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三個叫陳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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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忠和妙玲正在池塘邊繾綣未盡,突然聽到村裏哭叫的聲音,叫人吃驚不小。他們就急急忙忙跑回了村,這才聽出是前街的誰家的女人打小孩兒,大人亂嚎,小孩兒大哭。倆人聽了一會兒,聲音漸止。竟然是虛驚一場。但是,妙玲的心裏卻是不能平靜。本來是花好月圓,卻浮出一件叫人不愉快的事。她聽到何文忠打聽她的父親,並且説與案子有關,就覺得不是滋味。她父親就她一個寶貝女兒,愛如掌上明珠。他在城裏當工人,十天半月才回來一趟。妙玲愛她的父親,就好像父親愛她一樣。她自然不願意叫別人説他一個“不”字。
何文忠急忙解釋説:“我只是問問,嚇着你了吧。”妙玲也極力辯解説:“我們可是從來不干犯法的事,況且,村裏有好幾個叫陳曰的人呢。”她這一説,叫何文忠更加吃驚了。怎麼回事?找不着的時候,一個都沒有,這會兒一問竟然有一大串。
“你是説有好幾個?”
“對呀,有好幾個。你不信問問俺娘。”妙玲原來對何文忠用“咱”現在説話用“俺”表示心中不那麼高興。
下面就是妙玲的母親陳大娘介紹的情況:要説起陳曰這名字可就話長了。妙玲她爹叫陳曰,那是小名。他過去給我説過。他那一輩的命都薄,比他大的同輩人一連死了好幾個,上輩人就嚇破了膽,生怕自己的孩子成不了人,想找一個法子破一破。生他的時候,父母親就請了個教書先生給他起名,想託一託貴人的福,保佑着他無病無災,順利的成大成人。這個教書先生在這三鄉五里是有名的。只要求他,他就想盡辦法把所託之事辦好。保準讓你滿意。
這位教書先生是一個熱心人,急人所急,成人之好。他受陳忠實的父親所託,就欣然答應。他沉很久,説:“聖人之言,乃為人信條,‘子曰’可謂千古不朽。推敲起來,令郎不如就稱之為‘子曰’,老兄不知意下如何?”
“好,好。先生起的是沒有錯的。”陳忠實的父親説。
先生又頓了頓説:“子,是指聖人,可以把‘子’省略,就叫‘曰’吧。將來再起一個大號。”陳大娘繼續説:…,以後‘陳曰’這個名字就喊開了。後來又有一個人,就是隊長陳太虎,他比俺家那個小兩歲,是同輩人,他家老人也怕他成不了人,也想託聖人之言的福,取了個重名,小時也叫陳曰。還有副隊長陳保,他比陳太虎小十來歲,小時也叫‘陳曰’俺家陳曰,可是出了一輩子的力,十六七歲就出外扛包子(當裝卸工)。在寶雞十幾年也沒有混出個啥名堂,還是窮的叮噹響。剛解放就回到家,後來在城裏的鐵路上幹活。他可是個老實人,老的不哄,少的不欺。陳忠實這個大號就是他的為人。他只有被人騙的份,沒有他騙人的份。
陳太虎,人家可是個能人,能説會道,思想進步,對人和氣。過去和妙玲她爹在外面跑過,人家不下力,學過先生(醫生),土改的時候回來,紅着呢。還在河西的琉璃浦口當過工作員呢。他對鄉親們可沒有什麼説的,不過,也有人説他的壞話。這些人是不知足。你想想,一個人難趁百人意。幾百口子人,七姓八家,不好領導哦!自己親一窩子還不一定會惹這個,惹那個的,何況怎麼多的人哪?有人説太虎把俺們領窮了,是人心不齊,能怨他嗎?
