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駝峯航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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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在這裏似乎躊躇了一下。
“哈羅,將軍,認識你非常榮幸。”周恩來將軍不卑不亢地説。
兩位將軍的手握在一起。這是本世紀曆史中值得記載的瞬間,它彷彿一個定格鏡頭,將這個歷史時刻凝固了大約十秒鐘,然後這兩隻大手又彼此分離了將近三分之一世紀才重新握在一起。
“周將軍能給我談點什麼呢?我對貴軍的情況早有所耳聞。”史迪威頗興趣地打量面前這位樸素的共產黨將軍。
“如果史迪威將軍真興趣的話,我們歡你在任何方便的時候到延安看一看。中國有句古話:‘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是嗎?”史迪威只考慮了半分鐘就決定接受共產黨人的邀請。他並非象後來杜勒斯等人指責的那樣,對共產主義有興趣或者有意識形態傾向,他只是懷着軍人的嚴謹態度希望在中國找到更多的盟友,希望儘快打敗本人和結束戰爭。令人遺憾的是他始終因故未能成行。
幾個月後,他們又在一次外集會上相遇。周將軍無意中提醒史迪威,蔣介石會把美國提供的租偕物資轉用來打內戰。這個警告無疑給史迪威心中投下一道陰影,使他本來就對國民黨不信任的心理更加戒備重重。集會結束時,周將軍半開玩笑地説:“要是共產黨軍隊能在史迪威將軍指揮下作戰,我們將到不勝榮幸。”可惜周將軍的建議未被美國將軍放在心上。他不置可否地笑笑,依舊自己的煙斗。要是他知道講這句話的人幾年後將出任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第一任總理,他也許會認真考慮周將軍的這個建議的。
中美歷史失之臂。
共產黨人的秘密活動自然沒能逃過委員長的眼睛。委員長對共產黨的乘隙而入極為惱火,他指示戴笠派人阻撓美國人在一切場合同共產黨接觸。後來他把同史迪威的矛盾部分地歸咎於這種政治鬥爭的影響。共產黨人的短暫出現最終成為導致蔣史矛盾公開化的重要原因之一。
4公元一九八七年,香港《大公報》刊登一篇題為《駝峯航線血凝成》的通訊。通訊全文如下:最近,美國“駝峯飛行協會”訪華團一行四十八人飛抵北京,與四十多年前的中國戰友歡聚一堂,共同緬懷抗擊本法西斯的艱苦歲月,暢敍用鮮血凝成的中美友誼。
一九四二年,中國抗戰進入十分艱苦的相持階段,中國的國際通道完全被寇切斷。為了打開局面,美國空運總隊在喜馬拉雅山脈和緬甸茂密叢林上空開闢了一條空中航線,因其所經山脈蜿蜒起伏,被形象地取名為“駝峯”航線。數以千計在中國戰區作戰的盟軍飛機從這條航線上頻繁飛越,夜以繼運送戰爭物資,有力地支援了對作戰。在此後的漫長歲月裏,由於寇飛機截擊和自然災害的影響,盟軍共損失飛機數百架,一千多名優秀飛行員葬身人跡罕至的皚皚雪峯和原始森林裏。
戰爭結束後,人們為了緬懷戰友,教育後人,前“駝峯”飛行員威爾·埃裏克森和迪克·丹尼爾於一九四七年在美國發起組織了“駝峯飛行員學會”收集有關“駝峯”空運紀念品,出版了兩卷著作《中國·駝峯空運》。該書首次向人們公開了這個被稱為“航空史上的奇蹟”的戰爭創舉。
“駝協”還負責聯絡在“駝峯”航線上犧牲和失蹤者的親屬,協助尋找死者遺骨,等等。
訪華團的索·柏格先生和瓦茨·格魯爾先生珍藏着一張四十多年前的合影照片。照片上的中國上尉軍官叫吳冬梅(譯音)。一九四三年十二月,柏格和格魯爾先生駕駛的飛機墜毀,機組四人棄機跳傘,降落在怒江西岸的大山裏。吳冬梅上尉領導的游擊隊找到他們,並經歷許多驚險,把他們安全轉移到昆明。柏格先生説,不知吳冬梅先生是否健在?他希望能見到他。
六十五歲的舒維肯女士此次隨團來華是為了祭奠她的哥哥帕克少尉。帕克少尉當年是b24轟炸機的報務員,飛機在從印度往漢中運送汽油時不幸失事,四十多年一直沒有下落。三年前,舒維肯女士的到北京航空聯誼會的通知,人們在四川著名的風景區峨眉山的後山峽谷中發現了她哥哥那架轟炸機的殘骸。當地政府為他們立了一塊石碑以志紀念。此次舒維肯女士不遠萬里飛越重洋,就是為了在哥哥的墓碑前獻上一束鮮花,以告長眠地下的親人英魂。
關於本世紀上半葉發生在中緬印邊陲那段艱苦卓絕的戰爭故事,對於今天生活在中國的大多數人來説,已經變成一個十分遙遠的歷史陳跡。歷史自然陳舊,宛如一艘陳列的古船。更多年輕的中國公民似乎更願意急地把目光投向未來而不是過去。他們除了受到人類共同發展的文化前景的強烈誘惑外,對於自身同中國歷史緊緊相連這一基本事實卻知之甚少,因此我們有理由對中國人亢奮浮躁的神狀態表示隱隱的憂慮。
這或許正是我們民族久久徘徊在山坳裏的一個佐證?
