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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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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接待員與室內的裝潢互相呼應,是一件與周遭環境完全融合的人體擺設,她的格調保守,幾近嚴肅。她身上的衣服是亮而酷的米、黑雙,抱着電話竊竊私語,完全忽視站在地面前這個衣服皺皺的年輕男子。當年輕男子把一個上面有刮痕的皮製背袋,放在她那空無一物光滑緻的書桌上時,那塗滿化妝品訪如帶着光滑面具的臉龐微蹙,揚起了一絲不悦的表情。她放下聽筒,把一綹金髮往後撥,好將先前為了方便談而取下來的耳環再夾回去。她那修得完美無瑕的眉,揚成兩道質疑的弧線。

年輕男子微笑。

“早安。我跟卡米拉有約。”雙眉仍然高揚。

“你是?”

“安德烈-凱利。你是不是新來的?”接待員沒有回答,她解下耳環,拿起聽筒。安德烈搞不懂,卡米拉為什麼總是僱用這種女孩。她們工作沒幾個月,就會被另一個光鮮亮麗的複製品所取代——花枝招展、不得人緣的態度、極度的面無表情。還有她們離開之後會去哪?巴尼百貨的化妝品部門?一間以緻化經營為導向的殯儀館的管理部門?還是她們會被卡米拉那些較低階的歐洲貴族朋友所征服?

“她的會還沒開完。”一手指指向接待區的另一個角落。

“你可以在那邊等她。”安德烈拾起袋子,再次對她微笑。

“你是不是總是這麼不親切,還是忙着做其他的事?”不過他白問了。聽筒已經在一瓣光亮頭髮的下方,又開始竊竊私語了。安德烈讓自己舒服地坐在椅子上,準備等上好一陣子。

大家都知道——而且有些人欣賞——卡米拉經常故意遲到、經常同時與兩人約會,而且經常製造能夠強調她的編輯觸力和社會地位的場合。在充滿權力角逐意味午餐的領域中達到新境界的人就是她,她會在“羅伊頓”訂兩張桌子,同時款待一個重要的廣告商和一位前途看好的南美建築師之際,從其中的一張穿梭到另外一張——這邊啃啃芝麻菜和萵苣,那邊喚點“愛維養”礦泉水。她最令人敬佩的地方是,沒有人覺得有被她冒犯的覺,而且雙桌午餐也逐漸成為卡米技社節目中偶爾上演的一部分。

當然,最後她都不曾因為這樣的誇示而遭受處罰,由於成功往往站在她這一邊,而在紐約,形形的不良行為可以因為成功而獲得諒解。她成功地挽救一家長期瀕臨倒閉邊緣的老雜誌社,將它現代化、更改雜誌名稱、讓那些可敬的撰稿員退休、設立了力充沛但攸關社會的“編輯的話”一欄、更新封面、版面,以及,甚至增加了接待員和接待區。於是發行量增長三倍,廣告頁數穩定地增加,而雜誌的股東們,雖然仍在賠錢,但已開始沐浴在一份突然熱絡起來的資產所反出來的光輝中。大家都在談論該雜誌,而此時此刻,卡米拉-詹姆森-波特不可能做錯什麼。

這本雜誌的迅速起飛,雖然外表的改造功勞不小,但事實上幾乎全得歸功於一件更基本的事情:卡米拉的編輯哲學。

這是以一個奇特的方式演進的。在事業的初期,卡米拉身為倫敦一家通俗小報一“謠誹”(謠言與誹謗)版的一個野心卻默默無聞的記者,她設法嫁給上社會的有錢人——黑黑高高、微不足道的傑里米-詹姆森-波特。卡米技擁抱了他的名字(聽起來比她生下來就有的名字響亮,她的原名叫卡米拉-布特)以及他那出身名門的朋友們。唉,她是如此熱情地擁抱其中一位,以至於被逮個正着。接下來是離婚,不過到了此時,卡米拉已經跟那些有錢人混得夠久了,足以讓她學到如何在紐約吃香喝辣了。

道理很簡單。有錢人善於積聚,而除了幾個顯著的例外,他們很喜歡讓人們得知自己擁有龐大的財富。畢竟,享有特權的生活,有一半的滿足來自於它所引起的忌護;還有,如果別人不知道你擁有奇珍異寶,那麼擁有它們又有什麼意思呢?

