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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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哥説:“哭着摔門走的。我説過多少回,我最煩人摔我門。我説這回你永遠別回來。”我説:“哥你這話重了啊。有啥大不了事兒?”他説:“你不知道。我煩死她了,成天跟我拌嘴。雞蒜皮那點兒事兒,來回來去來回來去叨嘮來叨嘮去,能膩歪死你。別瞅她當着你們大咧咧。她沒裝好心眼兒我跟你説。她想
死我。昨兒把我氣
了,都背過氣了都。”鋼蛋兒説:“氣頭上説的話,你還較真啦?”我説:“就是。”院子裏有人吼:“人吶?!”是買東西的。鋼蛋兒嚼着飯衝出去。屋裏剩我跟大伯哥。我接着説:“我瞅我嫂人不賴。哪個女的想害自家老爺們兒?”大伯哥説:“唉呀你不知道。
一天天在家絮絮叨叨。得!我不該跟你嘮這些。”我説:“不礙的。哥你出出火就得了,一會兒整個點心匣子,去把人接回來。你拉不下臉沒關係,我陪你去。”大伯哥説:“你甭介!好不容易走了!我得舒坦舒坦,終於消停了,我娶她我真折壽我跟你説。我咋娶一這玩意兒!我説她上輩子是狐狸。”我勸:“行了,沒那麼乎啊。”鋼蛋兒那邊忙個沒完。
大伯哥説:“打她一進門兒,我媽就躺炕上動不了了,沒倆月她就有了,她剛有,我媽就走了,她不是個好貨我跟你説。”這事兒鋼蛋兒跟我嘮過。莫非真有啥説不清的東西?我説:“不能吧。哥你別太信了。”大伯哥説:“啥叫
信?這裏頭老學問了,咱不懂的事兒老多了,不嘮這了,那啥,鋼蛋兒咋樣?你咋還不趴窩?”咯噔砍我心窩子上。
我大跟我説的話、我的好強、我念的那麼些個書、醫院大夫的話、現在我不能跟人嘮的委屈,一下全頂眼眶子底下,熱乎乎,沉甸甸。我噷着這些委屈,瞅不清大伯哥了,趕緊瞅屋頂,仰臉強笑,説一聲:“咳。”説得含含糊糊,假裝輕鬆,好像這事兒不值一提。
大伯哥説:“咳啥玩意兒?仰個腦袋找蚊子吶?”我樂了,臉上皮一動,這一動,壞醋了。
委屈立馬框不住,欻拉灑我碗裏。大伯哥趕緊拿手抹我臉:“別介!有啥糟心事兒?能跟哥哥説不?”院裏,買家跟鋼蛋兒大聲討價還價,跟打架似的。屋裏,我説:“我也不想讓他軲轆子。可、可。”[軲轆
子:沒兒沒女的人]他説:“可啥?”我拿出醫院診斷書,遞過去。大伯哥皺眉瞅。我心裏頭嘣噔嘣噔,嗓子眼
不上氣,難受死了,他瞅完,給我推回來,説:“沒太懂。這上頭啥意思?”我説:“這上頭意思就説,他不能生。我能。”他擰着眉
説:“喔,這咋整的?還讓你吃瓜落。我那兒要多一個,就勻你們。可惜沒有。”我説:“哥你這不白説麼?”他説:“那抱一成不?”我説:“尋思過。抱的不親呀。
