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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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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年關,應該是熱鬧的子,宮人們尋思着該裝扮喜慶一番,找遍寺中,發現竟無錦繡彩幔布幛,只尋來幾支紅梅,孤零零地在瓶中,眾人一見,更添思家的情懷。

王府的管事前來,要親自面見子虞,宮女瞧他面死板,頓時心生忐忑。

子虞從屏風後踱出,説道:“現在有什麼話儘可説了。”管事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恭順地呈了上來。子虞瞥到信封上的字跡是羅雲翦的,心猛地一跳,捏着信封發怔。

秀蟬問管事:“殿下是不是讓你傳什麼口信來?”管事搖頭:“並無口信。”眾人聽了,無不失望,轉頭去看子虞,只見她低頭沉思,本沒有聽見剛才的話。

等管事走後,子虞才打開信封。信裏並無訴手足離別之情,只簡單地説了南國如今的形勢,聖上已有出兵的心思,他心中擔憂文嫣,已在御前請命出征。子虞看完,怵然一驚,抬頭對左右道:“快去攔住他,問清這次領軍的主帥是誰。”宮人們尚不知情,只是糊塗,好在知道要問的人是管事,急忙追出寺院。好容易在山腳追到人,回來稟報道:“宮裏已有消息,主帥人選非延平郡王莫屬。”子虞一聽,心已涼透,從宮女們詫異的眼中,她看見自己蒼白的倒影,雙眼含淚。她轉過臉,攥拳的手顫抖不止,指甲在掌心中掐地鑽心的疼,冷冷地對四下説:“都下去。”人一走光,空寂的室內更無一絲熱氣,窗外大雪又綿又密,無聲無息地下着,只聽見瓦上簌簌地輕響,這聲響恍惚在子虞的心上開了一道口子,撕心裂肺地疼痛…

哥哥…她的聲音哽咽在喉中:“真是傻瓜。”子虞瞭解她的哥哥——雖然不一定能像父親那樣成為一代名將,但也絕非庸才,而且為人圓滑,比耿直的父親不知勝出幾倍,前程似錦。即便沒有妹妹的助力,假以時也會成為朝廷的肱骨之臣。可他現在如此心急,挑這個時候想建功立業,並不是為了自己,更多的是為了她。

他還給了她一個足以**的理由。想到此處,子虞心如刀割,淚如雨下。

子虞接連去了幾封信,盼望羅雲翦能打消念頭,等了許久都不見回信,她心裏明白哥哥已經下定決心,心中更是焦躁難安。康定元年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來年伊始,玉城公主在光乍暖的季節裏風光出嫁。皇帝在喜慶之後宣佈了調兵南下的意旨,貴族子弟們大為振奮,以此為建立功績的良機,請戰的上表幾乎堆滿了御案。

消息傳來,子虞又是傷心又是憂慮:父親當年作為主帥時,尚且有人陷害,如今哥哥孤身一人,內無臂助,外無強援…何況領軍的是皇后的兄長。她能預想到,隨便捏造一個藉口,比如“通敵”之類的,不需要什麼有力證據,就能將哥哥打入萬劫不復。

她內心驚惶,寢食難安。又有人傳來消息,等整軍出發後,宮中就會下旨令她遷往妙應寺——子虞雖有心理準備,卻仍被這個消息壓地不過氣,兩眼發黑。

她的哥哥將要上戰場,前途未卜,而她要削髮,長伴佛燈。夜深人靜時,有宮人耐不住冷清孤寂,垂淚不止,啜泣的哭聲跟隨冷風竄進房中,宛如細刀凌遲着子虞的心口。

子虞在黑暗中擁被,仍被凍地渾身發抖:她曾經想象離開那個詭譎的宮廷,能有一席安身之所,誰知她的家,她的孩子,她的希望,都被她的退卻給粉碎。所有的犧牲,沒有換到任何代價,現在,終於輪到她的哥哥…不能再退讓了!

可她只是一個剛摸到宮廷輪廓就被丟棄的卒子。事到如今,還有誰能幫助她呢?

