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⑦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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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計劃，在甲絨待一天就該繼續上路的，但是因為嶽峯突如其來的“高原反應”季棠棠堅持多待兩天，用她的話説，嶽峯原本是沒高反的，突然有了症狀，必須重視，而且他是要開車的，更加得休息好。

嶽峯也沒堅持，葉連成這事出的太突然了，他整個人都亂了，壓沒緩過來，在甲絨多待兩天也好，讓他理理目前的情況，還有，這事該不該給棠棠説呢？就算真得説，現在講合適嗎？

細細想來，好像距離他告訴她父親是秦家人這個毀滅的消息還沒幾天，跟季棠棠認識以來，總像被看不見的手推着捻着，壓迫的不過氣來，覺上，季棠棠能安下心來舒舒服服的子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難得她這兩天像個普通的姑娘，臉上終於有笑影兒了，就不能多讓她舒心兩天嗎？

他心裏這些百轉千回的念頭，季棠棠是完全不知道，嶽峯既然不舒服，她也就不拉着他到處走，老老實實待在多吉家裏，幫着卓瑪搗酥油、做糌粑，更多時候，是陪着嶽峯在屋裏看碟，除了《西遊記》和《還珠》，多吉的碟片盒子裏還有幾張風景碟，季棠棠特意挑了九寨的出來，翻來覆去的看，指着屏幕一個個問嶽峯:“去這兒嗎？去這嗎？去這嗎？”問的小心翼翼的，那可憐兮兮的小表情，嶽峯真心覺得，自己要是答個不字，她下一秒都能哭出來。

嶽峯一個個給她肯定的答覆，季棠棠開心壞了，摟着嶽峯的胳膊説:“介紹裏説西遊記片尾的那個瀑布，拍的就是九寨的諾朗瀑布，要是哥和神在就好了，咱們也在瀑布前頭擺個西天取經的隊形，多找樂啊。”嶽峯把她摟過來，下巴蹭蹭她頭髮，終於有了個可以説服自己的決定:如果葉連成的事不得不説，那也在九寨之後説吧，讓她先放開了玩兒。

兩天後，終於離開甲絨，季棠棠很是依依不捨，離開那段顛簸的破路上省道之後，她就窩在後座一角蔫蔫地提不起力氣，嶽峯偶爾從後視鏡裏看她，真心覺得好笑:“棠棠，你這幾年走走停停的，聚散離合都看慣了，不至於這麼失落吧？”季棠棠很惆悵:“是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裏頭空空的。”嶽峯壞笑着，聲音裏忽然多了幾分曖昧:“是不是因為那裏發生了你難忘的事情，嗯？”季棠棠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嶽峯説的是什麼，臊的整張臉都紅了，有心撲上去揍他，又顧及他在開車，不敢亂鬧，只好沉着臉生悶氣，偶爾跟他在後視鏡裏目光相觸，看到他滿臉的促狹，更是恨的咬人的心都有了，正想衝他齜個牙以示威脅，嶽峯把手機從前頭扔過來了:“固話，不知道哪打的，接一下。”季棠棠接過來一看，號碼有印象，接起來一聽，果然是神，神明顯的不高興:“怎麼又是你啊，小峯峯呢？”季棠棠罵:“那天嶽峯那麼吼你，你還厚臉皮找他，我可是好聲好氣跟你説話的，你反而嫌棄我，你説你賤不賤？以後休想我給你好臉看！”嶽峯在前頭忍不住笑，心説不容易啊棠棠，你終於找到和神的相處之道了。

被她這麼一點，神好像也發現自己是有那麼點理虧，哼唧了一陣之後，反過來説她:“小棠子你怎麼這麼小氣呢，真正的朋友之間，怎麼能計較這種小事呢？”季棠棠被他噎的直翻白眼，橫豎在車上無聊，她這次倒是樂意跟他多聊會:“你在哪呢現在？你那段人鬼情未了掀過去沒有啊？”神又哼了一聲:“我打電話來就是説這事的，我要進山了，估計沒個一個月出不來，讓小峯峯不要惦記我。”季棠棠臉上的肌直，心説岳峯可從來沒有表現出過惦記你的任何跡象:“你進山幹嘛，挖礦啊？”神的聲音居然透出羞澀來了:“我去給我心上人掃墓，再獻束花。”徵求過人家意見沒有，居然就恬不知恥把人家稱為心上人了，季棠棠真想一口鹽汽水噴死他，轉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是在跟他認識沒幾個鐘頭就被他單方面升格成知音，也只好忍了:“掃個墓要一個月啊，你是去掃墓啊？盜墓也不費這麼多功夫吧？”神不高興了:“你懂什麼，她那墓不好找。”季棠棠費了好大功夫，才搞明白原來神心上人的棺材是在類似放置懸棺的高處——她原本是歪躺着打電話的，越聽越覺得奇怪，漸漸就坐正了:“你在哪呢，河南對吧，我聽説懸棺是福建武夷山那邊的，河南這種內陸的小村子，怎麼會有懸棺呢？”對她的內行，神表示很欣:“所以我們才要探索啊，有疑問才要探索，有探索才有進步啊。”有疑問才要探索…

