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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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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中,宣武遊於北芒,津時陪從。太尉、咸陽王禧謀反,帝馳入華林。時直閣中有同禧謀,皆在從限。及禧平,帝顧謂朝臣曰:“直閣半為逆黨,非至忠者安能不豫此謀。”因拜津左中郎將,遷驍騎將軍,仍直閣。

出除岐州刺史,津鉅細躬親,孜孜不倦。有武功人齎絹三匹,去城十里,為賊所劫。時有使者馳驛而至,被劫人因以告之。使者到州,以狀白津。津乃下教,雲有人著某衣,乘某馬,在城東十里被殺,不知姓名。若有家人,可速收視。有一老母行哭而出,雲是己子。於是遣騎追收,並絹俱獲。自是闔境畏服。至於守令寮佐有濁貨者,未曾公言其罪,常以私書切責之。於是官屬厲,莫有犯法者。以母憂去職。

延昌末,起為華州刺史,與兄播前後牧本州,當世榮之。先是,受調絹度尺特長,在事因緣,共相進退,百姓苦之。津乃令依公尺度其輸物,尤好者賜以杯酒而出;其所輸少劣者,為受之,但無酒以示其恥。於是競相勸厲,官調更勝。

孝昌中,北鎮擾亂,侵舊京,乃加津安北將軍,北道大都督,尋轉左衞,加撫軍將軍。津始受命,出據靈丘。而賊帥鮮于修禮起於博陵,定州危急,遂回師南赴。始至城下,榮壘未立,而州軍新敗。津以賊既乘勝,士眾榮疲,柵壘未安,不可擬敵,移軍入城,更圖後舉。刺史元固稱賊既城,不可示弱,乃閉門不內。津揮刃斬門者,軍乃得入。賊果夜至,見柵空而去。其後,賊攻州城東面,已入羅城。刺史閉小城東門,城中騷擾。津開門出戰,賊退,人心少安。尋除定州刺史,又兼吏部尚書、北道行台。初,津兄椿得罪此州,由鉅鹿人趙略投書所致。及津至,略舉家逃走。津乃下教喻,令其還業。於是闔州愧服,遠近稱之。時賊帥鮮于修禮、杜洛周賤掠州境,孤城獨立,在兩寇之間。津修理戰具,更營雉堞。又於城中去城十步,掘地至泉,廣作地道,潛兵湧出,置爐鑄鐵,持以灌賊。賊遂相告曰:“不畏利槊堅城,唯畏楊公鐵星。”津與賊帥元洪業等書喻之,並授鐵券,許之爵位,令圖賊帥普賢。洪業等寤,復書雲殺普賢。又云:“賊圍城,正為取北人,城中所有人,必須盡殺。”津以城內北人,雖是惡黨,然掌握中物,未忍便殺,但收內子城,防而已。將吏無不其仁恕。朝廷初送鐵券二十枚,委津分給。津隨賊中首領,間行送之;修禮、普賢頗亦由此而死。

既而杜洛周圍州城,津盡力捍守。詔加衞將軍,將士有功者任津科賞,兵人給復八年。葛榮以司徒説津。津大怒,斬其使以絕之。自受攻圍,經歷三稔,朝廷不能拯赴。乃遣長子遁突圍出。詣主阿那瑰,令其討賊。遁夜泣訴,阿那瑰遣其從祖吐豆發率騎南出。前鋒已達廣昌,賊防益口,遂還。津長史李裔引賊入,津苦戰不敵,遂見拘執。洛周津衣服,置地牢下數,將烹之。諸賊還相諫止,遂得免害。津曾與裔相見,對諸賊帥以大義責之,辭淚俱發,裔大慚。典守者以告洛周,弗之責。及葛榮並洛周,復為榮所拘。榮破,始得還洛。

永安二年,兼吏部尚書。元顥內,莊帝將親出討,以津為中軍大都督,兼領軍將軍。未行,顥入。及顥敗,津乃入宿殿中,掃灑宮掖,遣第二子逸封閉府庫,各令防守。及帝入也,津於北芒,涕謝罪。帝深嘉之。尋以津為司空,加侍中。爾硃榮死,使津以本官為兼尚書令、北道大行台、都督、幷州刺史,委以討胡經略。津馳至鄴,將從滏口而入。遇爾硃兆等已克洛,相州刺史李神等議與津舉城通款,津不從。以子逸既為光州刺史,兄子昱時為東道行台,鳩率部曲,在於梁、沛,津規東轉,更為方略。乃率輕騎望於濟州度河。而爾硃仲遠已陷東郡,所圖不果,遂還京師。普泰元年,亦遇害於洛。太昌初,贈大將軍,太傅、都督、雍州刺史,諡曰孝穆。將葬本鄉,詔大鴻臚持節監護喪事。長子遁。

