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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被劫者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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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裏,陳太平見到刑警隊長趙景來了,很怕追問他的事情。臉上紅一陣百一陣,很不自然。偏偏他沒有問,而只是詢問了他的伯父陳安泰的死因。後來,接到電話走了,就沒有再追問了。這實在讓他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哎,還不如問個清楚呢!好了結一條心事。可趙景好像沒必要問的意思,這是為什麼?莫非他知道內情?有可能。人們都説公安的眼睛厲害,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好人壞人。太平想到這裏,心情又恢復了平靜。他與趙景見過兩面之後,給他留下的印象是恐慌和敬畏。為什麼會這樣呢?常言道,不壓正,老鼠怕貓。或許是與他做的事情有關。他想到公安都是能沉得住氣的人,不該揭蓋的時候,絕不會揭的。這是要看嫌疑人自己的態度呀。想到此,太平的每神經又緊張起來了。他對他做的事情大有悔恨之意,有點後怕,頭上的汗隨着思維一起滲出。他卻是搶劫了人,而且將發生意想不到的結果。是白糖拌着黃連吃,甜苦各半。是一種多麼難嚥的東西哦。太平想歸想,公安怎麼能不問呢?趙景雖然進城做其他事情了,可是,拐回來還是要問陳太平的。那天的事情是這樣的:就在趙景與何文忠發現大堤上的車轍印的地方,陳太平曾與人爭鬥過。那天,太平到生豬收購站要豬錢,由於手續繁瑣,又加上人多,陳太平一直等到很晚。近幾年來,政策一放寬,農村養豬的人多了,街上賣的豬也多起來。在陳家莊一帶的農村裏,養豬的成活率很高,可能是“母豬圈”這個地利的原因吧。由此,家家養豬,彷彿不養豬就不能稱其為家一樣。養豬的人多了,問題就來了,銷售的環節沒有暢通,買豬就成了問題。農民辛辛苦苦幾個月或者一年才養一頭豬,又是菜又是糧的餵它,得了病還得找獸醫給它看病,就像照顧小孩兒一樣照顧它,實指望賣個好價錢。但是,豬太多,賣豬的標準自然要定的高點。什麼品種不好不要,斤稱不夠不要,膘不肥不要…。名目繁多。

那時候也真怪,吃點肥豬也得走門子,沒有面子還吃不上呢。

這樣還不算難,農民多點心,盡力的把豬飼養得合乎標準就行了。難的是收購站的人風氣不正。老實人想賣豬又想賣個好價錢,那是比考狀元都難。不過,也不是難住一切人,有門子的可以託門子,眼活就是煙酒説話。苦就苦了像陳太平這樣笨嘴拙舌的人。嘴不會説奉承話,又沒有人可託,再有個自尊心作怪,當然賣不了好價錢。本來應該賣一等的,就可能賣成二等。他當天沒有拿到錢,只是開了個白條就叫他第二天去領。真是得急病遇上個慢郎中,讓人苦沒辦法。第二天,他拿上白條好不容易領錢回來,天已經很晚了。他覺得應該把錢收好,省的在路上出事。雖然母豬圈離自己家不遠,還是小心為妙。常言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一帶出了幾起搶劫案了,得防着點。把錢放在哪裏呢?身上肯定不行,那就放在自行車什麼地方。放在什麼地方呢?他想到了車把,對就這樣,於是,他就把車把擰開,然後把錢到車把裏。這樣就萬無一失了。他藏好了錢,就放心的騎着車子上路。正走着,突然從荊條地裏竄出一個人來。忽地一下把他撞倒,提起車子就要走。太平一看急了,一個鯉魚打,翻身而起。順手抓住車把,倆人就開始扭打起來。

“你要幹什麼?”

“把錢掏出來。”那人甕聲甕氣的説,好像故意改變了自己的聲音。

太平見那人在黑夜中依然黑紗蒙面,認不出是誰。他也硬氣的説:“沒錢。你是誰?

““你賣豬的錢呢?”太平心想,他咋知道我賣豬呢?莫非是人?

“快掏。”對方完全是命令的口氣。但是,太平也一口咬定説沒錢。他想,哼,要錢,做你媽的美夢去吧。

搶劫者得不到錢,就與太平爭奪起來車子,倆人誰也不放手。拉過來推過去,難解難分。這就是趙景何文忠發現的車轍印。搶劫者看着硬奪不行了,就鬆開手,掄起拳頭照着太平打來,太平急忙一閃身,躲過了這一拳。手也丟開了車子。抬手去。那人回了手,順勢又抓住車子。太平攔一拳打過去,那人跳起身一閃,閃在了太平身後。這時,車子已經倒地,太平顧不得車子,翻轉身來又是一拳,朝那人的心窩打來。那人把身子向右一閃,隨即飛起右腳,正踢中太平的左肋。太平“哎呀”一聲,一個趔趄,蹲在地上。那人急去抓車。剛彎下,太平伸出腳照着那人的手踢去。説時遲,那時快,那人就順勢抓住了太平的腳,一摔,把太平摔出老遠。那人抓住車子説:“我借車子騎騎。”他正要走,太平又站起,那人從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威脅説:“你小子不要命就過來。”太平一遲疑,那人飛身上車,就走了。太平也飛身直追,但是,他哪裏追得上呢?