季棠棠忽然沒來由地想到“疑義相與析”這句話了，一陣臉紅心跳，好不容易穩下神來，神還在那頭喋喋不休:“…聽説她是自己要求把自己釘在棺材裏的，也就是説進棺材的時候還沒死呢，太悽美了對吧小棠子，我冥冥中有種預，這樁陳年舊案，就等着我這個有緣人前去揭開謎底。”季棠棠沒好氣的同時又有點擔心:“哪有人沒死就要進棺材的啊，聽的怪瘮人的，是不是殭屍啊？你要進山去找，帶防身的東西沒啊？我跟你説啊，你別看人照片長的好看就放鬆警惕啊，你看電視裏，血鬼都好看的，可是殺起人來，那個狠勁。”神動了，他覺得季棠棠説的太有道理了:“小棠子你想的太全面了，我們不能因為外表就放鬆警惕，我待會找把菜刀去，總之你放心吧，等我從山裏出來，第一個就給你們打電話報平安。”中午在路邊餐館停車吃飯，聽嶽峯和店老闆的聊天內容，這段路應該後來修過，比嶽峯上一次來好走的多，按照這速度，下午三四點就能到九寨了。

等上菜的時候，季棠棠問嶽峯:“那咱到了之後住哪啊？”嶽峯擺着手裏兩筷子:“朋友那唄，九寨我有開客棧的朋友。”季棠棠很有點神往:“跟哥似的？”嶽峯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了，筷子叉成斜的十字，正好把陰惻惻的眼神框在裏頭:“這個賤人，你得跟他保持距離。”嶽峯的這個朋友叫鄭仁，跟他差不多年紀，據説長的也過得去，在九寨開一家很有情調的家庭旅館，佈置的極富藝術氣息，當然這藝術氣息不是來自他，而是來自眾多跟他有曖昧情愫的學畫畫學音樂學設計的女子。

而鄭仁之所以有錢開家庭旅館，來自兩個女朋友的付出，第一個是比他大二十歲的香港女人，據説是畫油畫的，她出了蓋旅館的錢，旅館快吊梁的時候兩人掰了；第二個是比他大十來歲的深圳女人，做玉雕的，她出了旅館裝修的錢，裝修好了她老公找來，女人眼淚汪汪的走了。

季棠棠聽的眼都直了，她嚥了口唾沫:“這男人不至於吧，他用情…騙女人的錢？還是已婚女人？男小三？”嶽峯讓她別瞎猜:“到底是真情，還是有預謀的，誰都不清楚，你也別亂下判斷，保不準只是巧合。這個死賤人，胚一個，你保持距離就行。”嶽峯嘴上這麼説他，但語氣裏沒有那種真鄙夷的意思，季棠棠有點好奇:“你跟他怎麼成朋友了呢？”

“棠棠，咱們看一個人吧，不能單純從一個方面去下定義，你在路上也走了久的，該知道人其實是很複雜的生物，沒有什麼純黑純白的，私生活怎麼樣，不影響在整體方面他還算個好人你懂嗎？我給你講講怎麼跟他認識的吧。”過程其實也簡單，嶽峯上次來九寨，加油計算失誤，半路耗沒了，黑燈瞎火停路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朋友們都離得遠，沒法就近幫忙，想攔過路車，沒一輛停的——只有這哥們，開了輛破摩托經過，問清楚情況之後離開，半小時之後，又轟隆隆開着摩托開了回來，外加一桶汽油。

