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致命的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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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致命的推理寒假過後,回到校園的子單純得沒有彩。張若水通過人脈關係,又把周李清調回了藝術系,整個過程他都沒有招呼一下趙教授。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子,張若水和周李清常常在一起聽課,出雙入對,是校園裏最惹眼的一對俊男靚女。
一個多月後,某個傍晚時分,兩人去圖書館看書,特意坐到少有學生問津的“自然與哲學類”書房的角落裏,光燈的燈光斜斜的打過來,使他們看起來像一幅陰影濃重的素描畫。張若水攤開一本法布爾的《昆蟲記》百無聊賴地翻着,周李清從書架上出一本別的學生放錯書架的《聖經裏的哲學》,坐到他身邊。
“你真的懷疑趙教授就是那個米高?有證據嗎?”周李清驚惶地把書翻到“解密‘世界末’”一章“若水,雖然我認同你上的判斷,可你先得説服我,才能説服別人。”
“這些子,我特別研究了趙教授的油畫筆法和黑市上《第八碗》偽畫的筆法,趙教授的筆法技巧顯然遜米高不少,用畫的彩上也沒有米高絢爛,意境上沒有米高狂放與血腥,只有對於明暗的處理比米高高明——”他的瞳孔一收,腦中浮現一幅幅油畫畫面“從米高畫《第八碗》的筆鋒走向和整體佈局上看,他顯然用的是左手,可能還是個左撇子!因此他很多筆法獨創新意,而趙教授一直都用右手作畫!但我觀察到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指肚上有顏料的沉澱物,比右手更多更顯目——”
“這絕不能成為證據!”周李清把掌心壓在他手背“那張報紙上,米高的骨骼和肌走向與趙教授的截然相反——”
“十一年前米高為什麼要攜鉅款去韓國呢?當時中韓關係還算好,中韓警方之間也很配合。他為什麼不去與中國當局關係有衝突的國家,尋求庇護,而要冒險去韓國呢?——也許,他去的原因只是整容!誰都知道韓國的整容水準是世界一的!”張若水十指叉着,擱在嘴前,咽喉間發出巨大的嚥吐沫的聲響“還有,也就是最重要的,那些新上市的人皮油畫就是出自他的手,黑市上的人推測説是米高的弟子所畫,其實大錯特錯!米高只是換了一隻手在創作!”周李清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也許’?——你只説‘也許’,這也不能成為你推理的依據啊!”
“要想得到第一手的證據,只有兩個方法——去犯罪現場或者當面對質!只要能證明十一年他出過一次國,只要能查出他與‘死亡詩社’的關係,一切都好辦了!”張若水合上書,把收回書架。
圖書館裏響起了喇叭聲,是關門的時間了。兩人默然地踏着彼此的影子去了。他們不會知道,在他們進行天馬行空的推理的時辰,最裏面的一個書架後始終蹲着一個人,無聲地翻着一本霍金的《時間簡史》,他的面上全無表情,體格高大,正是被趕屍老人“趕”過的k哥。
張若水送周李清回了宿舍,兩人在一棵香樟樹下擁吻了一會,便散了。張若水看着周李清消失在樓梯拐角的身影,摸出一支煙燃上,煙霧升起的時候,他的瞳孔竟跟煙頭一樣灼人。
在校園暈黃的路燈下,他用手機撥了一個電話,那頭的人接了。
“趙叔叔——”他的聲音沒有一點情在。