子虞冷靜地沉思,想了半晌,只想到了殷相一人,她在黑暗中苦笑:當年她故作清高不肯向他妥協,如今卻要主動投誠。早知道如此,從一開始就應該選做有用的卒子。

屋甌的殘冰轉眼消融,綿綿細雨又捎來風。

三月到,南征的大軍終於開拔。此時南國的形勢早已亂成一團,諸位皇子割據一方,與京城的太子對抗,互相之間又隱隱牽制。北國大軍剛動,南國突然又平靜起來,皇子們都停了動作,待大軍到了邊關,便不再往南,只把戍邊重鎮守地鐵桶一般。

南國諸皇子等了月餘不見北軍動靜,排除了北帝想趁亂入關的想法,漸漸放心起來,重新又把目光瞄準了京都的太子。如果此時讓太子坐穩了,哪裏還有他們的容身之處,於是開始在藩地組織軍隊。夏還未到來,以靖難為名的內亂已是如火如荼地展開。

比起南國的劍拔弩張,北國上下卻是一片寧靜。大軍出發後,帝后二人在宮中宴飲,玉衡公主着人在御前獻馬。這位公主嫁的是鎮守邊關的重將,此次大軍向南,駙馬自然受到皇帝的重用,公主心中,知道皇帝喜愛狩獵,便投其所好獻上兩匹好馬,宮中上下一片和氣融融。

四月的一,皇帝忽然來了興致,在御苑試馬。宮人們將玉衡公主所獻的好馬領來,突然發生了小小的意外:馬無故發狂,險些將皇帝傷於蹄下。事後細查,原來是御苑養馬的宮人懈怠,未曾挑選飼料餵食,事發之後畏罪自盡。

一個月後就是皇帝的聖節,本應上壽舉宴,只因御苑事件,皇帝大為掃興,改為了東明寺齋戒祈福。

轉眼到了五月,東明寺後萬物發,今天一株白玉蘭,明一叢鴿子花,相繼而開,別有生趣。令子虞出家的意旨還未從宮中傳來,宮人們也抱着得過且過的心態過活。

這幾接連雨天,淅淅索索地從夜裏到天明。子虞聽講經文時特命人將窗户打開,看檐上雨水點點滴滴,落在新綠的蕉葉上。

從廊下跑來一個小廝,面生地很,在窗外對子虞行禮:“相爺要見您。”子虞一怔,隨即若無其事地命宮女抄寫經文,一個人走出佛堂。

殷榮站在藏經閣的廊下,面容嚴肅。子虞走上前,對他拜禮。

殷榮望着廊檐滴下的雨絲,説道:“宮中已選了左武侯大將軍家的三小姐為晉王妃。”子虞面如常,並不作答。

過了半晌,殷榮轉過身,意外地打量了子虞一眼:“進寺院半年,修身養的功夫長進了不少。”子虞微笑:“能得到您的誇獎,這半年想來是沒有白費。”

“你義母幾次提起你都覺得惋惜,”殷榮冷冷笑道“做事由着子,選的都是錯路。現在可想清楚了?”子虞覺得有些難堪——殷相依然是當年權勢過人的宰相,她也仍舊是當年勢單力薄的姑娘。心裏泛起苦澀,她輕聲道:“想清楚了。”殷榮道:“晉王雖然好,也沒有好到一輩子都要依靠他的份上。你這樣年輕,還可以有其他選擇。”子虞眉梢輕輕一跳,心中惶然。

“後宮人才凋零,妃位不全,採選還不到時間,前些子不少大臣都將家中未婚女子送入掖廷為女官,倒有幾個識眼的在御前得幸,可照我看,都是隻會賣小聰明沒有大見識的,那位皇后在宮裏,還有幾人能翻出lang花,”殷榮目光鋭利地看向她“再過三,聖上將駕幸東明寺。”他的暗示已足夠骨,子虞睫顫動,連身子都簌簌發抖,不知是驚悸還是羞恥,語不成聲:“這…這如何,他是…”殷榮輕蔑地掃她一眼,説道:“他是聖上,這個理由已經足夠。出家一次便是再世為人了,你大可不必拘泥於以前的身份。”子虞臉上已經褪盡最後血,蒼白如紙,那一剎那她幾乎以為這是殷相故意羞辱,可現在看他的表情,分明想把這個瘋狂的想法變為現實。

殷相見她沉默,譏笑道:“怎麼?連虛名都擔了,卻不敢去實現?”

“這如何相同,”子虞悄悄深了口氣“倫理大防,就是聖上,也不會願意擔上這樣的惡名。”殷相諱莫如深地一笑:“這就不用你心了,要説惡名,聖上早已擔上了,就是再擔上一些,對他來説差別也不大。”子虞已滲出一身薄汗,咬牙低頭不語。

殷榮不耐煩起來,語調冰冷地讓人顫抖:“我從不喜歡給人兩次機會,那會讓人產生錯覺,把第一次的失敗變得理所當然。你已經搞砸了一次,這一回,不容有失。”他轉過身,語氣又平緩下來:“你可以自甘清苦,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可還有真心關懷你的人,為了改變你的處境,自請出軍——你的兄長,現在在皇后的兄長手下當差,你就一點不在乎了?”子虞被擊中軟肋,淚水含在眼眶中,搖搖墜。

殷榮已負手離開,扔下一句:“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