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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送進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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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擺開攢盒,燙起酒來,分賓主坐定,小使斟酒,大家痛飲。艄子撐了一會,問道:“員外,還是往孤山、陸墳去,還是湖心亭、放生池去?”成[王圭]道:”這些總是武陵舊徑,何必定要遊遍?只是隨波逐,適興而已,憑你們罷!”都氏道:“我們下船得忙了。

忘了一件正事,昨成茂的兒子聽見我進香,他要個耍孩兒,我便應許了他。如今倒不曾着你們買得幾個,做做燒香人事也好。”何氏道:“正是。我也忘了。

我家小兒子也説要些搖鼓吹笙,如今一件也不買得。”成[王圭]道:“這個不難。我們回去,少不得打從淨寺經過,裏邊要千得萬,買些便是。”周智臉上早有三分酒,正是醉後發出醒中言,便立起身道:“老嫂,沒有泥孩兒,拿了銀子買得出來,要個養老送終的孩兒,由你黃金堆垛,也買不出。

小可有句不失進退的言語,不懼虎威,將奉告,不知老嫂可容説否?”何氏道:“吃了幾鍾膿血,不要嘴兒舌兒的。”都氏道:“員外所言,定須有理,便請吩咐。”周智道:“在下多蒙錯愛,實勝至親。今復蒙賜飲,雖則沉酣,尚還明白,必不把張姑李媽的話兒將來扯拽,單單説着賢兄嫂一件急切之事。既蒙不厭絮煩,方敢斗膽。智聞岐伯所謂:男子二八而腎氣盛,天癸至,氣充和,即能有子。

三八腎氣平均,筋力強勁。四八筋力隆盛,肌充滿。五八腎氣衰,筋力不能。六八陽氣衰竭於上。七八肝氣衰,少。八八齒髮去,天癸竭,而不能有子矣。

然而尚有七十年來養一娃的故事。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月事以時下,故能有子。三七腎氣均平。四七筋骨隆盛。五七陽明脈衰,面始焦,發始墮。六七三陽脈衰於上,面皆焦,發始白。七七任脈虛,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壞而無子也。

然而未聞年愈五十而能生子者。今賢兄年未八八,尊嫂年過七七有奇,兄博得一男,如千中尚可選一。尊嫂則緣木求魚,料應無望。論兄嫂赤手成家,夫協力,歷盡苦辛,到今家給人足,自當並荷甘美。

但人生於天地之間,不盡於忠,當完其孝。兄之百行固優,而不孝有三,無後最大!在兄嫂,以天命絕嗣,人力已難回挽。

在弟,據武侯所謂‘成事在天,謀事在人’,為兄之計,莫若尊先聖之遺言,如《易》雲:‘枯楊生梯,老夫得其女、吉,無不利。’此聖人垂教於後世,正勸那無子老人,教他另逑側室,自然吉無不利。

何必拘於糟糠之説,以絕宗祖之大事乎?況胡陽覓婿,宋宏之室尚幼,而宋宏之子已生,如允之,是棄前也,則為萬世誚。誚在宏矣。今吾兄娶妾,吾兄之尊嫂已蒼,而吾兄之人子尚乏,即娶之,不為棄舊戀新,不娶亦為萬世所誚然,誚不在兄,而在嫂也!惟兄嫂裁之。”成[王圭]聽了這一席話,把頭點了幾點,心中十分用得這番話着,巴不得子口中説出“有理”二字,自己先道:“難得賢弟愛我,委實,只恐年紀老了,總然生下一男半女,死後沒人管顧,故此算計不通。”何氏道:“員外説那裏話!古人説得好:只恐不養,不愁不長。”都氏半晌聲也不做,又過一霎時辰,方對周智道:“周員外,依你這許多通文達理,我道為些什麼,不過要我替丈夫娶妾麼!”周智道:“正為這句説話。”都氏道:“人人説員外聰明伶俐,誰想也只本等!不嫌絮煩,老身也要斗膽一斗膽。”周智道:“嫂嫂只恐娶了進門,另有什麼話説麼,也要道道破,請教請教。”都氏道:“我聞死生由命,富貴在天,得馬者未必為喜,失馬者未必為憂。齊桓公多子,身薨六十二而未斂,至屍蟲達於户外。鄧伯道無兒,後人千載傳揚。豈桓公少子之過歟?抑鄧氏無力娶妾而然歟?總之,天下絕人在垂亡,可以轉禍為福。

天既不佑,任多男亦必到老無成。若論娶妾,極是美事,但我辛勤勞苦,不易成家,一旦為他人受用,便於尊意若何?”周智道:“你聰明蓋世,賢達過人,又來説懵懂話!

員外娶了妾,便是院君的侍婢一樣,諸般替就,凡事聽從。倘生下兒女,就是院君生的一般。

這是院君極受用的去處,怎倒説他來受用?嫂嫂沒奈何,只看周智夫薄面,求你允了一聲,使費銀兩,俱是小可捐貲。”都氏道:“久聞員外富饒,更兼有子,只不要得道誇經紀,也不要無事起風波。

目今世態惡薄,轉眼難量。古人説:養兒不可誇,直待做喪家。倘員外像了齊桓公,尚且恭喜。若做了鄧伯道,請留了這番議論,放在後邊自用罷了。”成[王圭]在旁,真正魂不附體,只好目瞪口呆。初時巴不得周智來説,這回見子變了這臉,擔下一把干係,巴不得周智閉口。不想周智倚着三杯酒罩了張臉,竟也不顧他,又説道:“嫂嫂不要輕怪了人!