遁字山才。其家貴顯,諸子弱冠,鹹縻王爵。而遁靜退,年近三十,方為鎮西府主簿。累遷尚書左丞、金紫光祿大夫,亦被害於洛。太昌初,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幽州刺史,諡曰恭定。

遁弟逸,字遵道,有當世才。起家員外散騎侍郎,以功賜爵華陰男。建義初,莊帝猶在河陽,逸獨往謁。帝特除給事黃門侍郎,領中書舍人。及朝士濫禍,帝益憂怖,詔逸晝夜陪侍,常寢御牀前。帝曾夜中謂逸曰:“昨來舉目唯見異人,賴卿差以自。”再遷南秦州刺史,加散騎常侍,時年二十九,時方伯之少,未有先之者。仍以路阻不行,改光州刺史。時災儉連歲,逸以倉粟振給,而所司懼罪不敢。逸曰:“國以人為本,人以食為命,假令以此獲戾,吾所甘心。”遂出粟,然後申表。右僕元羅以下,謂公儲難闕,並執不許。尚書令、臨淮王彧以為宜貸二萬,詔聽貸二萬。逸既出粟之後,其老小殘疾不能自存活者,又於州門造粥飼之,將死而得濟者以萬數。帝聞而善之。逸為政愛人,尤憎豪猾,廣設耳目,善惡畢聞。其兵出使下邑,皆自持糧,人或為設食者,雖在暗室,終不敢進,鹹言楊使君有千里眼,那可欺之。在州政績尤美。

及其家禍,爾硃仲遠遣使於州害之。吏人如喪親戚,城邑村落營齋供,一月之中,所在不絕。太昌初,贈都督、豫郢二州刺史,諡曰貞。

逸弟謐,字遵和。歷員外散騎常侍,以功賜爵恆農伯,鎮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衞將軍。在晉陽,為爾硃兆所害。太昌初,贈驃騎將軍、兗州刺史。謐弟愔,事列於後。

津弟,字延季。弘厚,頗有文學。位武衞將軍,加散騎常侍、安南將軍。莊帝初,遇害河陰,曾儀同三司、雍州刺史。

播家世純厚,為並敦議讓,昆季相事,有如父子。播剛毅,椿、津恭謙,兄弟旦則聚於堂,終相對,未曾入內。有一美味,不集不食。堂間,往往幃慢隔障,為寢息之所,時就休偃,還共談笑。椿年老,曾他處醉歸,津扶侍還室,仍假寢閣前,承候安否。椿、津年過六十,並登台鼎;而津常旦暮參問,子侄羅列階下,椿不命坐,津不敢坐。椿每近出,或斜不至,津不先飯;椿還,然後共食。食則津親授匙箸,味皆先嚐,椿命食,然後食。津為司空,於時府主皆自引寮佐。人有就津求官者,津曰:“此事須家兄裁之,何為見問。”初,津為肆州,椿在京宅,每有四時嘉味,輒因使次附之,若或未寄,不先入口。椿每得所寄,輒對之下泣。兄弟並皆有孫,唯椿有曾孫,年十五六矣。椿常為之早娶,望見玄孫。自昱已下,率多學尚,時人莫不欽焉。一家之內,男女百口,緦服同爨,庭無間言。魏世以來,唯有盧陽烏兄弟及播昆季,當世莫逮焉。

爾硃世隆等將害椿家,誣其為逆,奏請收之。節閔不許;世隆復苦執,不得已,乃下詔。世隆遂遣步騎夜圍其宅,天光亦同收椿於華陰,東西兩處,無少長皆遇禍,籍沒其家。節閔惋悵久之。

愔字遵彥,小名秦王。兒童時,口若不能言;而風度深,出入門閭,未嘗戲。六歲學史書,十一受《詩》、《易》,好《左氏秋》。幼喪母,曾詣舅源子恭。子恭與之飲,問讀何書。曰:“誦《詩》”子恭曰:“誦至《渭陽》未?”愔便號泣噎。子恭亦對之歔欷,遂為之罷酒。子恭後謂津曰:“常謂秦王不甚察慧,從今已後,更刮目視之。”愔一門四世同居,家甚隆盛,昆季就學者三十餘人。學庭前有柰樹,實落地,羣兒鹹爭之。愔頹然獨坐。其季父適入學館,見之,大用嗟異。顧謂賓客曰:“此兒恬裕,有我家風。”宅內有茂竹,遂為愔於林邊別葺一室,命獨處其中,常銅盤具盛饌以飯之。因以督厲諸子曰:“汝輩但如遵彥謹慎,自得竹林別室、銅盤重之食。”愔從父兄黃門侍郎昱特相器重,曾謂人曰:“此兒駒齒未落,已是我家龍文;更十歲後,當求之千里外。”昱嘗與十餘人賦詩,愔一覽便誦,無所遺失。及長,能清言,美音制,風神俊悟,容止可觀,人士見之,莫不敬異;有識者多以遠大許之。

