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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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用的人,他當然不屑一顧,”羅雲翦淡淡道“當時我對他説,若後宮無人,朝中的基難以長久,我有一個妹妹在宮中,只要他肯幫助出頭,有朝一
就能成為他後宮的強大助力。”子虞霍然站起身,瞪着他:“哥哥!”羅雲翦坦蕩地
視她的目光:“哥哥到現在都不後悔這樣做…不然的話,到如今,你仍然在宮中看人眼
,我依然在巡視宮門。這世間就是如此,那些出入宮廷的高官厚祿何曾有德有才…滿腹才華的人,沒有
基靠山,還不如庸碌無為的貴族子弟。上天沒有那麼公平,我們又怎麼能甘於埋沒自己…子虞,你做人做事一向禮賢退讓,可如今落到什麼地步——連對手都未摸清,就一敗塗地。”子虞面
驟然煞白,慢慢坐了回去。羅雲翦覺得話説重了,心裏也不好受,輕輕扶住她的肩膀:“你不要怨…哥哥只是希望你能堅強,在這裏,若是活地像只兔子,總有一
被撕咬地體無完膚。”子虞僵了一瞬,長長嘆了口氣:“世上真心希望我好的,只有哥哥了,我怎麼會怨你。只是哥哥沒有和我説過這些,我竟不知道你為我的前途做了這麼多功夫…當年我總以為,在年華如花的時候,遇到一個翩翩公子,如此相守相知,便是一輩子了。現在想起來,這不過是每個十五歲的少女都會做的夢而已。”羅雲翦見她面
悲
,心下暗驚,擔憂道:“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還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子虞深深透了口氣,忽然覺得臉上有些濕潤,用手一抹,原來是雨水從亭子的邊檐地滴落到臉上,她輕輕擦去,轉而道:“晉王那年在這個寺院裏對我説過,人們都愛買未曾磨光的銅鏡,因為不願將事實看地太過清楚——哥哥,你去告訴晉王,即使這兩年的生活只是鏡花水月,也要他親自帶着銅鏡過來,讓我看個清楚明白。”羅雲翦張了張口,子虞不讓他
話:“就這樣原話告訴他。哥哥,我不告訴你,是不想你擔心,這件事只有他能來做決定。”羅雲翦見她心意已決,只好作罷。
子虞的口氣太過決絕,羅雲翦不敢耽擱,轉眼就有了消息,翌清晨,晉王府的車馬來到東明寺的山腳。子虞梳洗畢,有宮女來報:“府中來人求見。”子虞問:“是什麼人?”宮女眼神躲躲閃閃,半晌才道:“是…側妃穆氏。”子虞做夢也沒有想到,兩人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穆雪在廳堂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大禮,臉上的笑容含蓄而謙和,就是教授禮儀的女官也難以找出錯處。她眼神明亮,站立的姿勢娉婷如柳。
重新審視她,子虞亦不由生出慨:“你絲毫沒變。”穆雪婉然笑道:“王妃倒是與我當年相識時變了許多。”子虞一笑置之。穆雪拘禮道:“怕娘娘在山中孤寂,我帶了好茶來與娘娘品話。”子虞吩咐下人備上茶具,穆雪
練地將水舀入釜中,一邊輕斥宮女:“圍這麼多人做什麼,平白壞了茶香。”頃刻間,宮女們退了個乾淨。子虞知道她有話要講,默不作聲地看着。
穆雪低頭研碎了茶餅,擺置一旁,這才抬頭大方道:“王妃驚動了相府和王府,只是王爺事忙不開身,我是個厚顏的人,就算王妃不喜歡,也只好硬着頭皮來了。”子虞在見她的第一眼早已滿心冰寒,臉上卻浮起淺淺的一朵笑花:“哦?”穆雪道:“其實王爺並不曉得內情,他以為王妃在寺中受了委屈,所以讓我帶了一些他認為娘娘所需要的用度來。”
“可是你並沒有帶來。”子虞略挑起眉。
“因為我想,王妃並不是受了委屈,也不是需要這些東西。”子虞頷首道:“你是個極聰明的人,不如把你的猜測説出來。”穆雪微垂下頭,説道:“我要説的真話不一定順耳,還請王妃恕我無理。”
“你不是那麼拘謹膽小的人,何必惺惺作態,”子虞微笑道“我已聽慣了虛話,現下無人,聽幾句真話又有什麼關係。”炭火旺盛,在兩人寥寥幾句間,釜中的水已起了波紋,眼看就要沸騰起來,穆雪撇了些水,説道:“王妃大概忘記了,當年瑤姬教過我們,能讓女子做出反常舉動的,究其本,通常三種原因,一為父兄,二為夫婿,三為孩子,”她抬頭看向子虞“我猜王妃是為了這第三個。”子虞心頭一震,神
平靜地看她,淡淡説道:“懷有這個想法讓你坐立不安,所以就迫不及待地想來驗證?”
