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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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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這是自從父親病倒被送入醫院以來,許佳南睡得最為安心的一晚,一夜無夢,直到天亮。有些惘着睜開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身處何處。

窗外的陽關很是温柔的落進來,老舊的木牀上卻只躺着自己一個人,她慢地起牀,洗漱完畢,老夫婦已經準備好了早餐——熬得很香很稠的白粥,醃好的白菜,玫瑰腐。佳南剛剛坐下來,還沒有開口,便聽到大媽很熱情的説:“小陳很早就起來了,早上空氣好,去鎮上轉一圈。”她埋頭喝粥,陳綏寧去了哪裏,她並不關心,只是敷衍的笑了笑:“哦。”今天的天氣倒比昨天涼了不少,佳南吃完早餐,和老夫婦打了聲招呼便要出門。

“你要不等小陳回來再一起去?”大媽遞給她一瓶水,有些猶豫的問“這附近你還不認識吧?”

“我就在街上走走,很快回來。”佳南不以為意,笑盈盈的回應對方的好意,獨自出了門。

青山綠水,淡霧籠罩,佳南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轉悠,不知不覺的,還是出了小鎮,往東邊走去。

其實山腳下倒是聚着很多人,佳南走上去一打聽,原來這裏即將開發成景區,工程這幾天剛剛開始。

“喏,你沿着這條山道上去,在順着下來就行了。”有位大叔笑眯眯的給佳南指路“再過段時間,這裏就要收費啦。”佳南便順着那條小路往上走,或許是被晨霧沾濕的緣故,地上的泥土鬆軟而斑駁,哪怕昨天自己被陳綏寧帶來的時候有多麼的不情願,佳南卻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找到了一個遠離喧囂的世外桃源。

山路行至一半,才覺得這條羊腸小道雖然不算難走,卻蜿蜒輾轉,此刻回頭一望,竟然瞧不見來路了。聽山腳下那位大叔説的,這座山絲毫不險峻,尤其是爬到山中央,景更是怡人,佳南便依舊決定往前走。

與來路漸行漸遠,風景倒是真有趣,有時還會橫衝直撞的走出一頭山間人家放養着的山羊,接着又細細密密的落下雨來,將整座山頭都沾濕了,透出夏難得的一份舒。先時佳南只覺得清涼,直到雨越下越大,又絲毫沒有減緩的趨勢,終於還是找了一間破舊的瓦屋,堪堪避了進去。

陳綏寧回來的時候,已近下午三點,在小院上老太太驚訝的問:“你們沒有一起回來?”

“她去了哪裏?”他的腳步一頓。

一直問到了近五點的時候,才有人説起似乎見過一個女孩子獨自去爬東山。

“還沒下來嗎?”那人抹了把臉上的汗,看看一直不曾止住的雨水説“那得去找找了。那邊在修路呢,什麼人都有,前一陣還聽説有女孩被欺負了。”陳綏寧和當地人一起,趁着天未黑,去東山找人。手機就捏在手裏,陳綏寧卻忽然想起她並沒有帶在身邊,他臉鐵青,在山路上愈走愈快,竟絲毫沒有被爬慣山路的當地人落下。只是東山實在太大,暮又漸漸落下來,絲毫見不到她的人影。

天地茫茫,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似乎還有不知是什麼東西的野獸叫聲,遠遠地從山間傳來。時間分分秒秒的逝去,原來可以這樣徹底的失去一個人音訊。

在雨中找了整整兩個多小時,陳綏寧的臉也愈來愈差,有人走近,大聲説:“要不先回去看看?説不定她自己已經回家了。”陳綏寧眼鋒一沉,這裏並不是他慣常主宰的領域,假若無人追隨,他亦無可奈何,只能獨自往前走。天越來越黑,一點點將他身影沒,他心裏也越發焦躁,稍稍有些風吹草動,總覺得是人影晃動。

薄薄的雨披早就不能遮擋越來越大的風雨,陳綏寧不知是在惱怒此刻形容的狼狽,還是因為找不到人而焦灼,狠狠地一把撥開旁邊的灌叢木:“誰在那裏?”是一個瘦弱的身影,因為沒有雨具,甚至比他更狼狽,長髮全都濕噠噠的貼在身上。