正光中,隨父之幷州。既恬默,又好山水,遂入晉陽西縣甕山讀書。孝昌初,津為定州刺史,愔亦隨父之職。以軍功除羽林監,賜爵魏昌男,不拜。及中山為杜洛周陷,全家被囚縶。未幾,洛周滅,又沒葛榮。榮以女之,又以偽職。愔乃託疾,密含牛血數合,於眾中吐之,仍陽喑不語。榮以為信然,乃止。永安初,還洛,拜通直散騎侍郎,年十八。

元顥入洛時,愔從父兄侃為北中郎將,鎮河梁。愔適至侃處,便屬乘輿失守,夜至河。侃雖奉車駕北度,而潛南奔。愔固諫止之,遂相與扈從達建州。除通直散騎常侍。愔以世故未夷,志在潛退,乃謝病。與友人中直侍郎河間邢邵隱於嵩山。

及莊帝誅爾硃榮,其從兄侃參贊帷幄。朝廷以其父津為幷州刺史、北道大行台,愔隨之任。有邯鄲人楊寬者,求義從出籓,愔請津納之。俄而孝莊幽崩,愔時適還都,行達邯鄲,過楊寬家,為寬所執。至相州,見刺史劉誕,以愔名家盛德,甚相哀念,付長史慕容白澤止焉。遣隊主鞏榮貴防送都,至安陽亭,愔謂榮貴曰:“僕百世忠臣,輸誠魏室,家亡國破,一至於此。雖曰囚虜,復何面目見君父之讎!得自縊於一繩,傳首而去,君之惠也。”榮貴深相矜,遂與俱逃。愔乃投高昂兄弟。

既潛竄累載,屬齊神武至信都,遂投刺轅門。便蒙引見,讚揚興運,陳訴家禍,言辭哀壯,涕泗橫集。神武為之改容,即署行台郎中。南攻鄴,歷楊寬村,寬於馬前叩頭請罪。愔謂曰:“人不識恩義,蓋亦常理。我不恨卿,無假驚怖。”時鄴未下,神武命愔作祭天文,燎畢而城陷。由是轉大行台右丞。於時霸圖草創,軍國務廣,文檄教令皆自愔及崔甗出。

遭罹家難,常以喪禮自居,所食唯鹽米而已,哀毀骨立。神武愍之,常相開。及韓陵之戰,愔每陣先登。朋僚鹹共怪嘆曰:“楊氏儒生,今遂為武士,仁者必勇,定非虛論。”頃之,表請解職還葬,一門之內,贈太師、太傅、丞相、大將軍者二人;太尉、錄尚書及尚書令者三人;僕、尚書者五人;刺史、太守者二十餘人。追榮之盛,古今未之有也。及喪柩進發,吉凶儀衞亙二十餘里,會葬者將萬人。是,隆冬盛寒,風雪嚴厚,愔跣步號哭,見者無不哀之。尋徵赴晉陽,仍居本職。

愔從兄幼卿為岐州刺史,以直言忤旨見誅。愔聞之悲懼,因哀發疾,後取急就雁門温湯療疾。郭季素害其能,因致書恐之曰:“高王送卿於帝所。”仍勸其逃亡。愔遂棄衣冠於水濱,若見沈者。變易名姓,自稱劉士安。入嵩山,與沙門曇謨徵等屏居削跡。又潛之光州,因東入田橫島,以講誦為業,海隅之士謂之劉先生。太守王元景陰佑之。

神武知愔存,遣愔從兄寶猗齎書喻;仍遣光州刺史奚思業令搜訪,以禮發遣。神武見之悦,除太原公開府司馬,轉長史,復授大行台右丞,封華陰縣侯,遷給事黃門侍郎,以庶女。又兼散騎常侍,為聘梁使主。至碻磝,州內有愔家舊佛寺。廬禮拜,見太傅容像,悲慟哭,嘔血數升,遂發病不成行,輿疾還鄴。久之,以本官兼尚書吏部郎中。武定末,以望實之美,超拜吏部尚書,加侍中、衞將軍,侍學典選如故。

