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獅子峯巔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鍾道臨輕拍了少年肩胛骨一下,後者立即半身發麻,再也打不下去,大訝着朝後望去,耳中傳來了低沉的問訊道:“你姓常,叫伯仁是麼,可否還有一名叫遇?”少年聞言一呆,愕然道:“小子正是常遇,家父後來不到戴冠之年就給小子取字伯仁,是因為別的事情,倒不是另一個名字,敢問這位大哥是?”
“噢,沒什麼。”鍾道臨笑了一笑:“我隨便問問。”同時心中嘆一聲,時光匆匆,轉眼居然都過了這麼多年了,當初能捧在雙手上的小娃娃,如今已長成大人了。
常遇狐疑的盯着鍾道臨看了半晌,不明白這人為何知道他的名字。
鍾道臨在常遇等人的吵鬧下,也明白這幾個膽的賊是怎麼回事。
原來,淮北連續幾年都發生了嚴重的旱災和蟲災,疾病到處免費。在這場劫難中,重八的父母和長兄都先後病死,餓死。十六歲的重八靠鄉鄰的幫助,草草埋葬了親人之後,孤苦無依的他只好到附近的皇覺寺當了小和尚。
不久,災情越來越重,寺廟中的和尚也不得不外出討吃就食。重八入寺後不到幾個月,就被打發出去,做了遊方的野和尚。
鍾道臨眼前這個花和尚就是重八,其他三個親兄弟連帶爹孃都餓死了,只剩下他一個,另外三個分別是圓臉的湯和,紅臉的徐達,跟白臉的周德興,四人都是孤莊村人,眼看活不下去了,在最能折騰的重八狂熱鼓動下,開始實施搶劫。
怪不得人家都餓得發飄了,這花和尚仍舊肥頭大耳,原來暗地裏經常帶着弟兄們做些殺人越貨的勾當。
被常遇罵了一通,吃了一鼻子灰的重八,此時反倒是倔強起來,狠狠盯着常遇道:“不就是劫倆錢麼,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韓信還能殺樵夫呢,俺這還沒打算殺人呢。”
“要殺也該殺你!”常遇大罵道:“眼看韃子要把咱們漢人滅族趕絕,你不想着殺韃子,反而想着做賊劫道,人家韓信是大英雄,你呢?”重八聞言噌的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怒道:“韓信怎麼了,還不是鳥盡弓藏的被人宰了,俺要做就做李世民,不管誰擋路,就算親生老子親兄弟也得靠邊站,何必給他人打天下,俺在這沒沒夜的蹲點,不也是為了倆錢投軍拉隊伍麼,你以為俺容易麼?”常遇瞪了重八一眼,嗤笑道:“就你個熊玩意還李世民,拎着把破刀劫道,反而被人家劫了,你要是李世民,我就是秦瓊了。”
“哼,秦瓊也有賣馬的時候。”重八嘀咕一聲,蠶眉一挑,不屑道:“一人敵怎比萬人敵,俺不在乎,再説…”説着語氣一轉,目光炯炯的盯着鍾道臨道:“方才咱們説好的是俺砍,你不動,俺這一刀飛出去了是不錯,可俺畢竟一刀沒砍呢,你這位小哥就動了不止一步了。”重八沒敢提讓鍾道臨履行諾言,用褲帶上吊,否則惹的這人惱羞成怒把自己給砍了,那就不好辦了。
鍾道臨聞聲愕然,沒想到這個花和尚到了現在,還想着輸贏,看來常遇剛才伸腿往他腦袋上踹的力度還不夠,可也明智的不再提用褲帶上吊的賭約,本來嘛,和尚都知道提了不雅,他鐘道臨自然也會裝傻。
