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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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開夏城的大門，嶽峯一眼就看到了葉連成，他正低着頭和麪前一個長髮的女孩説話。

嶽峯的心突地跳了一下，第一個想法就是:完了，到底見到了。

聽到撞門聲，葉連成有些不悦地抬頭朝這裏看，那個女孩也好奇地偏過頭來，嶽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認錯了，那女孩的頭髮沒有季棠棠來的長，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對。

嶽峯一顆心稍稍落下，還沒落到底，火氣又騰騰漲起來，他看的分明，葉連成的手搭在那女孩間，而那女孩手裏把玩着的，是掛在葉連成脖子上的貔貅掛墜。

嶽峯的反應只有兩個字“我”他一腳就踢翻了腳邊的一把椅子，聲響不小，酒吧裏剎那間寂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嶽峯身上，嶽峯冷笑一聲，慢慢地朝葉連成豎起中指。

那女孩有些害怕，又覺得刺和興奮，她抬頭看葉連成:“你朋友啊？”葉連成將貔貅從她手中回，很是曖昧地一笑:“失陪一下。”説完，沒事人一樣過去:“嶽峯是吧，過來找樂子？”嶽峯不理他這茬:“姓葉的，做人下也得有個度，雁子姐剛走，你收斂個一天兩天能死嗎？”葉連成笑起來:“我這開門做生意，對客人不得笑臉相啊？逢場作戲，你也不陌生吧，整的跟個正人君子似的給誰看啊？”這要擱着平裏，嶽峯早一拳頭掄過去了，非常時刻，也懶得跟他計較:“我問你，有女孩過來找過你嗎？”

“那多了去了，”葉連成示意了一下酒吧裏頭的客人“你問哪個？”嶽峯皺眉頭，按理説，十三雁一定是直奔夏城而來的，而且按照時間，她應該比自己早到，怎麼反而不見人了呢？

一個念頭突然跳出來:不會是十三雁也看到了剛剛葉連成所謂“逢場作戲”的場面，給氣跑了吧？

不對，不像是十三雁的格，她要真看到了，會把夏城給掀了的。

難不成一把火撒在棠棠身上，又帶着棠棠去跳河了？

嶽峯頭皮都發麻了，一摸兜忘帶手機了，直接就把葉連成給搡開，徑直走到吧枱前頭，那個女孩有點害怕，下意識退了一步，吧枱裏呆站着的閔子華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你，你想幹嘛？”嶽峯壓懶得理他，伸手把吧枱裏頭的座機拿上來，撥通了風月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哥:“峯子，哪呢？”

“在夏城。先別管我哪，你帶上石頭，還有小米，到古城裏去找棠棠。”哥有點奇怪:“棠棠？不是説跳河了嗎？你沒找着她？”嶽峯也解釋不清楚:“找着了，又丟了。總之…總之你帶上人去找就是了，河邊多跑跑，我怕這丫頭萬一想不開又下水，總之你去找就是了。對了，神在麼？他也認識棠棠，讓他也去找。”透過聽筒，嶽峯聽到哥隔空喊話的聲音:“哎，那個神，峯子讓你去找棠棠…”也不知道神回了句什麼，哥又把話筒拿起來:“神説要進山搞科研，得了你別指望他了…”嶽峯幾乎是吼出來的:“讓這孫子接電話！”那頭又是一通喊，神接過電話，剛“喂”了一聲，嶽峯就壓低聲音:“孫子，棠棠被雁子姐上了身，你愛找不找，就這話。”説完也不等神的反應，砰一聲掛斷了電話，閔子華本來就看他不順眼，這時候更不樂意了:“借人家電話用，也不知道愛惜。”嶽峯冷笑一聲:“老子沒把你們酒吧給砸了，已經愛惜你們家東西了。”閔子華讓他堵得説不出話，葉連成恰好過來，聞言也不生氣:“子華，給嶽峯來杯喝的，火氣這麼大，幫他澆澆。”先頭那女孩撲哧一聲笑出來:“這是你朋友啊？還帥的。”葉連成斜着眼睛看她:“怎麼着，惦記上了？那我當個介紹人，這位是嶽峯，這位美女是娜…娜娜是嗎？”那女孩嘴巴一撅:“都説了三遍了，妮娜！”葉連成衝她壞笑:“人老了，記不行了，我請喝酒，自罰一杯。”説着把皮夾子扔吧枱上，吩咐閔子華:“給我也來杯。”閔子華沒吭聲，葉連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才發覺閔子華的臉有點蒼白，他近乎驚恐地看向葉連成和嶽峯身後，喉結滾了又滾，忽然就磕磕巴巴説出兩個字來:“小…夏…”