皮骨頭哪哪都跟你沒關係。養一白眼兒狼多鬧心?我自己生就好得多。”大伯哥放下筷子:“你自己生?咋生?”反正水潑出去了收不回來,一盆兩盆都是潑。我咬咬牙説:“你幫我生。”大伯哥睜大眼睛:“啊?我?”我説:“是。”他説:“不成不成不成不成。”我尷尬死了,一股火噌就躥起來。
我恨這哥兒倆。我恨我自己。院裏,買家跟鋼蛋兒大聲討價還價,跟打架似的。我衝到院裏,火全朝那買東西的去了:“嫌貴還跟這兒磨嘰啥?你個彪子!滾蛋!”買東西的愣那兒,瞅着我。鋼蛋兒一邊圓場一邊把我推回屋裏。屋裏,我氣得渾身抖,手發麻。大伯哥説:“你消消氣。瞅瞅,臉都白了,生氣最傷身子。這做買賣呀,就得矮着三分。得先學不生氣,再學氣死人。知道不?”院裏,買家沒走,還纏着鋼蛋兒磨嘰。鋼蛋兒不着急不着慌,慢條斯理應付。我低着眼皮衣角説:“你也知道,咱這兒女的不生養,混不下去,我鐵定得生一個。鋼蛋兒説的讓我找你。”大伯哥半天沒動靜。鋼蛋兒隨時能進來。時間像炮杖捻兒,越燒越短。我説:“我快憋屈死了,今天我臉全撂這桌上了,哥你給個痛快話。”大伯哥説:“這是大事兒。我現在、我現在、腦子有點懵。”得,臉也沒了,事兒也褶子了,這下全妥了,我説:“成。那我找別人。你們寧可要別家的種,是吧?”大伯哥突然一把攥住我手腕子:“不。”吱扭門開。大伯哥噌一下鬆開我手腕子。鋼蛋兒走進來,細聲細氣説:“搞定。”我拍拍鋼蛋兒的凳子朝他説:“快。菜都涼了。給你熱熱?”鋼蛋兒坐下、拿起筷子:“不用。你這脾氣啊,我跟你説,你這不靈你這個。事兒辦成了,比啥都強。上門的走了,你全白搭。得圖要緊的。”説完悶頭吃飯。我不敢瞅大伯哥,可又特想。
忍啊忍,沒忍住,飛快地掃他一眼,發現他在瞅我,愣磕磕,好像不認得我。***吃完飯,我歸置。哥兒倆嘮會兒嗑,大伯哥站起來説:“我回了。”我頭皮一緊,趕緊抬頭瞅。鋼蛋兒平平淡淡説:“回呀?”別走啊。我跟他話還沒説完呢。我慌神了:“再嘮會兒唄。”大伯哥推開門、沒表情:“回了。”鋼蛋兒歪炕上點着錢説:“明兒來啊。我陪你喝兩盅。”大伯哥“嗯”一聲,出了門,出了院子,走遠了,我真想追出去,問個明白。我能追麼?我不能。心裏七上八下,慌慌地直撲騰。他最後説的“不”啥意思?
不讓我找別的男的?那他同意幫我生?那事兒正説一半,給掐斷,老鬧心了,瞅院裏,琢磨:他會忽然回來吧?等半天,沒回來。我在屋裏到處踅摸,萬一大伯哥落下啥東西,我好去追他。嘀咕來嘀咕去,沒有。鋼蛋兒歪炕上點完錢,包好,抬眼皮拿眼珠子瞅我。
我趕緊站好,捋捋頭髮。***那天往後,鋼蛋兒就不動我了,偶爾摸摸他,他一準説累,疼腿疼牙疼,不是這兒不逮勁就是那兒不逮勁。
他到底咋想的?真願意我出去找?天底下真有這種男的?萬一他嘴上説一、心裏想二、到時候我可裏外不是人。有一天,他説要進山打麂子,説要打一天,黑了才回。我説:“那我可那啥了啊。”他平平淡淡説:“嗯。警醒點兒,別讓人瞅見。”一整天,我給盯着小買賣,心慌慌的,啥也幹不下去,大伯哥現在幹啥呢?他來可多好?