天保初,以本官領太子少傅,別封陽夏縣男。又詔監太史,遷尚書右僕。尚太原長公主,即魏孝靜後也。會有雉集其舍,又拜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僕,改封華山郡公。九年,徙尚書令,又拜特進、驃騎大將軍。十年,封開封王。文宣之崩,百寮莫有下淚,愔悲不自勝。濟南嗣業,任遇益隆,朝章國命,一人而已。推誠體道,時無異議。乾明元年二月,為孝昭帝所誅,時年五十。天統末,追贈司空公。

愔貴公子,早著聲譽,風表鑑裁,為朝野所稱。家門遇禍,唯有二弟一妹及兄孫女數人。撫養孤幼,慈旨温顏,鹹出仁厚。重分義,輕貨財,前後賜與,多散之親族。羣從弟侄十數人,並待而舉火。頻遭迍厄,冒履艱危,一飡之惠,酬答必重;命之仇,舍而不問。典選二十餘年,獎擢人倫,以為已任。然取士多以言貌,時致謗言,以為愔之用人,似貧士市瓜,取其大者。愔聞,不以為意。其聰記強識,半面不忘。每有所召,或單稱姓,或單稱名,無有誤者。後有選人魯漫漢,自言猥賤,獨不見識。愔曰:“卿前在元子思坊騎禿尾草驢,經見我不下,以方麴鄣面,我何不識卿?”漫漢驚服。又調之曰:“名以定體,漫漢果自不虛。”又令吏唱人名,誤以盧士深為士琛。士深自言,愔曰:“盧郎潤朗,所以比玉。”自尚公主後,衣紫羅袍、金鏤大帶。遇李庶,頗以為恥,謂曰:“我此衣服,都是內裁,既見子將,不能無愧。”及居端揆,經綜機衡,千端萬緒,神無滯用。自天保五年已後,一人喪德,維持匡救,實有賴焉。每天子臨軒,公卿拜授,施號發令,宣揚詔冊,愔辭氣温辯,神儀秀髮,百寮觀聽,莫不悚動。自居大位,門絕私。輕貨財,重仁義,前後賞賜,積累鉅萬,散之九族;架篋之中,唯有書數千卷。太保、平原王隆之與愔鄰宅,愔嘗見其門外有富胡數人,謂左右曰:“我門前幸無此物。”周密畏慎,恆若不足,每聞後命,愀然變

文宣大漸,以常山、長廣二王位地親,深以後事為念。愔與尚書左僕平秦王歸彥、侍中燕子獻、黃門侍郎鄭子默受遺詔輔政,並以二王威望先重,鹹有猜忌之心。初在晉陽,以大行在殯,天子諒誾,議令常山王在東館,奏之事皆先諮決,二旬而止。仍以常山王隨梓宮之鄴,留長廣鎮晉陽。執政復生疑貳,兩王又俱從至於鄴。子獻立計。處太皇太后於北宮,政歸皇太后。又自天保八年已來,爵賞多濫,至是,愔先自表解其開封王,諸叨竊榮恩者皆從黜免。由是嬖寵失職之徒盡歸心二叔。高歸彥初雖同德,後尋反動,以疏忌之跡,盡告兩王。可硃渾天和又每雲:“若不誅二王,少主無自安之理。”宋欽道面奏帝,稱二叔威權既重,宜速去之。帝不許曰:“可與令公共詳其事。”愔等議出二王為刺史,以帝仁慈,恐不可所奏,乃通啓皇太后,具述安危。有宮人李昌儀者,北豫州刺史高仲密之,坐仲密事入宮。太后與昌儀宗情,甚相暱愛。太后以啓示之,昌儀密白太皇太后。愔等又議不可令二王俱出,乃奏以長廣王為大司馬、幷州刺史,常山王為太師、錄尚書事。及二王拜職,於尚書省大會百寮,愔等並將同赴。子默止之雲:“事不可量,不可輕。”愔雲:“吾等至誠體國,豈有常山拜職,有不赴之理?何為忽有此慮?”長廣旦伏家僮數十人於錄尚書後室,仍與席上勳貴數人相知,並與諸勳胄約:行酒至愔等,我各勸雙杯,彼必致辭,我一曰“捉酒”二曰“捉酒”三曰“何不捉,”爾輩即捉。及宴如之。愔大言曰:“諸王反逆,殺忠良!尊天子,削諸侯,赤心奉國,未應及此。”常山王緩之,長廣王曰:“不可。”於是愔及天和、欽道皆被拳杖亂毆擊,頭面血,各十人持之。使薛孤延、康買執子默於尚藥局。子默曰:“不用智者言,以至於此,豈非命也!”二叔率高歸彥、賀拔仁、斛律金擁愔等唐突入雲龍門。見都督叱利騷,招之不進,使騎殺之。開府成休寧拒門,歸彥喻之,乃得入。送愔等於御前。長廣王及歸彥在硃華門外。太皇太后臨昭陽殿,太后及帝側立。常山王以磚叩頭,進而言曰:“臣與陛下骨相連。楊遵彥等擅朝權,威福自己,自王公以還,皆重足屏氣,共相齒,以成亂階。若不早圖,必為宗社之害。臣與湛等為國事重,賀拔仁、斛律金等惜獻皇帝業,共執遵彥等,領入宮,未敢刑戮。專輒之失,罪合萬死。”帝時默然。領軍劉桃枝之徒陛衞,叩刀仰視,帝不睨之。太皇太后令卻仗不肯,又厲聲曰:“奴輩即今頭落!”乃卻。因問楊郎何在,賀拔仁曰:“一目已出。”太皇太后愴然曰:“楊郎何所能,留使不好?”乃讓帝曰:“此等懷逆,殺我二兒,次及我耳。何縱之?”帝猶不能言。太皇太后怒且悲,王公皆泣。太皇太后曰:“豈可使我母子受漢老嫗斟酌。”太后拜謝。常山王叩頭不止。太皇太后謂帝:“何不安爾叔?”帝乃曰:“天子亦不敢與叔惜,豈敢惜此漢輩!但願乞兒命,兒自下殿去,此等任叔父處分。”遂皆斬之。長廣王以子默昔讒己,作詔書,故先拔其舌,截其手。