“怎麼了啊這是？”葉連成笑出聲來，像是拍哈巴狗的腦袋一樣拍了拍閔子華的臉“更年期啊？神經衰弱前兆？”閔子華的身子都打顫了，他突然就一把抓住葉連成的胳膊，兩個眼珠子死死瞪住葉連成:“阿成，是小夏！”葉連成愣了一下，他看着閔子華，忽然覺得全身的血一下子冷了下來。

——————看到閔子華臉不對，嶽峯第一時間回頭去看，這才發現季棠棠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來了，就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心下一喜，正要上去，心頭忽的咯噔一聲，下意識就停住了腳步。

按説現在還是冬天，天氣這麼冷，季棠棠從哪找了這麼一身衣服換上？

白的短袖t-shirt，正面印了一隻機器貓，卡其的百褶短裙，白的帆布鞋，長長的頭髮紮成一個高高的馬尾，説不出的清乾淨，臉上帶着淡淡的俏皮的笑，説真的，這笑容既不像季棠棠，也不像十三雁，她手裏拿了本捲起來的《讀者》，嶽峯詭異地注意到了這本雜誌的期，2007年4月。

嶽峯有點糊塗，還沒反應過來呢，葉連成從他身邊過去了，他走到季棠棠面前，遲疑着問了一句:“小夏？”季棠棠抬頭微笑:“阿城。”身後，那個叫妮娜的女孩奇怪地問閔子華:“小夏是誰啊？”閔子華回過神來了，他又推了推眼鏡:“葉連成的女朋友，叫盛夏。”這名字一下子把嶽峯從糊中給震清醒了，他手臂越過吧枱攥住閔子華的領口:“盛夏不是死了嗎？”嶽峯甚至冒出一個無比怪異的念頭:這棠棠，不會先讓十三雁給附了身，現在又讓盛夏給附身了吧？也不對啊，這盛夏都死了有四年了，要附身也不等今天啊，今天是個怎樣讓人崩潰的子啊…閔子華冷哼一聲把嶽峯的手給打落，想了想把葉連成扔在吧枱上的皮夾子打開，從裏頭出張照片，示威似的拍在桌子上:“自己看看，這是不是盛夏。”照片上的女孩，跟眼前的季棠棠有着一般無二的裝束，懷裏抱着羽球拍，向着嶽峯甜甜地笑，嶽峯登時就亂了:棠棠怎麼會跟盛夏長的這麼像？

這其間的道道，他實在想不明白，只是機械地又重複了一遍:“盛夏不是死了嗎？”

“這難説了，”閔子華忽然能言善辯起來“當年是説煤氣爆炸，人都炸的四分五裂的，本就沒能認屍，沒真相啊，所以活着也有可能啊對吧。嘖嘖，跟電視劇似的，久別重逢，破鏡重圓這是…”後面的話是自言自語，也不管用詞是否準。

嶽峯只覺得心跳的整個口都疼:盛夏沒死？棠棠就是盛夏？那就不存在棠棠被盛夏附身的説法，附在棠棠身上的還是十三雁，但是她為什麼要打扮成盛夏的模樣？她安的什麼心？

越想越覺得窒息，嶽峯心一橫，大踏步向兩人過去，剛走了兩步，閔子華撲在吧枱上把他拽住了，頭仰着對他橫眉冷對的:“哎，哎，有點眼力勁兒啊，人家這是情人再聚首，你得知趣吧？”情人這兩個字，怎麼聽怎麼刺耳，嶽峯可以接受十三雁或者阿甜跟葉連成有關係，但是季棠棠跟葉連成，實在是太彆扭太天方夜譚的組合了，嶽峯的目光再一次落到那張照片上。

他不得不承認，季棠棠確實就是盛夏，這個時候讓他去找那些近乎狗血的藉口，比如雙胞胎，比如人有相似，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嶽峯的心情説不出的複雜，他轉頭去看葉連成，在葉連成的臉上，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認真的近乎虔誠的表情和這麼呵護着的小心備至的目光，就好像子轉眼之間成了情竇初開的男生，至於季棠棠，她微仰着頭，面部的輪廓柔和而又可愛，角帶着淡淡的微笑，嶽峯忽然就不想再看下去了，他的目光避開季棠棠的臉下移，那裏，她左手還握着那本卷狀的《讀者》，右手慢慢地往裏拉出什麼東西…

銀的亮光一晃，嶽峯突然大喝一聲:“閃開！”與此同時，嶽峯的身形暴起，往前直撲着撞開季棠棠，葉連成只覺得眼前刀鋒一閃，旋即左臂一涼，坐在邊上茶座裏的女客人只覺得有一道温熱的血瞬間了眼睛，呆滯了一兩秒鐘之後，透過血的霧看到不遠處滴着血的尖刀刀刃，沒命一樣的尖叫起來。