不,他可千萬別來…到天黑,鋼蛋兒回來了,空着手。我説:“沒打着麂子?”他説:“都學詭啦。。靴子還讓狐狸夾子給咬了。”我瞅他靴子,還真破了,鍋裏焐着飯菜。倆人熱呼呼吃了,上炕。黑黑的。我沒説話。他也不開口。我忍不住問:“你也不問問我找男人了嗎?”他説:“我答應的事就算數。我不問你。”我説我沒找。他也沒動靜。我把手鑽進他褲衩,摸他那嘟嚕。涼涼的。他説:“累一天了,睡吧。”他翻個身,背朝我,不動了。
***進臘月了,連着下雪。我們這兒冷啊。這天,鋼蛋兒跟我説:“明兒我搭車去架皮溝送貨。”架皮溝我知道,老遠了,我問:“啥時回?”他説:“得個三兩天吧。”我又説:“那我可那啥了啊?”他還是那句:“嗯,警醒點兒,別讓人瞅見。”第二天,一鐵驢嘣嘣嘣停門口。我一邊幫着裝車、鎩車,一邊跟倆男的説:“道滑。慢點兒,啊。”倆男的沒理我,走了,我一人回屋,心尖顫,腦袋瓜子裏頭又開始敲鼓。嘎吱、嘎吱。腳步聲。有人踩着雪進院了,我抬頭瞅。是他?真是他!
大伯哥走進來,拎一袋子。我出去,把大伯哥
進屋,拍掉身上的雪。大伯哥把手裏袋子墩地上,説“山藥蛋。給你們的。”四處瞅瞅,問我:“蛋兒呢?”我説:“上架皮溝送貨去了。”
“啊?喔。那我回了。”大伯哥説着。
轉身就要走。我一把揪住他胳膊,説:“就當我那天沒説過那老些話。”他站那兒,一動不動。
我説:“哥你嘛嗒我。我知道。”[嘛答:瞧不起、瞅不上]他説:“不不。我不嘛嗒你。你這麼俊。我我我我,主要是那啥。”我一追到底:“啥?”他説:“這不像旁的事。這這這得上炕啊。”我説:“對啊,那咋咧?”他説:“我怕你拉不下臉來。”我説:“你怕你拉不下臉吧?生娃子有啥拉不下臉的?我都不嫌砢磣,你個大老爺們還磨嘰啥?我樂意,你怕啥?”他晃悠了一下,説:“那啥,就等天黑唄。”夜長夢多。打鐵趁熱。我説:“就現在唄。”我出去銷上院門,回來鞋、
褲。他張着嘴瞅我,眼珠子快掉下來了,我説:“以前沒瞅出來,這會兒瞅,你眼睛還
老大。”他半拉
股坐炕沿兒,扭臉説:“他不能
冷子回來吧?”我拉上窗簾,一邊
襪子一邊説:“不能。”他扒下
衣,又問我:“咱真來呀?”我説:“真來。把你借我用用。”他悶頭解褲
帶。我説:“可有一樣。咱許幹不許説啊。”他解褲
帶的手忽然停下:“啥?一會兒不興説話的?”我
了絨衣lēng[扔]一邊兒、説:“一會兒能説。完事兒以後不興説,達應不?”他説:“喔。這我懂。”我都已經解
罩子了,忽然停下手、鑿他:“達應不?”這必須鑿到底。他瞅着我説:“我達應。”
“拉鈎兒!”
“拉鈎兒。”那是我頭一回鈎他小手指頭,也是唯一的一回。
唉媽呀,小手指頭都那老。***屋裏拉了窗簾,不那麼晃眼了,説暗嘛,也不太暗,
啊啥的,啥都瞅得見,還真怪臊人的。我先
光的,僵被窩裏,手腳冰涼,心嘣嘣爛蹦[亂蹦]。他也
光光,鑽進來。
早先,我只瞅過我鋼蛋兒,沒瞅過旁人,也沒讓旁人瞅過。這家,呼一下跟大伯哥整一被窩裏了,為了孩兒,旁的都撇了,我倆像木頭人一樣,直躺炕上,老半天,誰都不動,也不開口,只聽得見我倆
氣兒,颳大風似的。我拿手指頭輕輕碰碰他光胳膊。他渾身打一
靈。我問:“幹哈?我又不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