再説,農村還不是這樣窮?一半會兒能改過來嗎?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行。那些説壞話的人叫他們來領導一下看看,不一定比陳太虎強。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叫我看那人不賴。
這三個陳曰中,最數陳保的文化高。也就數他的命苦。他過去在北京的什麼畫畫的大學裏上學,大躍進的前一年,學沒有上完,就被打成右派回來了。這些年,哪次運動也少不了鬥爭他。真是把人鬥爭得連氣都不敢出了。他的脾氣和妙玲她爹差不多。不同的地方是,他伶俐,有學問。你看,俺屋裏的畫和對子都是他給的。粉碎“四人幫”之後,才給他落實了政策。去年太虎又叫他當副隊長。他是個明白人,心裏清楚,辦事也認真,有時謹慎得要命。…
陳曰是找到了,而且是三個。可是,詩句中暗示的那個陳曰是誰呢?看來這三個人都在摸排之列。倘若暗示的是兇手,何文忠的頭腦裏也翻騰起來。自己的未來岳父-----那個在城裏鐵路搬運站工作的陳忠實也成了懷疑對象。據案情需要,對他有可能要進行詢問、傳訊。甚至有必要的審訊。這些都是在法理之中的。但是,他們是親戚關係呀。人們在談論起來某人如何如何,大義滅親之類,鐵面無私,他們的行動如何令人敬佩等等。難道他們的心裏沒有一點僥倖心裏作怪?我卻不能相信,因為人們是賦予七情六慾的,富於情的。我相信的是這些公正的人在心中出現過鬥爭,不過是最後終於理智戰勝了情罷了。
何文忠的心情此刻也在鬥爭,從本意來講,他多麼希望自己的未來岳父與這個案子無關,連名字也沒有牽連。他就可能會和刑警隊長趙景配合得默契,會充分發揮自己的才幹。妙玲也一定會對他投以愛慕的眼光。他該是多麼神氣哦!要是他未來的岳父被牽連進去,可以説已經牽連進去了,就未免有點彆扭。哪怕這種牽連是無形的,是他的工作也不好開展。假如在烈焰上澆上一塊冰,那勢必會產生煙霧。不僅火勢要減弱,而且還嗆人,就難受了。何文忠的心理正是這樣。他不願意過深的追究陳曰的過去,因為這會引起他的不安。但是,他又不能不問,因為這是他的工作。他先用善良的心去假設,岳父陳曰與此案無關,那就剩下兩個隊長了。可能他們兩個有其一。到底誰的可能大呢?何文忠用淘汰的方法分析,岳母説副隊長是個文化人,他覺得岳父家的對子上的字與他看到那奇妙的詩句“無邊落木蕭蕭下”的字很形似,之可惜趙景把它帶走了,不能比對一下。同時,何文忠還想到前天黑夜他看到的黑影…。他想來想去,覺得陳保可能是投紙條的人。他很興奮,覺得自己找到了路子,也解了自己的苦惱。
但是,很快他又把它推翻了。假如是陳保投的紙條,為什麼要在紙條中藏着自己的名字呢?是自我揭發?不可能。那是又揭發誰呢?揭發陳太虎,也不可能。可以説陳太虎是他的恩人。他之所以能夠平反,能當副隊長,都是陳太虎給的幫助。再説,陳太虎正生着病,他又怎麼能行兇打人呢?那他是揭發誰呢?
何文忠想到這裏,頭上不由的一熱,心又跳起來。剩下一個陳曰,又回到他未來的岳父頭上了。莫非事情真的與他有關?