“不如反了吧!”紅臉的徐達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道:“反正也活不下去了,乾脆殺官造反,提起來也算英雄好漢,這老是蹲在路旁搶老太太的頭巾,老漢的乾糧,俺總覺得不對路。”
“對!”湯和興奮道:“聽説義軍隔三差五還能吃上包子呢,不如小弟先去探探風,等找個伙食最好的義軍,再通知大夥趕去投奔。”周德興同樣來了神,若有所思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依我看應該先找個名聲不響,實力卻不小的義軍,不然咱們還沒混上幾頓飽飯呢,就被韃子給滅了。”
“名聲實力都沒用!”重八一甩寬袖,眼神閃閃道:“名聲是虛的,實力是人家的,咱們要找就找個能混出頭的,雞頭鳳尾咱們都不作,要做就做僅次於龍頭的,有事兒先讓龍頭扛着,龍頭掛了,咱們就是龍頭了。”鍾道臨暗道這什麼亂七八糟的,一旁的常遇也猛的一跺腳,悲憤道:“常某沒你們這些兄弟,呸!”説着拔起地上着的木叉,扭頭健步如飛的跑遠了。
幾人沒想到常遇居然説走就走,一時間都愣在了當場,只有重八首先反應過來,狠狠道:“別管他,常大哥就是太忠厚,依俺看就按咱們説的辦,管它是什麼義軍不義軍,太懸乎的不去,太窮的不去,名頭太大的不去,出不了頭的也不去,咱們不能給別人做嫁衣,湯和先探路,俺們哥幾個再準備準備,等你探好路子就拉些人一起去投奔,也不讓人小看。”幾人説着説着,在重八的眼神示意下,漸漸的遠離了鍾道臨,之後突然一聲發喊,頭也不回的朝路旁樹林鑽了進去,讓身後的鐘道臨一陣納悶,暗道我又不是不放你們走,至於跑這麼快麼?
鍾道臨同時到一陣無力,誰説反抗蒙人暴政就是為了解救萬民於水火,起碼這個重八就很實際,做人做事都有些古萊的風格,起碼無利不沾身,逢險不入,遠虛務實。
鍾道臨等人雖然有重八這個小曲緩解了旅途的寂寞,可卻沒人對什麼義軍蒙古人興趣,誰佔了天下,誰要造反,都跟他們這些人沒有關係,在尼的催促下繼續趕路。
終於,歷經一月半的奔波,緊趕慢趕總算是來到了黃山腳下。
黃山以“無山不峯,無峯不石,無石不松,無松不奇”而名揚天下。
從山下望去,漫山蒼翠枝虯,千姿百態,山松天地之靈氣,汲月之華,浴雲霧之甘,松與山輝映,雲與峯齊肩。
眾人行至黃山腳下,因為萬花島實在是名氣太小,佛道儒三方面的人也不喜歡張揚,再説夠資格來這裏的參與大會的人,也沒幾個會像鍾道臨這幫人,居然坐車顛簸,然後徒步走來。
不是人本沒有人會下山接。尼就屬於很少朋友的那種,大夥只得登山而去,自己尋找地方。
尼在前,鍾道臨在後,整個萬花島隊伍在陡峭的自然山道上拉成一條長蛇,尋踏腳點尋路蜿蜒而上,腳下便是萬壑幽邃的山谷,沿途飛龍松茂密,遍地黃山杜鵑。
鍾道臨尾隨着隊伍登上蓮花峯的時候,隊伍最前的尼已經開始朝光明頂進發了,鍾道臨置身黃山第一高峯,舉目四望,只見四周峭壁生滿葱鬱的古木斜松,千峯競秀,萬壑生煙,縱觀八面雲海,彷彿身處雲霧飄渺的丹爐之中。
頭頂右側巨大的懸崖上,瀑水奔,直瀉百米,猶如白絹長垂,疑是銀河落地,氣勢不同凡響。
忽然,隊伍中響起了幾聲興奮得喊叫,鍾道臨舉目望去,只見天空中疾速的閃過幾道七彩寶光,畫着彩繽紛的軌跡直衝後山而去,看來是有人馭法寶而來,怪不得這幫人這麼興奮。
同時心中暗歎:老太婆好好的非要領着徒子徒孫們走路,真是有病,害得自己也要爬山,也幸虧山巒之間景極美,不然他可不會這麼一步步地往前挪。