是她。

他心底鬆了口氣,臉卻愈發深沉,大步走過去,一把拽住佳南的手臂,啞着聲音問:“你去了哪裏?!”佳南的眼神警惕而鋭利,或許是因為寒冷,聲音還有些顫抖,卻又竭力自持:“我路了。”東山的地形十分古怪,一圈又一圈的巨大山壑,往往繞過一層,面又是一層。對於一個方向算不上出眾的女生來説,確實很容易路。陳綏寧頓了頓,似是不知説些什麼,只冷冷哼了一聲,用力拉着她的手就往回走。

跨出灌木叢的時候,陳綏寧伸手將自己的雨衣給掀了,披在她的身上。黑暗之中,他毫不遲疑的找到來路,帶着她往回走,而她的手始終是握緊成拳頭的,與其説是被他“拉”着,倒不如説他的手掌包合着她的拳頭,而她始終未曾舒展開分毫。

往下走了近半個小時,終於能看到山下星星點點的燈光,雨夜之中,像是隔了一尾珠簾的水墨山景。許佳南的腳步卻越來越慢,身形就有些踉蹌。

他終於停下腳步,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冷冷挑着眉梢看她:“走不動?”佳南勉強笑了笑:“不是。”他很想嘲諷她和之前的嬌貴沒有差別,卻又始終記得灌木叢中,她警惕而鋭利的目光——假若是之前的許佳南,應該已經撲進自己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陳綏寧抿了抿,淡淡的説:“你最好安分點,不要再惹這樣的麻煩。”她避開他的目光,簡單的“嗯”了一聲。

走回住下的小院,已經是凌晨,老夫婦還在眼巴巴的等着,見到狼狽的兩個人,算是鬆了口氣。佳南掙開他的手,在大廳裏坐下,咬牙去摸自己的腳。大媽眼尖,一眼看到她腫得像饅頭一樣的腳踝“哎呦”了一聲,心疼的説:“怎麼成這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匆匆找來跌打藥水的大媽,連聲道謝。陳綏寧卻負手站在一邊,臉越來越難看。老大爺拿了一塊乾淨的新巾,遞給他,催促説:“去給你媳婦擦擦頭髮。”他接過來,走到佳南身邊,慢慢觸到了她的髮絲。

腳踝上有灼燒的腫脹覺,佳南一路上都在竭力忍耐着,其實痛到最後,也覺得麻木了。可當他靠近,柔軟乾燥的圍巾在自己髮絲間摩挲的時候,她卻下意識的往一側躲了躲。

陳綏寧卻彷彿預料到了她的動作,伸手扣住她的臉頰,依舊不輕不重的替她擦頭髮。藥酒的味道很刺鼻,他們就這樣彼此默然不語,直到大媽收拾好離開,他面無表情的問:“腳扭到了,為什麼不説?”佳南的聲音很低,且聽不出任何情:“不痛。”深夜的堂廳中,因為老夫婦都離開了,靜謐得只有彼此的呼聲,他藉着橘的燈光仔細的端詳她的表情,終於勾了勾角:“許佳南,你在作踐自己。”佳南原本平靜無瀾的目光中倏然濺起了數滴光亮,她的嘴微微動了動,似是想説什麼,卻又很快平息了表情,彷彿只是要告訴他三個字:“無所謂”無所謂他怎麼看,也無所謂自己做了什麼。

木已成舟。

僅此而已。

他終於將巾甩在一旁,厲聲:“許佳南!”許佳南只扶着桌子站起來,挑了挑眉梢,微微一笑:“那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她的眉心無限疲倦,亦不等他的回答,只是一瘸一拐的轉身,往樓梯走去。

將她的背影拖得很長,樓梯又高又陡,每踏上一步,剛剛上了藥酒的腳踝就是一陣陣鑽心的疼。佳南將雙手的力量都支撐在扶手上,走得很慢,卻又很專注,絲毫沒有顧及身後還有一雙深邃幽亮的目光。

最後一身大汗的坐到牀上,換了衣服,縮在薄毯中,佳南閉上眼睛,卻想起白天在山間路:她竟不覺得有多麼害怕。彷彿就這樣順着山路一直繞一直轉,就這樣出不去了,也很好。至少這個世界裏,不會有自己明明承擔不起、卻一定要挑起的重擔,不會有旁人強加給自己的異樣的目光——最重要的,不會有那個讓自己愛恨糾纏的男人。

當他挑開灌木的那個剎那,她亦沒有被救出來的欣喜,一顆心反倒悠悠的沉了下去,就像即將面對一場自己不願沉浸的噩夢,她躲了很久,可還是被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