當卡米拉“察覺”到身為一位急需工作的單身女時,這個顯而易見的當務之急,不斷地浮現於她的腦海。終於有一天,她找到了能夠將她的“察覺”轉變為事業的催化劑。

當時她正在牙醫師的候診室裏,隨手拾起一本彩鮮豔的八卦雜誌,她發現封面上的照片很引人。封面是一位國際知名的上社會藝術品收藏家和他新娶的太太,背影是一幅他最近所獲得的意大利畫家提香的畫作。卡米拉暗忖,為何這樣的一對夫婦會同意出現在這樣的一本雜誌上呢?她的問題在雜誌內的報導中找到了解答。這篇文章是屈膝寫的,無恥地諂媚着收藏家、他那身材姣好的年輕新娘,以及他們那位於可以鳥瞰科水湖的山坡上、充滿藝術品、有五十七個房間的愛之窩。好多張照片——打光巧妙且同等諂媚——穿在文章的裝腔作勢之中。每一個字眼、每一幀形象,都在為此一主題作見證:這是一對絕佳的夫,在一棟絕佳的房子裏,過着絕佳的生活。這則報導長達七頁。

卡米拉把雜誌的其餘部分看了一次,是一份有圖的紀實,描述着歐洲社會有閒階級的所作所為——慈善舞會、香水發表會、畫廊開幕典禮等等一些浮華的消遣,提供藉口讓同一票人不斷地在巴黎、倫敦。內瓦和羅馬——多令人驚訝啊!——巧遇在一塊。一頁接着一頁的微笑臉龐、乏味的文字説明、虛構的事件。然而,當卡米拉離開牙科診所時,她帶走了雜誌,當天晚上她一直思索着封面的故事內容。漸漸的,心裏打定了一個主意。

一般來説,要是連一點運氣也沒有,成功的機會並不大,就卡米拉的運作而言,她的運氣來自於紐約的一位記者朋友所打來的一通電話。曼哈頓的整個媒體,似乎都在談論加洛貝丹兄弟以及他們突然涉足出版業的小道消息。在療養院、代理融資和廢物處理這幾個事業大有斬獲之後,他們最近購得一批公司,其中包括一個小出極社、一間長島的報社,還有數家老舊或垮掉的專業雜誌社,有人臆斷,加洛貝丹兄弟是為了取得這批公司的主要資產,也就是麥迪遜大街上的某棟建築物,才着手接管的;不過據傳言,其中的一兩家雜誌社可能不會關閉,而且依小加洛貝丹的説法,還會“重整旗鼓”商情分析師把這個詮釋成,可觀的資金將會湧入。其中被認為最適合重整旗鼓的一本雜誌是《裝潢季刊》它是那種會在一棟廢棄已久的紐波特市大廈的會客廳裏,隨意擺放的一本書頁捲曲、發黃的出版品。它的風格沉穩,外表過時。裏面所登載的一點點廣告。大部分都奉獻給窗簾布和仿貴族照明裝置的廠商。所刊登的文章討論着鍍金銅的趣味以及如何妥善照顧十八世紀瓷器。這本雜誌的編輯從頭到尾都堅持以非主彩呈現。而在它破足前進,賺取一點點、越來越少的薄利的同時,竟然還能夠保有一小羣忠實的讀者。

大加洛貝丹翻閲了幾期雜誌之後,力主將它三振出局。不過他弟弟娶了一位標準的家庭主婦型的年輕女孩,曾經讀過菲力普-施塔克反敗為勝振奮人心的故事的她,説服先生考慮採取救援行動,於是《裝潢季刊》的終結延期了。倘若能夠找出正確的編輯公式,它甚至還有機會可以擁有另一片天空。

消息走漏之後,發報機答答作響。在聽了朋友的簡報之後,卡米拉帶着一份詳盡的企劃書來到紐約,穿着最短的裙子,向小加洛貝丹報告她的構想。該報告從十點做到四點,中間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讓他們倆吃頓稍帶‮情調‬的午餐。值得一提的是,小加洛貝丹不僅很欣賞她的主意,也對她的美腿深興趣,卡米拉被錄用了。她上任主編的第一步,就是宣佈變更雜誌的名稱:從此以後,《裝潢季刊》將正式改為《dq》。全紐約都拭目以待。

