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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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暗示她:即使是他,到了這個地步,也將束手無策。
子虞茫然地睜大眼,不知是傷心還是求救地看向他。
“起來吧。”他温和地向她一笑“時辰晚了,再不離宮又要生出事端。”
“陛下。”子虞不知從哪裏生出一些力氣,伸手抓住皇帝低垂寬大的衣袖“求陛下救我。”皇帝側過身子,淡淡地説:“晉王妃,你曾經做過一件讓我印象深刻的事,狩獵時,你將一隻珍貴的大鳥放飛了——你以為別人都是和你一樣的獵手?真正的好獵手,絕不會給獵物留一絲生機。你可不要指望那些人,會在最後關頭心軟。”他慢慢低下身子,呼幾乎在咫尺之間,子虞甚至從他的目光深處甚至看到了一分憐愛,這幾乎成了她最後救命的稻草。
皇帝寬和地笑了笑,撫了她一下頭髮,動作輕柔。她的哀傷地落淚:“只要陛下能…”
“我不能。”他驀地打斷她的話,笑容漸漸斂去,眼神平靜又冰冷。手稍一用力,把袖腳掙出。
子虞冷地發顫,看着他轉身離開,衣角在風中微微搖曳,明黃的身影像一團飄渺而虛無的火光,咫尺天涯之遠。
過了一會兒,又有燈光晃動,御前的楊公公提燈拿着一套衣裳疾步走進房來,他瞧見子虞仍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忙上前攙扶。子虞詫異地看着他:“公公怎麼來了?”楊公公扶着她的手,彷彿沒有察覺到其中的冰冷,賠笑道:“陛下剛才着人送衣衫來,小人就討了這個差事。”
“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子虞説。
楊公公一笑:“這差事是好是壞,現在下定論還太早了。”子虞搖頭:她已經到快要絕望,居然還會有人對她有所期待。她在剛才耗盡了所有氣力,只能蕭索地説道:“公公在宮中這麼多年,難道看不出,你所做的,註定得不到回報。”楊公公垂下眼,思索了半天又重新正
説:“小人讀書少,可這些年看到的事卻不少。大凡能經歷些磨難重新站起來的人,總能一鳴驚人。王妃娘娘若一再嗟嘆,錯失扭轉乾坤的時機,連羅郎將都要受此牽連。”子虞想起哥哥,心中也是一凜,她接過衣衫,在屏風後着衣,剛才的驚惶依舊盤踞在心底,她雙手輕顫,好幾次都系不攏衣帶,心裏酸澀,一顆淚水又
落下來。
等她從屏風後走出,看見楊公公垂目恭順地等候,她微微嘆息,任由他領路離開內室,一路走來,宮殿中沒有其他人走動,想必是皇帝特意讓人避開。楊公公趁着無人的空當,説道:“娘娘可想過事由何起?”子虞方才已經在腦中想了千萬遍,讓王府的侍婢離開,讓領路的宦官消失,讓壽安殿的侍衞説謊,讓這些盤錯節的事同一時間發作,這個佈局的人在宮中該有多大的勢力,她忍不住抬頭遠遠望了一眼
泰宮的方向,可惜天
深沉,殿宇的影子畏縮在夜幕中,黑黝黝的彷彿夜間的異獸。
楊公公看着她的神情意猜到了幾分,説道:“娘娘忘記了,您可不是一個人,不是還有一位位高權重的義父嗎?”子虞皺起眉,看他的目光多了幾分深思。
兩人走出殿外,秀蟬領着一羣王府侍婢急急上前,看到子虞的面嚇了一跳,她們方才被壽安殿的女官支開,回來後找不到子虞,急得團團轉,剛才聽到宮中一陣動靜,似乎又與晉王府有關,心中早已惶惶不安。
子虞見她們一無所知,連斥責的話都不願再説,匆匆離宮。出了宮門口,子虞細想了想,就吩咐轉向去相府,下人們吃驚不已,看子虞的眉宇似乎藏着一抹異,不敢多問。
相府的門房下人被半夜到來的馬車驚醒,他們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突入而來的狀況,有條不紊地將子虞請入內院。動靜鬧得不小,內院各處紛紛上燈。子虞入了內廂房,想不到竟是義母徐氏端坐其中。