“啊?是若水啊,你最近課上總是分心啊,昨天畫的那幅素描,陰影的處理上可比以前退步了不少啊!是不是跟小李子談朋友了最近?唉,心思也得放一些在學習上,雖然你在國外已經獲了大獎,但學無止境——”趙教授在那頭教誨着他,忽然聽到那頭抑制不住的息,才問“咦?若水你在不在聽?”張若水把燒到嘴邊的煙頭一口進嘴裏,咀嚼着,咀嚼着,苦焦的煙絲味道在嘴裏蔓延,他卻如嚼蠟一樣,受不到一點味道。幾個逛夜市回來的女生看到燈光下他扭曲的面孔都繞得遠遠的,小聲地談論着什麼。
“我有一件事要問你。”他冷冰冰的説。
“你説吧。”趙教授在那邊輕嘆一聲。
“我父親的死,是不是你跟我母親一起策劃的?”這是他有生以來説過的最驚天動地的一句話。
那邊沉默了許久,趙教授的呼似乎停滯了。半響那邊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若水,你來我的畫室一下,我讓你看一些東西。”他的話雖然無力卻充滿未知的神秘。
關了手機,張若水抬頭看向藝術系大樓,那個白天鬧哄哄的教學樓在夜間看來就像一隻受傷的獸類,等待星光與月光的撫。七樓亮着一盞燈——它是整幢大樓唯一還亮着的燈,彷彿是對黑夜的一個白眼。電梯早關閉了,他只好從樓梯上去,七層樓梯一步步的跨下來,漫長得像個冬季。
門是半掩着的,張若水從門隙裏第一眼看見的是一組堆在角落裏的碎裂的石膏像,大衞裂開的頭和生殖器疊在一起,很是怪異滑稽。把門完全推開,空蕩蕩的畫室中靜靜地立着一個畫架,上面披着鮮亮的油布。室內有一種福爾馬林溶的刺鼻氣味在遊移。他忽然舉得這種氣味與那在陸明的房中聞到的有些相似,心中不由得一凜。
“你來了。”石膏廢墟的陰影下,一個悉而陌生的聲音響起。
張若水幾乎嚇了一跳。趙教授從廢墟里站直了身子,一頭鬢白令張若水心絃一顫。這個老男人曾在他淪落為孤兒的時候贊助他上學,不惜血本的打通關節為他爭取出國名額,可以説,沒有他就沒有自己的今天。然而他很快收起了這份恩的心緒,自己去想親生父母的非正常死亡。
他從身上摸出那兩封母親寫在十一年前的信箋,冷聲説:“你看過這個嗎?”趙教授接到信箋,翻開一看,剎那間就老淚縱橫了。
“當年你與我母親一起在紅旗藝術學院讀的油畫班,而我的父親張飲冰比你們都小一屆,是不是?”他的語氣很凌厲。
“是的。”趙教授嚥着淚水“若水,這些是我本不想讓你知道的,我怕你受傷——”
“閉嘴!你是怕自己把牢底坐穿吧!”張若水伸腳猛一踢地上的石膏像,連疼痛都忘了“我在寒假期間回了一躺老家,我從母親的牀下又找到了這個!”他手上拿着的是一張黑白畢業照,上面人的面孔大抵都模糊了,右下角寫着:北京紅旗藝術學院1984屆畢業生畢業留影,接着是一串子按順序排列的人名。
“我母親的第一封信上寫着‘他是那樣的與你相像’,我起初以為是我父親與你都是很好的畫家,所以‘相像’,可是,當我看到你二十多年前的畢業照片時,才明白,原來母親所指的‘相像’是指你們的長相上!”張若水食指點着照片上的趙教授“小時候,我常常看到我母親與父親吵架後就捧着這張照片看!我那時以為她表面上恨父親不能掙錢,淨吃閒飯,心靈深處還是愛父親的,沒想到她一直愛的是你,你和我父親看起來就像一對雙胞胎!”趙教授低頭聽着面前這個年輕人的控訴,身子不時的一陣戰慄。等到張若水終於止住話頭,他才緩緩説道:“若水,是的,孩子,我與你母親曾經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她甚至為我打掉了一個三個月大的孩子,只因為我們是學生,不能結婚。在她與你父親——也是我的朋友好起來的時候,我不否認我嫉妒了,後來他們一結婚,我一氣之下離開北京這個傷心地,飛往了韓國。我恨你的父親,不錯,我甚至開始討厭鏡子中那個與你父親相像的我,我於是整了容,把曾經的那張臉徹底撇清!”
