把力放在南京這邊。就沒法處理海上地事情了!那樣豈不就落入破山地圈套中去了?我們當前更要做地。第一是利用種種混亂練兵。把我們地各種部隊整合成大明最強地兵。第二是設法控制東南地金錢命脈。接下來幾個月北京和南京會有一輪名分上地大吵。咱們且不管他。且把上海天津抓在手裏。練兵、斂財。等他們吵到要動手了。咱們再出手。戚繼光來了嗎?”嘉靖前往南京地消鍁以六百里加急火速傳往北京。徐階接到消息後大吃一驚。馬上去了徐鵬舉海軍左都督銜。遷李彥直為左都督。又增益他地兵權。甚至密令他趕緊下南京…當然。這份密令不是正式公文。然而李彥直接到密令之後卻沒有冒險南下進攻南京。反而在海州好整以暇地統合海陸軍隊。

戚繼光和他所率領的後續部隊,要到第四才進入海州城,第一撥海路先鋒也到達了。這時嘉靖入南京的消息已經傳開,海盜們聽到消息躍躍試,都想打完了北京城,再到南京去逛逛也不錯,戚繼光這一派將領卻頗懷隱憂。李彥直讓他們去打俺答、打海賊,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奉命,但要讓他們去打嘉靖這個“太上皇”他們未必會抗命,但心裏難保沒有疙瘩了。風啓察覺到他們這樣的想法,心道:“都督所謀甚當,若是真驅遣他們去攻打南京,只怕我軍亦有隱憂。”李彥直就在海州升帳,諸將個個臉沉重,只是一時都不敢開口,最後才由戚繼光問李彥直是否準備“前往南京”這“前往”一詞用得也算委婉了,李彥直睨了諸將一眼,用一種訓斥的語氣大聲説道:“咱們是國家地軍隊!為國捍邊、為民除賊才是我們的份內事,至於皇帝的家事,管那麼多幹什麼!”諸將一聽,全都直了直背脊,心頭都是一震。武將不得干政,這一點明朝對兵將們本來灌輸得很充分,只是李彥直此刻又有兵又有錢,又遭逢如此大變,許多將領便忍不住躍躍試起來,都想主帥會否趁機取“大富貴”呢?不料得到地卻是李彥直義正詞嚴的回應。

“我們這支大軍之中,有許多是在北京抗胡逐盜時臨時招募的,有一些甚至本來就是胡人、水手出身,可這些都已經是過去了,現在我們的身份是大明海軍都督衙門所部將兵,是國家的軍隊,是領了朝廷的命令到東南來平滅海寇、整頓海防∝衞海疆地,至於那些未經廷議的亂命,管他是皇家權貴也好。士林大臣也好,都無須理會。聽清楚了嗎?”諸將一起應道:“聽清楚了!”戚繼光等心懷忠義的將領自得李彥直這番訓斥。先是一陣慚愧,慚愧自己看低了李彥直將他當成軍閥之了,跟着又是一陣動,再跟着便是內心深處地欣喜,欣喜的卻是自己能攤上這麼個好上司。不過,仍有謹慎點地將領擔心皇家爭端遲早會波及海軍都督府。

“不要理那麼多,只要大夥兒好好統兵。好好打仗,上面不管發生什麼變故,什麼風險,都有我給大夥兒頂着。”李彥直説這幾句話時充滿了自信,加上他的累勝之威,霸氣自然而然就出來了。

諸將一聽齊聲應好,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直腸直肚的漢子,對那些文官搞的權謀都頗為反,所以李彥直地這個決定便得到了他們地由衷贊同。

諸將歸心之後,李彥直這才分派兵船戰馬。準備陸續進駐上海,卻又將戚繼光單獨叫了來説:“元敬,當初我們在北京徵兵練兵。你曾説那裏的兵源極不理想。只是當時我們既沒權,又沒錢,更沒時間,所以只能將就。現在帶地這支隊伍,陸戰部隊説鋭那是和那些衞所贅兵比,其實只算堪戰。至於海戰部隊,紀律又還不夠嚴明。現在我們錢糧和權力都有了,我便想在打擊海盜的同時,把這支大軍好好整頓整頓。”戚繼光問:“李都督想如何整頓。”李彥直道:“我想雙管齊下,分兩路進行,一邊是整頓舊軍,一邊再籌建一支適合東南氣候、地形的新軍。到上海之後,整頓舊軍方面我會負責,你則去在東南幫都督府挑選一批良好的兵種子回來。訓練一支新軍。到時候我來做總督導。你做副總督導。”戚繼光用兵傾向於未戰之前,先練兵。並不推崇在戰場上使奇謀秘計,所以他對選兵、練兵、選將、練將都有一套自己的看法,李彥直委以此任,如何不叫他大生知己之?雙拳重重一抱:“都督,屬下領命!”李彥直便給他配備了關防印信,屬吏從幕,又撥了一批銀兩給他,説道:“軍餉方面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武器方面我也會購買,我到上海之後還會籌建一個軍械工坊,如果你需要創制新的武器,到時候可以代軍械工坊承辦。”兩人又商量起兵的好源地,戚繼光對南方不,李彥直便指點他到浙西、閩北之類的山區、礦區去找。在戚繼光領命南下的同時,李彥直又簽押都督府帥令,徵調包括俞大猷在內的東南參將一十八人到上海聽命。