子虞對這位義母一向親近,此刻見了她,還未出聲,眼圈已經泛紅。徐氏一把握住她的手,嘆道:“娘娘,可沒有收到驚嚇吧?”子虞暗驚,這麼短的時間,相府已經知道了消息。她泫然泣地看着徐氏道:“義母,我已經六神無主,這該怎麼辦…”徐氏拍拍她的手,眼中已盈出淚光:“我的兒啊…”她這一落淚,又引起子虞的傷心,兩人相對哭泣了一會兒,徐氏才慢慢止住哭,一邊抹淚一邊嘆息:“這宮裏的人,一個都讓人小覷不得,出手竟這般狠辣,這是要把你
上絕路啊。”子虞喉中乾澀道:“也不知我哪裏得罪了皇后?”徐氏擺手:“原來你已猜到…不是你得罪了她,是晉王得罪了她。”子虞心中已有了定論,聽這樣一説更加確定,慢慢低下頭去。徐氏傷懷的神情漸漸平靜,説道:“其實不難明白,晉王開府這麼許久不去藩地,領
軍兩衞,又與相爺
好,皇后能不相忌?當年晉王要娶你,皇后對你百般示好,自然有她的意圖,可這兩年,你對她並不相近,晉王一邊,她一絲下手的方法都沒有…難怪這次這麼狠絕了。”子虞一向只當這位義母是個普通婦人,想不到説起宮中之事,居然如此頭頭是道。徐氏看出她的疑惑,笑道:“跟隨相爺沉沉浮浮這麼多年,要是再摸不出門道,那不是妄活了。”子虞道:“還請義母教我。”徐氏愛憐地看着她道:“先朝承順皇后的故事,你可有聽過。”子虞微怔:“聽過。”徐氏緩聲道:“那可是位了不起的女人。她是先祖皇帝的第二任皇后。當年的第一任皇后出身氏族,先祖皇帝登基不久,
基尚淺,這位皇后在宮中説一不二,先祖皇帝都要禮讓三分,當她知道皇帝寵信了一個宮女,大發雷霆,與先祖皇帝幾乎鬧翻。那個宮人自知不保,當機立斷,在皇后宮前削髮,為先祖皇帝開
,立志常伴青燈古佛,皇后這才稍稍氣平,那個宮人在宮中佛堂出家,久經磨難。先祖皇帝勵
圖治,兩年後掌握了實權,削弱了後族**,終於廢了先皇后,立刻去佛堂將那宮人接出,先立為德妃,後來又立為皇后。”子虞心猛地一沉,乏力地説:“的確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徐氏道:“你現在的處境倒和她有幾分相似。”子虞淡淡説:“我豈能和承順皇后並論。”徐氏道:“只要在該避時退上一步,焉知
後不能走承順皇后的老路。”子虞身子一聳,幾乎沒有聽下去的勇氣,她把手從徐氏那裏
出,問道:“這是相爺的意思?”
“不管是誰的意思,”徐氏微笑地看着她“這一步都該你來退——晉王步步權衡才有了今,他不能退,也退不得。只有你來退…”子虞越聽越是心寒,肩頭微微抖索不停,臉
如紙一般蒼白,憋了半晌才囁嚅問道:“該怎麼退?”徐氏温顏道:“東明寺離地不遠,你何不請旨去寺中誦經禮佛。陛下素來優待寺院僧尼,必不會有人為難你,東明寺又與其他寺院庵堂不同,地位超然,你若去了,皇后也奈何不得。”子虞心中已是哀慼到了極處,咬
不語。徐氏怕她想不開,勸道:“你與晉王是年少夫
,以後的
子還長,就是現在分離,若
後晉王真有…那麼一
,把你從寺中接出來,風光不勝今
十倍。”子虞慢慢站直起身子,也不出聲告辭,就朝門口走去,徐氏搖頭嘆息,朝她道:“你別以為我們一意要害你,明
一早,此事就會滿朝皆知,你如何自處?若能保住晉王,你的犧牲才不算枉費。”子虞捂住雙耳,踉蹌地跑出房外,秋風煞寒,襲面而來,她方才出了一身冷汗,當風一吹,內衫濕膩,寒意剋制不住地浸透四肢。滿院舉燈,無一個下人走動,靜悄悄地讓人心慌,她四顧了一眼,心裏憋地生疼,耳中竟嗡嗡地作響,彷彿有金戈
鳴,秀蟬急忙來扶,子虞只舉得喉口一鬆,竟嘔出一口血來。
秀蟬見了嚇地面青白,擦去她嘴邊血痕,又呼來下人,扶着上車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