“所以當我母親要和父親決裂的時候,你成了謀殺我父親的幫兇!”張若水一股腦的説下去“我只想知道,你和我母親是怎樣密謀殺死我父親的!”趙教授繞過畫架,走到窗户前“刷啦”一下拉開窗簾,昏沉的目光看向萬象倦怠的夜,説出了令張若水匪夷所思的話:“當我收到你母親的第一封信時還只是遲疑,當她的第二封信到達我手上時,看着上面的血淚字,我再不能容忍了!我連夜出發,次就去菜市場等到了她,我也確實與你母親密謀如何害死你父親——我實在太愛你母親了,我容不得別人——哪怕是我繪畫上的知己玷污她的清白!我虛情假意的拜訪你父親,然後在一個有風的下午邀他去頤和園寫生,那天我在為他準備的畫筆裏塗了一種特製的毒物——那是你母親據一本古老的物藥書上的記載炮製的,只要和明黃的顏料一中和,就可以生出一種無形的有毒氣體,瞬息將人致命!只要有風的掩護,誰也查不出那種氣體的來源!我故意與他拉開一段距離,我去畫那隻擱淺在昆明湖中的巨型石船,而讓他去畫一些亭台樓閣,我知道那會讓他用上明黃!
“可是,當他叼着畫筆、揹着畫板走過排雲閣時,他的神情舉止一下子全變了。我遠遠的看見的他一件一件的剝下衣服,他一路走一路的剝,四處的遊人都起鬨了,等到剝光了,他忽然雙手上翻着,一躍跳進了昆明湖中!我那一刻以為他在搞行為藝術,要去昆明湖洗澡,誰知他再次浮上來時就已經冰涼了,他屍體的形狀很奇怪,看上去就像一幅《耶穌受難圖》!”趙教授説到動處,雙手上託,做出那個受難的動作。
張若水起碼有一刻鐘沒有做聲,他仔細推敲着趙教授的每一個字,想從某個破綻上打開缺口。忽地,他衝上前去,一把揭開那個鮮亮的油布。那一刻的震驚是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那是一幅黑市上傳的人皮油畫,一隻乾癟的人耳被一顆釘子靜靜地釘在一隻血塗成的豺狼的口中,血腥與殘暴暴無遺。
那幅人皮油畫像一張白紙黑字的證據,徹底推翻了趙教授所説的一切辨白。張若水雙拳捏起,咽喉間有獸類的聲音:“你就是‘死亡詩社’的創始人,也是黑市上那些人皮畫的作者,我沒猜錯吧?”趙教授看着眼前半個兒子一樣的得意弟子,忽然無言了。半響,他以異常沉肅的聲音説:“我知道我正往一個陷阱裏沉淪,只是我不知道挖陷阱的究竟是誰!後來黑市上用人皮‘畫’出《第八碗》的兇手也成了‘米高’——那個我在韓國用的名字!而曾經的那個我也莫名其妙的成了兇手!”
“你如何解釋你這幅畫!”張若水對他愚蠢的辨白到可笑,他甚至覺得曾經讓他温馨的人讓他到恥辱。
“我一直在查那個栽我的贓的兇手!所以,我開始關注黑市,我從那些人販子手上購買了大量的人乾、人的肢體開始‘畫’人皮油畫,我想用這些人皮畫引起黑市和警方的注意,更重要的是,我想把真正的兇手引出來!”他這樣的解釋簡直天衣無縫,然而卻不足以動搖張若水已冷寂枯死的心境。
張若水雙手抱肩,此時的他已經出離憤怒了,他一動不動地看着曾經最尊敬的人,成了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懦夫。
“有些事情,我們是無法預料的,若水。你對我的憤怒我理解,如果哪一天我死了,請你記得在我墳前燒一柱香——哪怕你那時還沒有揭開真相,也沒有原諒我。”趙教授用手掠一掠花白的頭髮,又把指縫間一束落髮舉在眼前“我是老了,先是自己的弟子離了我,現在頭髮也大把大把的掉了,不久牙齒也會掉,我也差不多了。”他的聲音裏滿滿的都是死亡的悲嘆。
張若水心中暗叫自己不要吃這一套,他只是在博取你的同情心而已,然而眼中厲光還是小了不少。