消息傳出,北京方面自有人大為惱火,認為李彥直不分輕重緩急,卻有清大讚李彥直雖然擁軍卻不干涉皇家家事,大有大唐名將李靖、李之風…據免費史書地記載,這兩個人當初也是手握重兵卻剋制着未乾涉玄武門之變的,嚴世蕃卻以為李彥直已受了自己的收買。

這時因大明出了兩個天子,已經聽到消息地江淮一帶人心惶惶,不知該聽老皇帝的,還是該聽小皇帝的,但李彥直表出中立的態度之後,他傳出的帥令反而暢通無阻。

李彥直即將離開海州之時,嚴世蕃請他放自己回南京,李彥直就答應了,風啓認為不可留此後患,李彥直卻笑道:“風啓啊,你的腦袋也要轉一轉了,來海州地這幾天讓我確定了一件事情:以後我們不需要再靠這些陰謀詭計來保身了,可以光明正大地行事了。現在就算有人揭我的老底,説我李家犯,説我李彥直去過本我也不怕了。在這次見嚴世蕃之前,我還有些忌憚他,但這次見了他以後我便知道他已經過時了,我甚至已經可以料到他能想到的策略,左右不過抬出父子之序引士林迫小皇帝、對徐師用間間我、親近南人三策,不過這些對我已經沒用了。”便真的放了這獨眼龍,他自己卻率領大軍南下,也不入應天府,經揚州渡江直抵松江府,到上海立賬設衙。

嚴世蕃回到南京,嘉靖這時已經籠絡了徐鵬舉,盡得應天府守備兵力,正時時刻刻防備李彥直所部南下,聽説他不來南京卻去了上海,自徐鵬舉以下數萬大軍都鬆了一口氣,嘉靖大喜之餘,便發公文表彰李彥直的忠心,李彥直對此卻沒什麼回應。

嘉靖又認為李彥直所以未犯南京乃是嚴世蕃奇謀見效,對他父子愈加親信。嚴世蕃因上書建謀,獻“安天下”三策,道:“如今李哲既已畏服天威、不敢來犯,則東南暫時已無大危之局,微臣有三策獻上,行此三策,則天下可轉危為安。”嘉靖問道:“哪三策?”嚴世蕃道:“其一,陛下可下三道聖旨。第一道,嘉獎裕王危亡之際身而出之功…”他話還沒説完,旁邊嚴嵩、徐鵬舉一聽都為之一愕,嘉靖卻道:“説下去。”嚴世蕃便繼續説道:“第二道聖旨,立裕王為太子。”這句話一出,徐鵬舉更是大愕,嚴嵩卻已捻鬚微笑起來:“妙,妙!”嘉靖也似已悟出其中的妙處。

嚴世蕃繼續道:“這第三道聖旨,則是通告天下…陛下南巡期間,暫由裕王監國。”其實朱載早就做了監國,跟着登基了,只是沒他皇帝老子的同意罷了,這時嚴世蕃讓嘉靖放這馬後炮,表面看似乎毫無意義,其實卻埋着圈套:北京朝廷對這三道聖旨是承認,還是不承認?若是承認,則會跟着承認了嘉靖的權威,若不承認,這些又都是老子表揚兒子,內容也都是士林清議認同的內容,你叫朱載如何反對?

嘉靖眯眼含笑,越想越妙,就問嚴世蕃第二策為何,嚴世蕃道:“第一策若行,則天下士民歸心。北京偽朝為臣徐階所立,而徐階所依靠地又只有李哲,如今李哲不取南京犯聖駕而下上海平倭寇,徐階知道消息必對李哲心生疑忌,我們只需再對二人用間,使他們文武離心,則可使徐階失了手足,使李哲沒了首腦。此二人一亂,屆時天下可傳檄而定。”聽到這裏連徐鵬舉也連連點頭起來,嘉靖又問:“第三策又為何?”嚴世蕃道:“這第三策,則是安撫東南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