不多時的功夫,又是幾道青光軌跡劃過,駕馭寶劍凌空飛來的人漸漸增多,上山的路上,不停有道道彩光從眾人腦袋頂上疾速閃來,道道光芒軌跡劃過天空,理也不理這些徒步爬山的“遊人”直衝獅子峯巔。
天上飛的那些人,把平常足不出島的男女弟子們看的興奮不已,歡呼的雀躍着,至於人家理不理會自己,那倒不用考慮。
黃山為前山雄偉,後山秀麗,走下了最高的蓮花峯,翻越了光明頂,往前過了雲海跟薄刀,石鼓兩峯便是黃山最為俊秀的獅子峯了,那裏也是鍾道臨等人此行的終點。
獅子峯酷似一頭伏卧的雄獅,故名獅子峯。頭西尾東,獅頭昂嘯丹霞峯的上空,獅子張嘴的地方便是獅林舍和古木參天的萬松林。
獅子峯伏卧萬松之巔,其間奇松古柏,點綴一眼四季噴泉,更是靈秀雄奇。
獅子峯八方來雲,山腳如墜雲霧,從霧氣騰騰的山走出,壑頓開,見腳下如絲煙雲飄蕩,心氣為之溢揚,十怒百憂皆去,千愁萬惱盡滌。
渴飲南山雨,飢北海煙。風雷吼四面,月繞雙肩。揹負文殊座,雄威震大千。這便是獅子峯上能夠看到的四面,故有“不到獅子峯,不見黃山蹤”一説。
獅子峯大會五百年一屆,只有第一界有個神秘人號召,此人亦正亦,設獅子峯大會本是為了重排《封神榜》,誰知後來竟成為正兩道相互切磋,換渡劫心得的所在。
其後各界均無人組織,也無人干涉彼此換心得,從第一屆獅子峯大會到如今,每屆都很隨意,想切磋的隨意,想尋仇的自己找地方單練,想自殺的隨便跳崖,總之一切隨心所,毫無任何束縛。
沒有人領導,來的人中也沒有領導,也從來沒有人願意領導。
沒人被邀請,也沒有人不再邀請之列,想來就來,不願意來拉倒。
道之人能來,魔門之人能來,正道之人能來,亦正亦,似似正,搞不清自己是正是的人能來,連喜歡爬山的,砍柴的,只要覺得自己是個人都能來,就算是妖怪,只要你敢來,同樣隨時可以來。
總之獅子峯大會唯一的特點就是自由,愛來不來。
鍾道臨是萬花島這撥人最後一個登頂的,剛一踏足獅子峯巔就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只見山顛之上,皚皚如雪白雲繞峯而走,被四面繚繞白氣托起的山峯上到處是或坐或卧,或談或笑的人,勁氣擊的暴響與光華四的彩芒接連閃現,舞動的法寶飛劍上下紛飛,已經有人等不及大會開始便相互動手切磋。
峯巔之上的湛藍天空,朵朵白雲飄浮,如倒懸的碧海中點點白帆劃過,山風一吹,雲走霧繞,馭劍而行的修行之人便在空中相互試招,不斷有人從峯頂大鳥般的騰空而起,更多的則是直接從遠方凌空而至的方家。
“咻!”的一聲劃空響奏,一抹藍光貼地從鍾道臨等人身旁錯身而過,劃過一道淡藍的軌跡,在萬花島弟子一陣驚呼聲中,直衝雲霄。
藍影身後便是一個手持摺扇的儒雅中年,哈哈大笑着凌空飛身追上,手中摺扇劈、折、劃、斬,幻化成道道扇影,眨眼與方才那人在雲端鬥做一團。
兩人從空中打到地上,從地上戰至懸崖峭壁之外,不多時的工夫就隱身進入了雲霧遮蓋的山外虛空,或許是嫌此處太小,兩人乾脆飛離了獅子峯,直衝芙蓉嶺而去。