“我父親的棺材你為什麼要遷移?你和我母親到底為什麼爭吵?”張若水的眼光似乎要穿他虛偽的外衣。
“因為,你母親在你父親死後常常夢到他被人從湖水裏拉上來再用板車拉到家裏的可怖的樣子!她聽信了一個江湖騙子的話,要把你父親的棺材重先安葬到他的家鄉,説是死者與地下的人不和,而且思鄉——真是扯淡!而你母親那時也是鬼心竅,也就信了。我得知她的決定後,和她吵過幾回,人死了就該讓他安生,而且我私心總以為是我害死了他——雖然他最終是自殺,我實在不願再去動他的身子!我怕有人起疑心,追查起來,我們都不了干係!”趙教授握起一支畫筆,在那張人皮油畫上加上一筆,又一筆,然而顫抖的雙手背叛了他假作的安定。
“可是,當我們刨開你父親的墳墓後,我一眼就看出來,你父親的楠木棺材上的鉚釘不見了,隨行的屍匠嚇得目瞪口呆!我騙那個準備收斂屍骨的屍匠説,入殮時用的是木膠粘住的棺材蓋,因為怕鉚釘的聲音把死者吵醒。我遣走了屍匠,與你母親在那個夜晚又一次刨開你父親的墓地,當我們打開棺材時,你母親一下子暈闕了過去——你父親的裹屍布還在棺材底下,爬滿了不知從哪裏鑽進來的蛆蟲、蜈蚣和毒蛇,而你父親的屍體卻消失了!”他手上的畫筆因為用力過猛而折為兩截,那張人皮畫因為這幾下敗筆,徹底毀了。
“也是從那一天起,你母親開始變得瘋瘋癲癲的,最後無藥可治,我把他送入瘋人院。而我自己為了結束那段慘烈的記憶,擺你父親死亡的陰影,從地下職業畫家兼畫販子搖身變為大學教授,帶着當時還小的你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的話裏充滿了辛酸和無奈。
張若水抱頭坐倒在地上,他的理開始搖擺。我究竟該不該信他?哪怕一部分他所説的?他在幾分鐘前處心積慮要用言語和推理打壓他,現在他潛意識裏又想千方百計的為他的罪行開。
“其實,我的畫與你的父親比起來,差得太多太多,這也是我嫉妒他的原因之一。他的思想境界超越了常人,他只是沒有一點商業頭腦,不然他早已超越了當代的大師了。”趙教授不勝唏噓“造化人,他在死後連個屍體都不見了。我有時會荒誕的懷疑是不是你父親把自己的屍體大卸八塊了,然後拼出了那幅《第八碗》,可是,這顯然不成立!我只能從常理上推理,他的屍體可能被盜了——可是會是誰盜的呢?為什麼要盜?”他的目光離,看着窗外漸漸疊起的雲朵。
兩個倍嘗人間心酸與冷怖的人,隔着幾米的距離,漸漸把目光重疊了,他們心中同時升上來一個問號:會不會是他?那個變態的雞姦男人?
就在這時,張若水的手機“嘀嘀”響開了,一個信息發過來:死亡之桌,開啓你的恐怖之旅。信息人顯示的竟是“陸明”的名字。張若水將手機打過去,那邊卻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他的臉立時如三秋的霜草一般蒼白。
“怎麼了?”趙教授從他的面上受到他的驚秫。
“沒什麼,小李子的信息。”張若水起一個笑臉。這是他今晚唯一一次對趙教授笑。因為這條短信證實了一件事,趙教授不一定就是兇手。
張若水的語氣緩和下去:“我還有個問題,‘死亡詩社’是不是你創辦的?因為你既是北×大的教授,就有創辦它的條件,而你又擅長西方宗教題材的油畫——”
“你的推論也許有你的道理。不管你信不信,若水,我對‘死亡詩社’也知之甚少!這些年我一直在查‘死亡詩社’,我總懷疑他們有個基地,甚至背後有個宗教組織,可是一直不得就裏。”趙教授的眉峯斂起,目光中有大的惘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