你不要輕看陳太平的遲疑,這裏面卻包含着他無限的心思。

按照太平的生活邏輯,無時不惹事,有事不怕事。搶劫者搶到了他的頭上,他也敢不顧一切的與之爭鬥。他為什麼會遲疑呢?是他怕死嗎?不是。是條件反起的作用。他是不願意死,雖然他生活的不是那麼幸福。連個對象也找不到,他也有他單戀的女子,那就是他的同學,名字叫牡丹。光聽這名字,就一定是一個漂亮的人,可是,人家不知道。他有他的苦衷。父親年老又被人打傷,是夠可憐的,如果自己再有個三長兩短,老人的命恐怕就很危險。這是一條命連着兩條命的事。他為什麼這時候賣豬,為什麼保錢,還不是都為了老人?

陳太平追了一陣,也沒有追上。路上,連個人影也沒有。他就像了氣的皮球一樣,無力的蹲在地上。他後悔剛才沒有硬拼。又恨自己太窩囊。錢放得那麼保險,還是被人家搶走了。車子怎麼能輕易的放手呢?他想,搶劫者為什麼知道我有賣豬的錢?一定是知道內情的人。他會是誰呢?我怎麼一時想不起來呢?聲音也不對,是變了聲的。誰會有這兩下子?哎,他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一對一,咋這麼熊?他照自己的頭上打了兩拳之後,又陷入了苦悶。自行車來的多麼不容易呀,那是去年賣了兩頭豬才買來的。為了它,全家人勒緊了褲帶,付出了多大的辛苦。這是一家人的心血換來的。差不多是用命換來的。用命換來的東西不應該用命來保護嗎?多麼愚蠢的傢伙。

陳太平又想到往事:多年來他就夢想擁有一輛自行車。他對它羨慕、傾心、視若珍寶。他朝思夢想也盼有一輛——哪怕是舊的,最次的,只要能騎就行了。可是,這最起碼的要求都無法達到,他家太窮了。擴大一點説,是他家所在這個生產隊太窮了。粉碎“四人幫”之後,政策放寬了,他家才開始餵了豬。可喜的是,兩頭豬順順利利的養大了,順順利利的賣掉了。有了錢,他就在寄賣部裏買了輛八層新的自行車。雖然不是全新,也使一家增不少,那一夜,他興奮的都沒有睡覺,整整守了一夜,摸了一夜。

陳太平苦惱了一陣,又變成了憤怒。他把這股怒火發到搶劫者身上,對他大罵:哪裏來的野種,把我的自行車和錢都搶走了,叫你不得好死。要不,叫公安局把你抓走,判幾年才解恨。現在的秩序真是不安靜,都是“四人幫”他媽的留下的惡果。父親叫蒙面人打傷在牀,自己也被蒙面人劫走車和錢。是什麼人跟我們過不去哪?他又從憤怒轉為悲傷。他心裏一陣陣酸起來。忍不住“吧嗒吧嗒”落下來淚。哎,這是命裏該着哦!有善心,沒好報,到啥時候都是老實人吃虧。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聽老人們講,忠臣岳飛,屈死在風波亭。人越是老實,也就沒有路走。叫我怎麼回家,叫我怎麼給父親看病?誰又給我幫助呢?正在這時,他猛然聽到遠處有人走路的聲音。立即想到一個出人意料的主意,人家劫我,我怎麼不能劫人?反正我也沒有佔什麼便宜。他主意想定,就蹲在荊條地邊,等待着來人。

陳太平聽到的腳步聲並不是趙景和何文忠。他倆已經到陳家莊了。要是他們,太平就更麻煩了。這個人也是剛剛從城裏回來,她小聲的哼着戲文,聽起來很高興,好像有掩飾不住的喜事。因為她選擇的戲文是河南越調《李天寶娶親》,開場的那一段。從唱腔上聽,聲音裏充滿着輕鬆、快樂的情。她的腳步聲很急,而且很富於節奏。彷彿是舞台上的步伐。這時,她離陳太平越來越近,陳太平的呼也越來越急促,荊條葉子刷刷的響着,彷彿大戰在即。而她,卻一無所知,還是邁着輕盈的步子前行。她那苗條的身材,在朦朧的月光下,更顯出有一個年輕美妙女子所有窈窕的曲線美。脯高高着,小柔細,部圓滾。來者是一位美女。她那頭上彷彿雲霧凝聚的青絲,好像藏着女子無限的温情。那一閃一閃的明如秋水的秀眼裏,溢滿了興奮的光彩。多麼美麗的姑娘!然而,陳太平並沒有注意這些,他未生念,也不想耍氓。只有女子的提包才是他唯一看到的東西。

“但願她包裏的東西能和我的東西相等。”他小聲嘟囔着。

這時,那女子已經走到他的跟前,陳太平突然竄了出來,喊了一聲:“站住。”一看,他傻了眼,她竟是自己的同學:牡丹。那是他心中單戀的人,搶劫是不成了,倒把牡丹嚇一跳,還得下功夫解釋。開始,牡丹很生氣,但聽到他的遭遇,反而同情他了。後來,太平還把牡丹送回了家,又惹起一場更大的風波。但是,這一點他沒有給趙景講,他之是把前面的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趙景講了一遍後,心裏很輕鬆了。趙景也並沒有再問,而是很撫的拍拍太平,然後,笑呵呵的走了,他竟然傷心的哭起來。

“娘那個腳,哭什麼?”一位婦女走進來。原來是陳保的老婆來了。太平聽到有人罵他,才不好意思的站起來,紅着臉説:“大嬸,你咋來了?”

“我來看看你爹。你保叔忙,顧不過來。陳保的子很會説話。

“叫您費心,明天就出院。病也就這樣,反正得養些子。住院哪有錢呢?”

“嗨,那該住還得住,好了再回家。這是我給他拿的雞蛋,還找來這幾針葡萄糖,打一打有好處。

“她十分關心的説。

第二天,太平就把他父親拉回家。但是,讓人萬萬沒有想到,就因為這幾針葡萄糖,卻又惹出了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