你道內室們欺壓丈夫,可是沒罪犯的麼?夫者婦之天,那閻羅老子料必不怕老婆。算你百年之後,也要遇着你家祖宗於地下,那時鬼哭神號,俱來埋怨着你,想了周老今之言,可不悔之晚矣!

嫂嫂三思而行,快快不可如此。”何氏只把丈夫攔阻,那裏肯住?只得將些言語於中勸解。都氏本不是個善菩薩。

況且重大所關,如何教他緩款得一些?兩下三言兩句,眼見得為好成拙。説得那都氏起了一點厭賤之心,動了一把無明之火,對周智道:“啊喲,周智,你不要忒過了分!

你是我家五服裏,還是五服外?人不識敬,鳥不詈。今誰請你來做説客?我這裏用你不着,蒼蠅帶鬼面,什麼樣大的臉皮!從來丈夫也十分怕我,不要失了體面去,恐不雅相!”成[王圭]見子發作,又恐周智見怪,按了膽道:“院君,你也忒煞躁,丈夫由你教訓,外人可是衝撞得的?”都氏正在怒氣頭上,搔着這一癢處,便罵道:“我曉得,總是你這老殺才的教頭,什麼抬舉了我?

狗子朝外叫,自己磨滅不夠,還要尋個幫襯哩!”就把攢盒掀上兩格,照面門一下,偏又是格煮的餚饌,連湯帶汁的打將過去,把成[王圭]拌做糟蘿蔔相似,洗抹不迭。

何氏見勢頭洶湧,將都氏一力勸到樓上賞玩,都氏只是餘氣未消。成[王圭]見子上了樓去,便妝出假硬開來,低聲罵道:“老不賢!老乞婆!”又向周智輕輕請罪幾聲。

周智道:“雖然如此,那裏作得正經!只是老兄天竺進香,面門上掛了招牌回去,那葡萄架的謊那裏去圓?”成[王圭]道:“惶愧!惶愧!”兩人另斟熱酒,換去殘餚,慢慢又飲了一會。周智起身到船尾上出恭,成[王圭]喚個小使問道:“我適才假罵院君,院君聽得些否?”小使未及回答,周智已在背後聽見,便假憋了喉嚨道:“老殺才,罵倒罵得好,不要謊着!”那成[王圭]不道是周智,便把手中一個酒盞撲的掉落地下,開了張口,閉也閉不攏來,回頭見是周智,兩人大笑一場。不覺金烏西墜,玉兔東昇,將次船泊岸來,一齊起身。

成茂收起酒器什物,還了船錢。周智夫就在船裏作別先回,成[王圭]夫婦隨後也回家中。眾人接見了。

惟獨都氏氣狠狠的進房安歇。眾人睡一覺醒後,還只聽得夫吵鬧之聲,想來成[王圭]這番斷沒有昨晚的時運了。

正是樂極生悲,熱極生風。直教家庭之內。不容個未冠的安童。廚灶之中,那許放青年的侍婢?要知後段文章,且聽下回分解。***卻説成家夫婦,因燒香轉來,怪了勸娶側室的言語,進房鬧了三個更次,成[王圭]受些家法也不可料。次早,總也不敢做聲,梳洗一完,便換件道袍,去解庫中看做易,穩道平安無事。

及至上三竿,時將已午,那都氏方才牀上翻身,打點起來,眾丫環搬湯運水,應接不暇,還只聽得吱吱喳喳呼大喝小。成[王圭]聞得子離牀,急忙來到房裏問候。都氏只不做聲。成[王圭]無可奉承,只得踏出了房門,喚個丫環朗聲問道:“紅蕖,院君起來,曾送茶未?”紅蕖道:“送茶多時了。”成[王圭]道:“快去整備點心與院君吃,滋味好些。”紅蕖道:“理會得。”成[王圭]起了出房,早已午飯時分,眾人見家主不來,誰好先吃?也是成[王圭]體惜人情處,見眾人不吃,也不候了院君,自己就先吃了飯。還不見院君出房,沒要緊,又踏到房裏問問,只見都氏已在那邊洗面,一個丫環名喚綠萼,自小原在都氏身旁服事的。

此時綠萼正替都氏燻焙衣服。熏籠上邊也不照管,一竟靠在窗欞上,看那檐邊兩個貓兒打雄。

成[王圭]不意中進房,手裏捏柄小小扇,見那綠萼看得入韻,竟不管火上衣服,成[王圭]卻把手中扇子掉過頭,把綠萼背上打了一下。綠萼正看得有趣,卻也動心,猛可的吃這一下,回頭一看,見是員外,滿面通紅,微微笑了一笑。

成[王圭]也不解意,只説道:“衣服不管,管些什麼?”綠萼不做聲。又笑了一笑。不提防被都氏瞧見,只道兩下有些什麼鼠竊狗偷,沒有十分實跡,不好發作,心上早存了一個疙瘩。不期紅蕖做了點心,一樣置了兩碗,送進房來,都氏取了一碗。紅蕖道:“員外也用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