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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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被救了後,就跟着領路的漢子一道走的玄玉,他沒想過,他所要去的地方,不是什麼深宅大院,也不是官派大邸,當然更不會是什麼武林高手的居處,而是一座位於深山叢裏的小小山神廟。
而他所要見的神秘幕後主使人,在這清風悽悽的夜深時分,點亮了廟內的燭火,在他們又渴又累的一行人方抵達時,即踏出廟門接。
“小人袁天印,參見王爺。”等在廟裏的袁天印,在他一步入廟內後即朝他彎身一揖。
“免。”他隨口應道,兩眼直打量起這位陌生人。
眼前約莫三十的書生,面貌温文儒雅,身子也顯得單薄,就外觀來看,是個十足十的文人,但他的那雙眼,卻掩不住與生俱來的鋭與鬼氣,尤其他還在嘴角噙了抹自信從容的笑意,讓人一看即知,這絕不會只是個鄉野俗地裏的夫子,或是寒窗裏捧卷苦讀的書生。玄玉再看向站在他身後的那名漢子,馬上明白,眼前之人,絕不會是什麼泛泛之輩。
“他是你派來的?”玄玉兩眼朝他身後領路的大漢一瞥。
“正是。”袁天印帶笑地介紹“他名喚堂旭。”玄玉隨即朝他抱拳以謝“多虧壯士伸予援手相助,小王在此謝過了。”名喚堂旭的那名漢子,只是草草地點了個頭,也不回話,將腳步退至袁天印身後更遠處,兩眼警戒地瞟向窗外。
“這桌酒宴,是為小王設的?”看完廟內擺設好一桌的菜,也數過一回桌上的酒杯數後,玄玉大方地問。
袁天印熱絡地邀他入席“兩位王爺與郡王若不嫌棄酒菜寒酸,何不坐下共飲一盅?”冉西亭只是與顧長空相視一眼,悶聲不吭地齊轉首看向玄玉,而受邀的玄玉,馬上大方地入席。
“那小王就不客氣了。”既然都有玄玉領頭了,累了一的冉西亭與顧長空,隨之紛紛跟進,餓了一的他們,顧不得體不體面,也不等主人勸菜,就急着先祭一祭已經空了許久的五臟廟。然而就在他們一飽口腹之慾之時,身在席中沒有動箸的玄玉,只是一逕瞅看着殷勤為他們斟酒添菜的主人袁天印。
總算是招呼完畢坐下來的袁天印,並沒有迴避玄玉審看的目光,只是舉杯對他笑道。
“不知王爺…”拉長了音調的袁天印,朗眉一挑“此行是否要到洛陽就任?”
“怎麼,你也聽到風聲了?”暗自在心底防人的玄玉,只是一笑帶過。
“是,或否?”沒得到答案的袁天印,卻忽地面一厲,沒打算和他打太極。
玄玉怔了怔,一頓“是。”聽了後又倏地換過臉的袁天印,邊笑邊兀自點頭頷首,在想了想後,緩緩拉開手中的繪有一條墨龍的紙扇,持扇輕搖。
“聖上若要讓王爺有番歷練,洛陽的確是個理想的地方。”表面上不動聲的袁天印,刻意説得話中有話“而太子,若是想未雨綢繆,洛陽,也的確是個打發的好地方。”話意聽得分明,也着實覺得刺耳的玄玉,心頭宛如突遭繩漸漸收細,猛地一收緊,令他的兩眉微微朝眉心聚攏。
“未雨綢繆,是什麼意思?”發覺太低估對方的玄玉,面上還是帶着笑,話中退了數步,半懵半假地問。
“王爺又何需多此一問?”袁天印反而好笑地睨他一眼“這四字,你我應當心知肚明才是。”這個被指派坐鎮洛陽的齊王骨子裏哪會只是個沒半點心機的草包?雖説他的年紀的確不大,但相信聖上和太子在暗裏玩的花樣,他應當比任誰人都明白才是。
玄玉那隻持杯的手倏地收緊,而袁天印的反應,只是好整以暇地低首啜飲了一口美酒。
被説中了?
還是最刻意想掩藏的,突然遭個外人看穿,以致一時之間無地可掩,亂了陣腳?
玄玉勉力定下心神,鬆開指節,緩目上袁天印,以截然不同的目光重新審視着他。
“他們在説些什麼?”在一室氣氛忽地冷清下來時,顧長空挨傍着冉西亭,悄聲地咬起耳朵。
“我怎麼知道?”只知道玄玉似乎正隱忍着什麼的冉西亭,總覺得這兩人在話裏高來高去的,且那名袁天印所説的,似乎正巧踩着了玄玉心頭的某處。
“説説你救我的目的吧。”深吐出一口氣的玄玉,不動聲地繼續掂量起眼前人的斤兩。
“不瞞王爺,小人以相命之術營生,王爺是龍是鳳,小人一看便知。”袁天印突地將扇面一?,將扇擱在桌上,兩手肘撐於桌面,十指握,面嚴峻地望着他。
“喔?”他倒要請教請教“那依你看,我是何物?”
“匣中蛟龍。”匣中之龍,因不得志,因困囿,因有志難伸,故在匣中低聲長,動作頻頻,渴盼能離眼前的束縛,飛上青霄。
面帶光的袁天印,透過燒紅的燭火,在燭下深深凝望着玄玉那張天庭飽滿、口鼻高正的臉龐,劍眉下,那雙炯鋭有神的雙目雖偶被長睫掩蓋了下來,但隱約仍可看出,他那眼中深含着不可催折的意志。愈是細看,袁天印愈是覺得,眼前這名新帝之子,目光雖是含斂,舉止儀態也不顯大氣,更無皇家中人的驕傲之態,給人的覺,就是很“安全”但就是安全太過了,反讓識人無數的袁天印,更加看清了藏在他身後那些極不安全、蠢蠢動之物。
那叫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