自從本人佔領緬甸全境和怒江以西地區之後,臘戌和密支那機場就變成埋伏在印中航線上兩座陰險的空中暗礁。大批本“零式”戰鬥機不分晝夜在緬北高空巡航,攔截和攻擊每一架從印度飛往中國的盟軍飛機,其中重點攻擊那些滿載貨物的運輸機。美軍駐印第十航空隊一共只有三中隊p—51“野馬式”戰鬥機,陳納德飛虎隊更是主要在中國戰場執行任務,他們只能部分地為運輸機羣提供護航,因此完全無法同進駐緬甸的軍第五航空師團正面對抗。
一九四二年五月二十六下午,駐印度汀江機場的美軍空運司令部第二運輸大隊奉命執行空運任務。這個大隊共有十四架dc—130運輸機,它們在十二架戰鬥機護送下,途經緬北高原往中國昆明運送汽油、棉紗和航空炮彈。四十二十分,機羣飛越橫斷山脈以西原始森林上空時,突然遭到三十多架本“零式”戰鬥機的襲擊。本飛機憑藉高度和數量優勢,從三個方向向運輸機羣撲來。
空戰後果無疑是災難的。除一架運輸機在護航飛機掩護下得以逃外,其餘十三架均被擊落或撞山,機組人員無一生還。
此後,盟軍運輸機羣不斷遭到機伏擊,損失慘重,於是緬北高原這塊突入喜馬拉雅山脈的三角地帶就變成令盟軍飛行員聞風喪膽的“死亡陷阱”更為可怕的後果是:盟軍飛機一旦被擊落,機組人員便絕少有生還的希望。因為被本人俘獲,那麼在集中營裏也許還有百分之幾的希望生還。而在緬北上空被擊落的飛行員大多數只能永遠消失在那片陰森恐怖的原始森林裏。美軍司令部往緬北山區派出許多營救分隊,這些分隊往往在執行幾周任務後空手而返,他們的搜尋猶如在大海里撈針,收效甚微。他們有時在大樹上發現一頂降落傘,有時在山裏找到美國人棄下的遺物,但是他們始終無法找到活人。找到的只是在附近不遠處早已被猛獸、螞蟥和巨蟻齧空的白骨。
戰後美國軍方公佈的一項統計報告稱:“…在印中航線上被擊落或因其他原因失事的機組人員中,生還者僅佔總數的百分之二。”(《美國十字軍在中國》)換句話説,平均每百名跳傘人員中,有九十八名將成為熱帶大森林和本集中營裏的犧牲者。
這個數字意味着一個多麼巨大的損失。
因此,立即着手開闢一條新的印中航線,確保飛機運輸和機組人員的安全,這是戰爭擺在史迪威極其美軍空運司令部面前一項刻不容緩的緊急任務。
在現代遙遙測技術相當發達的今天,人類已經可以通過地球衞星和其他航測手段獲取度很高的氣象、導航和地層地表資料。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為航空事業提供了可靠的安全保障,人們不僅可以任意飛越地球上每一座高山,而且還能駕駛航天飛機和火箭到太空建立宇宙空間站。但是僅僅半個世紀前,人類航空技術還停留在老式發動機階段,人類對於地球表層和大氣層的認識還受到相當侷限。高山大壑不僅阻擋人們飛行,也阻擋人們的視線,成為人類探索大自然奧妙的區。這樣,人類如果試圖征服這些區和跨越地理障礙,他們就不能不為此付出許多沉重的代價。
飛越喜馬拉雅山就是這樣一種具有徵服神的冒險嘗試。
在印度北面的阿薩姆邦和中國西藏之間,橫亙着一條直雲天的巨大冰川帶,地理學家們直到十九世紀下半葉才確定它為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陸地,形象地稱為“世界屋脊”綿延千里的世界屋脊好像一座巍峨的高牆阻斷了印度通往中國的一切道路通,把南亞次大陸同歐亞板塊橫隔開來。現代資料表明,青藏高原平均海拔兩萬英尺,超過兩萬五千英尺的山峯多達七十餘座。這些山峯的任何一座都足以雄踞世界陸地,成為除亞洲外任何一個大洲的最高峯。
在這座氣勢宏偉景象壯麗的世界屋脊上,除了到處聳立着犬牙錯的冰峯和宮一樣的雪谷外,氣候條件也異常複雜險惡。對噴氣式時代以前的飛行員來説,恐怕沒有什麼危險比惡劣氣候更加使人膽戰心驚了。在喜馬拉雅山上空,常常淤集着大量來自四川盆地和青藏高原的冷濕雲團。這些雲團受到從印度洋北上的暖濕氣和西伯利亞冷空氣的強大擠壓,就會生成瞬息萬變的暴風雪、雷暴、颶風或者高強氣。暴風雪是飛機的災星,它能使飛行員失方向而撞向冰峯。高強氣和颶風卻能輕易折斷飛機的翅膀。最具毀滅也最可怕的要數雷暴,因為雷暴能在一瞬間將飛機劈成碎片。
由於喜馬拉雅山的惡劣氣候和複雜地形,直到本世紀上半葉,它還是人類飛行的最大區之一。四十年代,人類製造的飛行器爬高極限只能到達兩萬英尺,如果載重飛行還要下降五千英尺到一萬英尺,這就意味着飛機只能在喜馬拉雅山的半山繞來繞去,沒有飛行圖紙,沒有導航資料,也沒有可資借鑑的氣象預報。一切都是空白。這是一項前無古人的冒險事業,它的意義同哥倫布環繞地球的偉大航海一樣,是人類向大自然挑戰的無數壯舉中最為悲壯的一幕。
壯麗的事業往往不是成功,而是毀滅。
一九四二年八月。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