酒吧裏瞬間就亂了，看到的人驚叫着往門口蜂擁，沒看到的人驚慌的隨着大而走，推搡惶恐之中，季棠棠好整以暇地站定身子，握着刀向着葉連成慢慢走了過去。

嶽峯從地上爬起來，似乎只是眨眼功夫，酒吧裏已經是一片人仰馬翻，他咬了咬牙，正看到季棠棠向着葉連成過去，眼角餘光覷到閔子華和那個叫妮娜的女孩磕磕絆絆往外跑，嶽峯猶豫了一下，先伸手揪住閔子華，對着他吼:“看住外面的人，別讓人報警，聽見沒？”閔子華兩條腿都軟了，還沒來得及消化嶽峯的話，已經被嶽峯一把搡了出去，他跌跌撞撞地扶住門檻站起來，回頭正看到嶽峯推開葉連成，一隻手狠狠攥住了盛夏舉刀的手，耳畔傳來嶽峯的怒吼聲:“你瘋了！”季棠棠黑亮的瞳仁周圍漸漸圍起一圈幽碧的顏，乍看上去，像是磷磷的鬼火燃燒，她詭異地衝着嶽峯微笑:“峯子你讓開。”嶽峯的手攥的更緊:“你殺了他，有沒有想過棠棠怎麼辦？她一個女孩子，一下子就成了殺人犯，她要坐牢的雁子姐！”季棠棠看住嶽峯，忽然就咯咯咯地笑起來，笑着笑着，有慘綠的淚水從眼角落下，配着猙獰的神，看的嶽峯頭皮發麻。

嶽峯聽到她分外平靜但是潛藏着洶湧殺意的聲音:“峯子，阿甜為什麼殺我，她恨我搶走了葉連成，恨葉連成喜歡我不喜歡她。但是葉連成心裏有過我嗎？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小夏。我死的這麼糊塗，這麼不值，這麼冤。盛夏和葉連成都欠我的，都欠我的！”一直呆若木雞的葉連成打了個寒噤，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季棠棠:“你…你是雁子？”季棠棠的笑容漸漸退去，一個字一個字，都像是要咬他的才甘心:“你下來陪我吧，你死了也見不到小夏，讓她坐牢，坐到死！”説到“死”字時，季棠棠瞳仁之外的眼白部分突然全部變成了慘綠的顏，嶽峯只覺得胳膊之上一陣劇痛，咔嚓一聲，肘關節位，整個人幾乎被直拋了出去，與此同時，天棚上的幾盞吊燈砰的炸開，細碎的玻璃粒打的人滿頭滿臉都是。

嶽峯忍住劇痛，另一隻手撐住地向着葉連成怒吼:“你死人啊，還不走！”眼見葉連成還是一副僵住的模樣，嶽峯心一橫，一個身掃腿，狠狠把近葉連成的季棠棠掃翻在地，趁着她還未起身，重重撲過去，正要摁住她，季棠棠一個翻身單手抓住嶽峯的咽喉，直接把嶽峯壓翻在地，嶽峯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就要被她活活掐死，勉強睜眼一看，季棠棠手中的尖刀迅速向他臉上落。

嶽峯的大腦先是一片空白，緊接着閃過苗苗的臉，再接着想到該對季棠棠説的遺言:丫頭，真對不住，沒看住你。

預想中的刀尖沒有落下來，喉嚨間的鉗制反而有鬆顫抖的跡象，嶽峯睜開眼睛，發現那把刀停在面前至多5釐米處，季棠棠握刀的手一直在抖，但依然慢慢往下落，她的眼睛裏，慘綠忽然很快褪去又忽然很快瀰漫開，在慘綠顏褪去的瞬間，嶽峯看到了季棠棠悉的眼神，還有一次，她帶着哭音催他:“嶽峯你快走啊。”嶽峯實在走不了，每一次季棠棠眼睛裏的慘綠重新瀰漫，他喉頭的鉗制就更重一分，眼前也越來越模糊，最後一次喉間鬆的瞬間，嶽峯拼勁力氣説了一句:“丫頭我不怪你。”如果還有力氣，他還想壞笑着指導她兩句，比如真坐牢了一定得狠，不能讓人欺負，要當牢裏的老大…

冰冷的刀尖慢慢陷入最表層的皮膚，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神無比熱情洋溢的、無比歡的、無比動的聲音:“我們家小峯峯，是不是跟女鬼在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