鍾道臨身前的段柔望着眼前飛舞縈繞的道道劍氣彩芒,屏住了呼,等到兩人消失在眼內盡頭,才扭身動的朝鐘道臨嚷道:“那兩人是誰,真的好厲害。”一眾弟子也無視於尼的存在,像是一羣出了籠子的小鳥,望着天空飛逝的光影,嘰嘰喳喳的叫喚個不停,離鍾道臨近的幾個弟子聞聲也轉過頭來,興奮得附和道:“鍾師兄曾經去過九華山參戰,跟我們説説吧,到底誰厲害?”三師姐吳梓若更是手捧口,一臉陶醉的模樣,羨慕道:“剛才那位師兄真的好本事,不知小妹何時能夠練到他那種凌空馭物的境界。”鍾道臨環顧左右,見眾人一個個正屏氣凝神望着他,渴望答案,不由苦笑道:“九華山的時候,大夥都是彼此真刀真槍的血鬥,一招錯敗就是立斃當場的結局,沒有那麼多的花花繞子。”吳梓若抿嘴笑道:“鍾師兄這麼説,該不是吃不到葡萄就説葡萄酸吧,見人家飛來飛去,自己倒是要走路,嘻嘻!”吳梓若一項是小孩脾氣,鍾道臨也不以為怪,不以為然的看了空中四處飛逝的人影,隨之輕笑道:“當初在九華山上,除了自恃身份的跟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外,大多數人能不離地,就絕不馭器凌空對敵,要知道一旦駕馭自身靈氣飛起,真元損耗極大,萬一腦袋碰懸崖上了,説不好就栽下山去了。”
“哈哈哈哈!”眾人聽鍾道臨説得有趣,都自嘲的笑了起來,本來自己功力不夠,無法馭器而行的鬱悶也隨之消散不少,都對鍾道臨的看法大有改觀,也不像在萬花島的那麼不屑,都對鍾道臨説説笑笑起來。
吳梓若年齡小,鍾道臨也故意逗她,點了下她的鼻子,笑嘻嘻道:“不過你看上的那個扇子老兄,你哥哥我倒是認識,要不要待會兒跟你介紹一下?人家那可不是凌空馭物,早就達至馭氣的境界了。”吳梓若臉蛋飛紅,跺腳唾了鍾道臨一口,不依道:“鍾師兄就會欺負人,那人明明踩着扇子,你以為我沒看到?”
“他也不是胡説!”尼一甩拂塵走了過來,先瞪了鍾道臨這個挑動自家弟子凡心的人一眼,接着才教訓吳梓若道:“馭器消耗靈力少,利於纏鬥,那些個愛賣的才會飛來飛去,撐不了一炷香的時辰就得下來。”一旁的段柔小聲嘀咕道:“可明明馭氣要比馭器的層次高了一籌呀。”
“哼,無知者無畏!”尼冷冷看了段柔一眼,大為光火道:“這些人也就是存心賣,一旦真元耗盡時受到旁人偷襲,哪裏還有餘力應付,都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盪,你沒看那些真正的高手都在地上談笑麼?”尼説話的時候,彷彿為了印證她的言語,從空中已經降下來幾個儒生的打扮的方家,剛一落地便就地盤坐,閉目問心,抱守元一調理着真元,一個個雙頰紅,明顯是功力透支的前兆。
此時如果有仇家尋仇,自然就會像尼所説,那真是一個漁民翻起海龜身,只要逮到就別想跑。
尼一直身處孤懸海外的萬花島,除了崑崙縹緲宮一脈外,與中原的這些修行之人多不認識,如今身處封頂的又多是一兩百年內的後起之秀,旁人見這幫人一個個氣吁吁的登山而來,就跟看一羣珍稀動物,不屑過來結。
那些個自恃身份的人也有固定的往***,所説對這羣女娃居然是爬上山比較驚奇,可也沒有主動過來招呼。萬花島的這羣弟子們不是簡單的失落,總是興奮得看着別人高起低落,獅子搏兔般的上天入地切磋拼鬥,可人家本不理自己這幫人,有心想打個招呼去結一下吧,人家嗖的一聲飛沒了,你還愣是追不上。
那叫一個氣啊,本來尼薰陶下的高傲之心,不多時的工夫就煙消雲散了,看着別人望過來的詫異目光,都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一個個乾笑着沖人傻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