嶽峯迴憶的時候，嘴角不覺上揚，看來雖然嘴上損的厲害，情還是不淺的，季棠棠伸手出去摸了摸他腦袋:“不容易啊，一桶汽油就把咱峯子的心給勾走了啊，要再加桶柴油，還不得以身相許啊？”嶽峯氣壞了:“棠棠，我有沒有跟你説過不能摸我腦袋？”上菜了，季棠棠若無其事的把手縮回來，筷子在碟子邊上頓頓齊:“嶽峯我告訴你，做我男朋友，只有兩個要求，第一得能摸頭，第二得是男的，排名有先後，你自己掂量吧。”——————下午三點多，車子到了九寨溝口的彭村，雖然時候是淡季，但彭村的商業氣息還是很濃，賣藏飾特產的商店一家挨着一家，旅館賓館乃至星級酒店擠擠簇簇，打眼看過去，倒像一個小縣城了，嶽峯的車子左拐右拐，最後進了一條窄窄的巷道，盡頭處一幢裝修很別緻的房子，頂上掛下一串老式風燈，每個燈上有個墨筆的纂字，合起來是“酒傾軟榻”這名字真是起的夠騷包的，下車的時候，季棠棠問嶽峯:“你告訴人家咱們要來嗎？”嶽峯白她:“告訴了多沒勁啊，要的是驚喜懂嗎？”季棠棠悻悻的:“保不準是驚嚇呢，兩上門吃白食不給錢的…”嶽峯不理她，走到門口就停住了，大喇喇抱着胳膊一站，跟上門收保護費似的，透過茶的玻璃門，可以看到裏頭有個男人走來走去的忙活，忙活着忙活着，身影就遲疑的停了下來，再然後湊近了玻璃往外看，再再然後門一推出來了，看鬼一樣看嶽峯。

這想必就是那個什麼鄭仁了，季棠棠在心裏慨，先還説旅館的名字起的騷包，現在才知道人是更騷包啊，這什麼天氣啊，居然穿了個黑的緊身短袖，你要是有肌也就算了，瘦胳膊細腿的，跟蘆柴似的，show什麼show啊，博同情搞募捐呢？腦後還紮了個小辮子，臉是長的真不錯，但是有了先前接收的信息，季棠棠總覺得他像個小白臉兒。

她看着鄭仁，怎麼都想象不出他半夜駕駛着破摩托給嶽峯送汽油的氣概，嶽峯先給鄭仁打招呼:“怎麼着賤人，看到爺樂傻了，都不知道上來請安了是嗎？”季棠棠撲哧一聲樂開了，嶽峯還説鄭仁最賤，其實這兩人湊到一塊，是齊刷刷犯賤吧。

她等着看鄭仁欣喜若狂地上來跟嶽峯互損的久別重逢畫面，誰知道鄭仁突然就笑噴了。

“婷玉，婷玉，你出來，你出來看哪個孫子來了！”鄭仁笑得也彎了，眼淚都出來了“我早上還跟你説呢，那個人進了溝，有一個人就絕壁不能進溝了。尼瑪才唸叨過他他下午就來了，這蛋的人生如戲啊，比他媽電視劇還帶勁啊，老子可愛死這狗*的人生了，井猜啊！”季棠棠汗顏，心説搞藝術的人果然就是説話彪悍。

門一推，又出來一個女人，約莫四十來歲，看出有點年紀了，但身材臉蛋和氣質是真不錯，穿套頭的白衣，袖子上沾了些油彩，她走到鄭仁身後站住，仔細打量了一下嶽峯，忽然就笑了:“這是嶽峯吧？”鄭仁這才慢慢止了笑:“是啊，早上才跟你擺過，下午就到了，太tm巧了。呦，還帶了美女啊，這位是…”鄭仁突然熱情起來:“這位就是傳説中的苗苗吧？哎呀媽，藏了這麼久，終於捨得帶出來給人看了啊，太熱烈歡了啊，蓬蓽生輝啊。”他衝上來抓住季棠棠的手拼命握，季棠棠被他晃的哭笑不得，嶽峯在邊上，話都是從齒縫裏迸出來的:“這不是苗苗。”鄭仁愣了一下，他打量着季棠棠:“孫子你涮我吧，長頭髮白皮膚大眼睛長睫…不你説其它人都是雲煙苗苗才是唯一嗎，不你説只會帶苗苗出來見咱們麼…哎哎哎別動手啊…”嶽峯氣急敗壞，一把就把鄭仁推了個原地轉體三百六十度，要不是婷玉趕緊上來扶住，真能一股栽地下去。

季棠棠心裏好笑，故意那麼很有深意地看了嶽峯一眼，臉上還是沒事人一樣:這場景，她早有心理準備了，嶽峯既然和苗苗好了那麼久，他的朋友圈子裏，對苗苗一定也不陌生，再加上自己的外形跟苗苗是有點像，錯認這種事，發生了也不奇怪。