“何需要驗證呢,”穆雪悵然道“我有時候忍不住想,上天對你真是特別…眷顧。”
“眷顧?”子虞輕蔑地笑。
穆雪緩緩道:“難道不是嗎?在南國時死裏逃生到了宮中,出現在公主的陪嫁名冊上,我們一起進入宮廷,同時遇到晉王…”她説到這裏,畔含笑,彷彿陷入了回憶“有好幾次我看你都危機重重,偏偏都能逢凶化吉,還能得到晉王真心相待,我挖空心思都不能得到的,你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唾手可得。所有有時候我忍不住會有一些…羨慕你。”釜中的水微微沸起,騰起的水汽阻隔在兩人之間,子虞見她發呆,取茶投入釜,葉芽遇水舒捲,徐徐在水中沉浮,她恍然憶起一些過去的片段,不覺輕聲嘆息。
“你身在福中並不知福,”穆雪被她的嘆聲驚醒,繼續説道“我懷疑晉王,怎能看上當時的你,你自身都難以打理,如何去當一位王妃。真如預料一樣,你不善於宮中鑽營,也不懂得因勢利導,把該有的一片錦繡前程得七零八落,皇后幾乎一眼就看穿了你,等她要對晉王動手,立刻就選擇由你入手——我看着都替你可憐,你把
情全部寄託在婚姻上,卻全然忘記了其後的政治。讓人見了都會浮想聯翩:如果能取代你,如果是我是王妃…一定做得比你更加出
。”子虞並沒有動怒,冷淡地説道:“你已經做到了。”穆雪嘴角略沉:“可眼看着就要功虧一簣了。”子虞冷冽地掃了她一眼,穆雪謙遜地低下頭。釜中水已是第二度沸起,她將專心致志沫杓出,柔婉地説道:“子虞,一個男人,這輩子能為你做件傻事已是難能可貴,你現在卻是要
着他為你第二度犯傻。而犯傻的後果是,他要捨棄一切前景。將來還有可能被別人恥笑…心存惡意的人會問:這個孩子,是龍孫呢?還是龍子呢?”子虞身子顫抖,死死攥緊拳頭,才忍住沒有抬手給她一巴掌。
不知從何處灌進一絲冷風,讓人驟覺寒冷。眼前沸水漣漣,熱氣又騰騰而起,子虞一時覺得冷一時又覺得熱,半晌後才出一絲苦笑:“我從不奢望他能為我犯傻,可沒有想到,居然連聽他親口的機會都沒有了。”穆雪道:“他並不知詳情。”
“知與不知又有什麼不同,”子虞低頭看着釜中波滾lang湧,輕輕地説“能讓你來,不正是説明了一切,我已糊塗過了這些年,最後一刻若再不清醒,豈不是讓人失望之極。”水沸已經三度,浙起沫餑,翻然如堆雲砌雪,穆雪小心翼翼將茶沏入茶盞,端到子虞的面前,説道:“已經三度了,再等,就過了火候了。”子虞呷了一口,安然自若地讚道:“的確是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