何文忠不想胡亂的推測,但他突然又想到在墳地裏發現的那個銅箍龍紋煙斗。陳保不是説是陳太虎的嗎?這就證明陳太虎曾在墳地出現過,一定是他打人或者偷骷髏是丟下的。對,可能就是這樣。他問大娘:“有一個銅箍龍紋煙斗您知道是誰的嗎?”陳大娘想了想,説:“好像陳保有那個煙斗,他手巧,自己做的,別人沒有。”何文忠茫然了,這一夜他都沒有理出個頭緒。
這一夜,三個人都沒有睡好。何文忠面對這複雜的案情有點惘了。妙玲母女在堂屋裏翻着個,何文忠在東屋裏想入非非。他考慮到明天就是八月十五,岳父可能就從城裏回來了。有些詳細的情況得問他才能明白。過了很久,他糊里糊塗睡着了。他做了一個夢:岳父回到家就殺了人,被殺的人後來又復活了,一個勁兒要岳父還他命來。死者的樣子很可怕,血淋淋的。又彷彿看到一個人自稱自己就是陳曰,詩句是他投的,目的就是為了叫他們緝拿兇手。他正要問個明白,那個人不見了。而眼前出現的人竟然是隊長趙景。他的臉上充滿着嚴肅的神情,眉頭緊緊的皺着。十分嚴肅的對何文忠説:“兇手就是你的未來的岳父,要不你就回避,要不你就緝拿兇手,兩者任你選譯一個。何文忠也一本正經的説:”請隊長相信我,我執行你説的第二種,去緝拿兇手。”趙景遞給他一張蓋有公安局公章的並有柴旺局長和他簽署的逮捕令,説:“好,這才顯得你是鐵面無私,大義滅親呢。執行吧。”
“啊?”何文忠大吃一驚“不,不可能,他不會,他是個好人哦!”趙景簡單的説:“理智。”
“哎,”何文忠回答“我去,堅決執行。請隊長相信我,我絕不會徇私枉法。看我的行動吧。”趙景高興了,他説:“這就對了。那種任意踐踏法律的時代已經一曲不復返了。這國家大法必將達到保護人民,打擊一切罪犯的強有力的武器。…”何文忠去逮捕陳曰,陳曰苦苦哀求説:“文忠啊,你是不是錯了?我哪裏會犯罪呢?”何文忠説:“你不要狡辯,你的罪行鐵證如山。這就是逮捕令,你伏法吧。”説着就掏出了手銬。
陳曰説:“你是不是網開一面,即使是我犯了罪,你得看咱們是親戚關係的份上,你也得放我一馬。我可以逃走,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況且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不説,誰又會追究呢。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不行。”何文忠很堅決。
正在這時,陳大娘也過來了,看到何文忠要逮捕他的未來岳父,就急忙上前説好話:“孩子,你可不要這樣,你要是把他抓走了,叫我們咋在陳家莊呆呀!這幾輩子的老臉都丟盡了,咋出門呢?你千不念,萬不念,也得念咱們的這份情分上。要是他犯了事,這不是與你也不好嗎?你不是也不好在公安局裏呆嗎?你要真的把他帶走,我就不活了,我咋有臉活哦!”何文忠遲疑了,是呀,自己的岳父是個殺人犯,而自己又是個公安戰士,這怎麼也覺得不和諧呀。這之間卻是有連帶的關係。要是不和妙玲相愛,也就不會這麼作難了。和她斷絕?不行,兩人的情已經很深了,分是分不開了。她叫人太喜愛了。況且,她又不是罪犯,與她沒有什麼關係,誰有罪是誰的,又不能搞株連,一人做事一人當吧。
就在何文忠遲疑的時候,陳曰要逃跑,陳大娘上前拉住何文忠,妙玲也來幫助,都在拉他。何文忠急了,甩開了他們,就去追趕陳曰。陳曰反過來身來與何文忠搏鬥。何文忠急了,就把手槍掏出來,把子彈推上了膛,照着陳曰“噹噹”兩槍,就把陳曰打倒在地。
“哎呀!”妙玲大叫一聲。
何文忠嚇醒了。原來天已大亮,響聲是妙玲擔水的扁擔了鈎,水桶一先一後都掉在地上,她不由的驚叫一聲。何文忠跑出去一看,才知道自己剛才是做了一個噩夢。他不由口而出:“謝天謝地!”妙玲瞪他了一眼,説:“幸災樂禍。人家差一點摔倒,你還謝天謝地哪!”何文忠知道倆人説的是兩件事,笑得更歡了,就隨機應變的説:“沒摔倒當然應該謝天謝地了。”妙玲笑笑,又要去擔水,何文忠搶過她的扁擔説:“我也去,我幫你擔”於是,兩個人説説笑笑,一起擔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