太皇太后臨愔喪,哭曰:“楊郎忠而獲罪。”以御金為之一眼,親內之,曰:“以表我意。”常山亦悔殺之。先是童謠曰:“白羊頭毣禿,羖曆頭生角。”又曰:“羊羊吃野草,不吃野草遠我道,不遠打爾腦。”又曰:“阿姑,禍也;道人姑夫,死也。”羊為愔也,“角”文為用刀,“道人”謂廢帝小名,太原公主嘗作尼,故曰“阿姑”愔、子獻、天和皆尚帝姑,故曰“道人姑夫”雲。

於是乃以天子之命,下詔罪之;罪止一身,家口不問。尋復簿錄五家,王晞固諫,乃各沒一房,孩幼盡死,兄弟皆除名。

遵彥死,仍以中書令趙彥深代總機務。鴻臚少卿陽休之私謂人曰:“將涉千里,殺騏驥而榮蹇驢,可悲之甚!”愔所著詩賦表奏書論甚多,誅後散失,門生鳩集所得者萬餘言。

燕子獻字季則,廣漢下洛人。少時相者謂曰:“使役在胡、代,富貴在齊、趙。”後遇周文於關中創業,用為典籤,將命使於。子獻驗相者之言,來歸。神武見之大悦。神武舊養韓長鸞姑為女,是為陽翟公主,遂以嫁之,甚被待遇。文宣時,官至侍中。濟南即位,委任彌重,除尚書右僕。子獻素多力,頭少發,當狼狽之際,排眾走出省門,斛律光逐而禽之。子獻嘆曰:“丈夫為計遲,遂至此!”天統五年,追贈司空。天和事見兄元傳。

鄭頤字子默,彭城人。高祖據,魏彭城太守,自滎陽徙焉。頤聰,頗涉文義,而險不良。初為太原公東閣祭酒。天保世,稍遷中書侍郎。與宋欽道特相友愛,欽道每師事之。楊愔始輕宋、鄭,不為之禮。俄而自結人主,稍不可制。欽道舊與濟南款狎,共相引致,無所不言。乾明初,拜散騎常侍,兼中書侍郎。二人權將楊愔相埒。愔見害之時,邢子才涕曰:“楊令君雖其人,死恨不得一佳伴。”頤後與愔同詔追贈殿中尚書、廣州刺史。頤弟抗,字子信,頗有文學。武平末,兼左右郎中,待詔文林館。

楊敷,字文衍,播族孫也。高祖暉,洛州刺史,贈恆農公,諡曰簡。曾祖恩,河間太守。祖鈞,博學強識,頗有幹用。位七兵尚書、北道行台、恆州刺史、懷朔鎮將,贈侍中、司空公,進封臨貞縣伯,諡曰恭。父暄,字宣和。通朗,強識有學。位諫議大夫,以別將從廣陽王深徵葛榮,遇害。贈殿中尚書、華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