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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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海軍武官是喬伊斯上校。亨利負責特殊軍事聯絡。知道內幕的人説,他是霍普金斯在莫斯科的人。目前他在西伯利亞。”
“這樣也好。”
“為什麼?”
“因為我難看死了。”
“聽我説,帕米拉,你漂亮極了。”他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她挪開了手臂。
“你太太好嗎?”
“瓦倫丁娜?我想很好吧。她和她的芭蕾舞劇團在前線巡迴演出。她到處跳舞——在平板車、卡車、簡易機場上——只要是不會摔傷腳踝的地方她都跳。”大都會旅館的套間正如菲利普。魯爾所描述的那樣。客廳裏有一架大鋼琴和一大塊波斯地毯,還亂七八糟地佈置了一些蹩腳的雕像。帕米拉盯着浴室裏面看了一會兒説:“瞧這個浴缸,我可以在裏邊來回游泳呢。”
“你要這套房間嗎?”
“要的,不管多少錢。”
“我替你安排一切。如果你把證件給我,我可以替你到外人民委員部辦理戰地視察的登記手續。我十時半來接你好嗎?禮炮和煙火在夜午開始嗚放。”她在一塊斑斑點點的鏡子前面掉帽子,他站在她身後,飽覽她的美貌。魯爾已經在發胖了,淡黃的頭髮比以前稀疏得多,鼻子似乎更大更寬了。這個人除了使她想起一段不愉快的往事以外,在她的生活中其實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自從在新加坡聖誕節前夜的暴風雨中的那樁事情以後,每當他接觸到她的肌膚時,她總是覺得不快,僅此而已。她知道她對他還有引力,不過這是他的事情,跟她不相干。如果能跟他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菲利普。魯爾是相當聽話的,甚至對你很有幫助。她想使在亞歷山大公墓裏他為她父親致悼辭時説過的那些詞藻華麗的話:一個英國人的英國人,一個記者的記者,一個持記者證的遊詩人,在勝利進軍的動人心的節拍中高唱着帝國的輓歌。
她轉過身來,勉強地把手伸給他。
“你真好,菲爾。十點半再見。”帕米拉早就習慣於暴在男子漢的眼光下,但娘兒們死盯着她瞧確是一種新鮮的覺。那些出席大使館宴會的俄國姑娘把她從頭到腳、上上下下看個不停。她跟一個受僱在眾目睽睽之下作時裝表演的模特兒差不多。這些目光中沒有傲慢的惡意,沒有蓄意的無禮,只有強烈的、好奇的渴望。只要看看她們身上的夜禮服,你就不會覺得奇怪:有長有短,有些鑲着荷葉邊,有些繃得緊緊的,沒一件不是做工奇劣、顏糟透的。
男人們很快就在帕姆身邊圍攏來;西方記者、軍官和外官,他們在欣賞一個來自他們那個世界的漂亮女人。俄國軍官則默默地注視着帕米拉,好象她是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他們的制服正好和俄國女人的儠遏衣衫形成對照,既整潔,又漂亮。儘管來了四五十位客人,這個長長的、鑲有護壁板的房間一點不顯得擁擠。許多客人聚攏在一個銀質的、盛混合甜飲料的大缽旁,其他的人隨着美國爵士音樂唱片的節奏在一塊騰空的鑲木地板上跳舞,其餘的人一杯在手,有説有笑。
一個身材魁梧、相貌英俊的年輕俄國軍官排開圍着帕米拉的人羣向前用結結巴巴的英語邀請她跳舞。他身上掛着成串的勳章,容光煥發。帕米拉喜歡他的勇氣和笑容,於是點點頭。他和她一樣舞藝很不高明,不過因為能夠圍着一位美麗的英國婦少的纖,畢恭畢敬地在兩人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而翩翩起舞,他到高興。他那健康紅潤的面龐上出的那種歡樂把她住了。
“你在戰爭中幹什麼?”她盡力用她荒疏了的俄語湊成一個句子。
“ubivayunemtsev!”他答道,然後吐吐地譯成英語“我——殺德國鬼子。”
“我懂了。那太好了。”他魯地咧開嘴笑了一下,眼睛和牙齒閃閃發光。
菲利普,魯爾拿着兩杯混合飲料等在舞池邊。唱片放完後,那個俄國人鞠了一躬,便離開了帕米拉。
“他是他們那些出的坦克司令員中的一個,”魯爾説“他參加過庫爾斯克戰役。”
“真的?他還是個孩子。”
“戰爭是孩子們打的。如果那些政客都得赤膊上陣,我們明天就會實現世界大同。”魯爾説話走火了,帕米拉暗自思忖。五年前,他絕不會用這種説俏皮話的口吻説出如此庸俗的、討人厭的話。另外一張唱片開始了:《莉莉。馬琳》。他們相互換了一下目光。對帕米拉來説,這首歌意味着北非以及他父親的死。魯爾説:“奇怪,是不是?在這次血腥大屠殺的整個時期內只出了這麼一首象樣的戰爭歌曲。一首低級的哭哭啼啼的德國民謠。”他把她手中的酒杯接了過來。
“管他媽的,帕米拉,我們跳吧。”
“哦,好的。”對剛和斯坦德萊大使以及一位航空兵將領一起走進來的帕格。亨利來説,《莉莉。馬琳》意味着帕米拉。塔茨伯利。這個如怨如訴的德國情調過濃的曲調,不知怎的,凝聚了亂世男女悲歡離合的那種甜酸苦辣的況味,以及一個即將踏上征途的士兵在黑暗中求愛尋歡時那種難言的哀愁。這種求歡的樂趣他和帕米拉在此生中恐將難以嚐到。他步入室內時聽到那架蹩腳的留聲機在嗚咽:號手啊,今夜你可別吹那準備戰鬥的號角,我要和她歡度又一個良宵。
然後,我們要在別離前説聲再見。
莉莉。馬琳,我將永遠把你懷念在心頭,莉莉。馬琳,在心頭。他在這裏碰上帕米拉自然驚得一楞。原來簽證終於發下來了!看見她在魯爾懷中使他更到意外。想起那次新加坡的事件,帕格默默地討厭這個傢伙。他這種反應並非全是出於妒意,因為他對帕米拉已不抱奢望,但此情此景既使他到噁心,又使他到驚奇。
帕米拉注意到這個藍軍眼上閃耀着金光的矮小結實的身材走了過去,她猜想他一定看到她,由於她在和魯爾跳舞,他就不跟她打招呼了。老天爺啊,她想,為什麼他要在這個時刻出現呢?為什麼我們總是事與願違呢?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頭髮變得這樣灰白了?她離開舞伴趕上去,但他和那個高高的航空兵將軍已走進混合飲料大缽旁的人羣裏,人羣又圍攏了。她想用肘推開人叢擠進去,但又到猶豫;在她決心試試看的時候,燈光閃了幾下。
“到夜午還有五分鐘,”大使在人聲靜下來時宣佈。
“我們現在要熄燈拉開窗簾了。”帕米拉被動的客人們擠向一個有欄杆的、已經打開的窗子旁,繁星在夜空閃爍,人的涼風徐徐吹來。她站在那兒被一些喧鬧的碎嘴子圍住,動彈不得,眼睛朝河對岸黑乎乎的克里姆林宮望去。
“喂,帕米拉。”黑暗中從她身邊傳來他的聲音,維克多。亨利的聲音。