為了加深他人的印象,卡米拉馬上把一大筆加洛貝丹的金錢投資在自我促銷上。她出現在所有正式的場合上——身上當然穿着合適而昂貴的服裝,對着所有的人們微笑,另外她還僱用私人狗仔隊拍下這些神奇的時刻。在她的第一期《dq》尚未出版之前,她早已設法把某種程度的名氣,建立在不怎麼實質的社力之上。

不過那些數不清的看人、被看和建立友誼的夜晚,那些好幾十頓後續的午餐,最後證明是值得的。卡米拉很快便認識了每個她需要認識的人——也就是,無聊的有錢人、上社會人土,以及最重要的,他們的室內設計師。卡米拉特別把注意力放在室內設計師身上、因為她知道,他們對顧客的影響力,往往不止於布料和傢俱的建議,而且也因為室內設計師對出名的愛好。

因此,萬一《dq》雜誌所選中的受害者,表示不太願意讓攝影師、撰稿人、花商、設計師。以及許許多多手拿移動電話的黑衣侍從入侵自己的家時,卡米拉便會打電話給受害者的室內設計師。設計師一對客户施加壓力,門就敞開了。

用這個方法,卡米拉得以到其他八卦雜誌過去無法前往的地方採訪。事實上,她的第一期登載了一篇獨家報導,一個雙重的勝利——公園大街的一棟三層樓房(每間浴室都有一個印象派畫家的作品)以及馬斯蒂別墅,皆屬華爾街克里門家族的李查-克里門所有。撰稿者是一個平常過着隱密生活的單身漢,他屈服於年輕的意大利友人(是個剛入行的室內設計師)和卡米拉所發動的鉗形攻勢,最後所寫出來的,是廣受人們矚目與欣賞,長達二十頁的美文字與華麗的攝影作品。《dq》這本雜誌有了好的開始。

三個年頭過去了,由於嚴格遵循編輯信條——“絕不,從不,説任何人一句壞話”——該雜誌成績斐然。明年,即使卡米拉的花費驚人,它還是有辦法賺到大筆鈔票。

安德烈拾起該雜誌最新的一期,翻到他在米蘭市波拿蓋蒂的公寓裏所拍的照片。他出微笑,憶起卡米拉當時指導這個小工業家和他的保鏢,把卡納萊託的風景畫掛在比較明顯的地方。跟往常一樣,她做了正確的指導。他喜歡為她工作。她個風趣,眼光又好,而且對於加洛貝丹的錢毫不吝嗇。再繼續為她工作一年,他將會有足夠的錢離開,專心去寫自己的書。

他不知道今天她將派給他什麼任務,希望這一次能到有陽光的地方去。紐約的冬天是這麼寒冷,以至於該市的衞生部門鬧罷工時,很少有人注意到。因為被認為是重要談判工具的垃圾腐化氣味,完全被冰雪中和了。工會的人正在苦等天的到來,以及雪融後的刺鼻味。

聽到高跟鞋敲打在磨亮的石板地上的聲音,安德烈及時抬起頭來,看到卡米拉卡噠卡噠地走過,她的手掛在一個蓄鬍年輕男子的肘下,該男子看起來就像穿着一身黑帳篷。他們在電梯前停下來時,安德烈聽出來他是奧利維爾-土倫克,一位時髦的巴黎設計師,以極簡單象派的傢俱設計聞名,目前手中正着手把蘇活區的某家品包裝廠改裝成小巧的飯店。

電梯門一開。他們飛吻道別——雙頰各一,還有一個是祝好運。當電梯門關上時,卡米拉轉向安德烈。

“甜心!你好嗎?我真是糟糕,讓你等那麼久。”她緊緊抓住他的手肘,推着他走過接待員的桌子。

“你一定見過了多蒙妮。”接待員抬起頭,嘴巴象徵地微張,幾乎沒有伸展到她上的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