嶽峯尷尬極了，暗自發狠再也不搞這種不期而至的事情了:果然驚喜變驚嚇了，還是嚇的自己，以後可得提前電話叮嚀再叮嚀囑咐再囑咐，把人搞錯了真要了血命了。

他清清嗓子:“棠棠，時間還早，行李放下，咱先進溝逛逛。”棠棠兩個字，咬的特別重，鄭仁終於知道確實是烏龍了，但是所謂人至賤則無敵，他亡羊補牢的功夫也不是蓋的:“這就是棠棠啊，哎呀太漂亮了，剛才我就犯嘀咕了，心説看着比苗苗漂亮嘛，可別認錯了。”季棠棠憋着笑不吭聲，婷玉上來幫她接行李:“是峯子女朋友吧，是乖巧的，你叫我婷姐就好。”虧的有婷玉上來解圍，嶽峯暗自舒一口氣，他前頭來沒見過婷玉，但看她和鄭仁的親密程度，也知道應該是現任了:這小子還真就陷在姐弟戀的模式裏出不來了，一個兩個，都是差了十幾二十歲的。

季棠棠不聲不響的，先跟着婷玉上樓放行李，到了二樓偷眼瞅樓下，果不其然，鄭仁被嶽峯勒着脖子直告饒。

——————嶽峯是真氣了:“你小子腦殘啊，不會看人臉啊，你把人給認錯了我怎麼收場啊。”鄭仁被勒的臉都紫了，小辮子在腦後一晃一晃的:“我錯了還不行嗎，當初是你説不會把亂七八糟的女人往外帶，帶出來的肯定是正牌的，我當然就以為那是苗苗了，你跟苗苗分了都沒通知一聲，我上哪知道去啊…”想想好像確實也在理，嶽峯沒辦法，股上踹了一腳了事，鄭仁着股上來求和:“其實沒多大事吧，我看那個棠棠，也沒生氣啊。”嶽峯的臉沉得能下雨:“你懂什麼，死丫頭笑面虎，肯定得給老子層皮。”鄭仁跟發現新大陸似的:“呦，你小子也有怕的時候啊。”陰陽怪氣的，嶽峯反而被他逗樂了，一伸手把他湊過來的臉推開了:“算了，老子爭取溝裏好好表現，將功補過，憑老子帥氣的外形加上知錯就改的態度，女人是沒有不心軟的。”鄭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峯子，今兒你要能進溝，老子把腦袋割下來給你當板凳坐。”嶽峯心裏咯噔一聲，忽然就想起剛見面時鄭仁嚷嚷的話來。

“那個人進了溝，有一個人就絕壁不能進溝了！”

“誰啊那是，誰進了溝了？”鄭仁一臉正經的:“還有誰啊，騎在你脖子上的大爺唄，讓你往東你不敢往西，照個面都嚇得你褲子的大爺唄。”嶽峯火了:“放，爺怕過誰啊，能鎮的住爺的人還tm孃胎裏待着呢！”鄭仁斜了他一眼:“別急啊，你聽我講啊。”他手勢一起，就跟要唱樣板戲的:“話説今兒早上，晴空萬里，轟隆隆一排豪車進了九寨，打頭的還是輛泡妞神器越野陸虎，車子那是直奔五星級大酒店啊，我正好在那逛，上去一打聽，哎呦喂，聽説來的是個大老闆，陪着剛泡上的兩模特，來九寨為雜誌拍什麼封面還內頁，據説主題叫雪國靈，九寨現在是什麼時候，淡出個鳥來的淡季啊，一行人等於是把九寨給包場了啊。”嶽峯冷笑:“所以呢？老子就不能進了是嗎？”鄭仁笑的賊賤賊賤的:“那倒不是，其它人能進，棠棠也能進，就是你不能進。”嶽峯眼眉一冷:“憑什麼？”鄭仁居然唱起來了，伊伊呀呀的京劇起調，還似模似樣的:“憑什摸呀…還不是陳年舊恩怨…才子救佳人…”嶽峯又是一腳踹過去:“説人話！”鄭仁這次躲的快，被讓他踹着，一溜煙蹦躂出去兩三米遠，回頭看着嶽峯笑的不氣來:“峯子，人家大老闆有背景的，據説黑道起家，人稱湘西一霸，名叫閻金國，外號眼鏡蛇，剛跑江湖的時候跟人拜把子，排行第七，又有人叫他閻老七，怎麼樣，想起來沒有？”作者有話要説:這章寫的我真捉急啊，我肯定是收了九寨十塊錢當托兒吧，一個兩個，都往九寨去旅遊…

怪不得有首歌裏這麼唱:神奇的九寨啊，人間的天堂…

這個用女人的錢蓋旅館的事是真事，當然發生地點不在九寨，原版更牛，據説那男的專釣港台北上廣的女富婆兒，非但蓋起了客棧小樓，連自己女兒都送去國外唸書了，井猜啊，歎為觀止的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